西格玛和杜克思大吵一架,最终他被人类语中过于丰富的骂人词汇惊呆了。
上辈子他算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骂人和他基本上不沾边。而这辈子,精灵语本来就相对文雅,他又是个孩子,连伦纳德都只骂过他几次。根本就比不过人类的老兵油子,根本就是被成套的脏话砸懵了。
经历过网络的洗礼,这种程度倒不至于让他有多生气,只是找不到一丝空隙还口让他有点郁闷,加上了被刷新世界观的惊奇。
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还能有什么办法?乖乖收拾东西呗。
西格玛很不甘心的把自己的东西都塞进外套的大口袋里,那里面已经没有什么青麦粒了,他不得不塞了把铺草才遮掩住那本词典的形状。
油彩盒是可以放在明面上的,比较麻烦的大物件只有那个词典。
想到自己晒得干燥松软的铺草就要归别人了,西格玛就有点心痛,连他做好了除虫工作的房间都不归他了。
对这个狭小局促而又透风的阁楼,西格玛还是第一次这么留恋。
恋恋不舍了一会儿,他不甘心的打开门,苦着一张脸抱臂看着杜克思。
“贵族就是讲究,这什么味儿?熏香?”杜克思沾着尘土的鞋踏上西格玛擦得干干净净的地面,他抽动了一下鼻子,闻到了一点儿残留的艾蒿味儿,他把手往睡箱上一探,作势就要坐在上面,“铺草倒是晒得挺软。”
杜克思一坐下去,就觉得不对劲了,他站起来拍了拍铺草,大致比划了一下,发现长度宽度都差一点儿。他要是睡下去得蜷着身子,跟个鹌鹑一样才能把自己塞进去。
“哈哈哈!”看他的动作,西格玛也意识到了问题在哪儿,不由得幸灾乐祸的笑出声。
“笑个屁!下去给我扛箱子去!”杜克思一巴掌拍在西格玛脸上,铁了心的要侵占这个阁楼住。
西格玛不笑了,他愤愤的把自己的箱子拖到走廊角落里,往里面一躺,“要搬自己搬,我又不是你的兵!”
出乎西格玛意料,杜克思真的自己下楼了。
他转过头去,没搭理对方,躺在走廊的睡箱里,盖着外套瞬间就睡着了。
第二天,西格玛起晚了,他冲到楼下去赶过时不候的早餐时,正巧遇到兰姆珀,年轻的牧师担忧的嘱咐了西格玛几句不要和杜克思起冲突。
西格玛草草应付过去,他去牧师长那边领了把退役的,做工不良的刀具,被指派到教堂门口看守大门。
一直到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都没有什么事情。但中午的时候,西格玛看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信徒。
他们神色慌张,带着一些包裹,以女性和孩子为主。
最主要的是,数量不对。
西格玛没有多管,他淡定的和另外一个看门人换班,绕到教堂后面去吃午饭。
在这种小镇里面,什么事情都会很快传开的。
西格玛很快就从牧师们的口中听到了一系列消息,包括昨天的那四队护卫至今未归,包括派出打探的斥候反馈回来的小魔怪数量比预计的还要多很多。
那些雇佣兵损失惨重,一方面是因为他们都是轻甲,在野外一旦被包围,就没有太多幸存机会。另一方面,也有情报不对等的原因,据反馈,现在小魔怪的数量保守估计都已经过万了,甚至产生了小牛犊大小的小魔怪。也有零星的小魔怪靠近了镇子的外围,北门已经完全封锁了。
那些小魔怪的尾刃似乎出现了一定的进化,足以刺穿一般的皮甲。
西格玛觉得那四个村子的人怕不是已经全部被吃掉了,只有这样才能有足够的血食,造就如此众多的深渊生物。
很神奇的是,对于这个情况,西格玛却并不感到多么恐惧。或许是因为他终于完全代入了伊克斯派克特的视角?更可能是因为其他人漠然的反应。
这些镇民并不认为那些村民是自己的同伴,相反的,他们更认同自己是弗尔斯特城的一部分。甚至那些支援的士兵也是这样,他们对镇子上的居民要比对待进镇避难的村民态度好很多。
对于镇子的居民,他们可能会呼来喝去,却大致上不会抢劫财产,或者调戏妇女。但对于进镇避难的流民……他们完全没有士兵的素质,下流的堪比佣兵。
人类似乎都有两张面孔,一张给他们认为是同伴的人,一张给其他人。
包括兰姆珀,西格玛已经渐渐明白了他为什么能够在这个年龄就成为一个有一定声誉的牧师。对待异教徒,巢神的信徒真的很残忍,镇子里除了信仰巢神的,只有零星月神的信众,并且都是有一定钱财,从弗尔斯特城搬来的。
令西格玛唾弃自己的是,他对此没有任何感觉。
他作为一个伪装的,骑士阶级出身,熟练画师,虔诚信众。作为一个既得利益方,他可耻的保持了沉默,仿佛对那些大家都默许的勾当毫无所觉。
那些进入教堂的妇女儿童,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难民。他们都是镇民,都有自己的家,但现在,教堂才带给他们安全感。
一直到天黑,牧师们赶走这些打着祈祷的名义聚集起来的人们,教堂才重新空旷下来。
“明天开放教堂的紧急避难功能,允许妇女进入有烛火的教堂室内过夜,组织镇子上的成年男性自卫。”牧师长在晚餐时候宣布,“明日我们的士兵将向北,去清扫小魔怪出没的区域,在白天,它们还没胆量攻击镇子。今天晚上守夜的人员加倍,杜克思,明天就麻烦你们了。”
杜克思埋头吃着晚餐,对着牧师长草草点点头。
“明天我的人会带着城卫兵出发,但我会留一半的人手保护镇子,这些小魔怪太有组织性了,我们怀疑背后有更高级的深渊生物在组织它们。弗尔斯特城随时准备发出更多的援军,比预计的要好的是,只有安亚那镇的附近区域出现了如此危险的魔怪潮,城里可以把绝大多数的储兵都分拨过来。”这样城主也正好可以捞一笔功勋。
西格玛看着杜克思边吃边讲,吧唧嘴的同时唾沫飞溅的样子,有点嫌弃的看了一眼对方湿漉漉的胡子。
“还有,你,明天负责看着教堂的大门。”杜克思突然抬头,看了一眼西格玛,“过会儿跟我去拿两把刀,别拿着那么寒碜的武器耍洋相了。”
西格玛看了一眼牧师长,在对方的默认中接下了这份活计,他知道杜克思不可能给他两把刀,就只能磨着牧师长给他涨工资。
牧师长自然是答应下来。
晚饭过后,杜克思把西格玛叫到教堂大门口,指着门口,对西格玛开口,“我们得做好最坏的准备,如果明天真的有小魔怪冲入镇内,依照它们所展现出来的组织性,教堂一定是优先进攻点。它们比较矮小,大概在猫咪到小牛的体型范围内,它们的口器无法容纳特别大的东西,近乎没有扑咬能力。四蹄踢人也根本不疼,比小马驹的力道都要小。它们最危险的地方在于长了鳞片的尾巴,甩起来就像鞭子,末端的尾刃足够把人捅个透心凉。”
“这么矮小,工事就足够挡住了吧?我们堆几个沙袋?”西格玛看着教堂的金属栅栏门,做出设想。
“它们的攀爬跳跃能力比山羊还强,顺着城墙砖缝都能走上去,牛犊大小的跳起来能比你都高。”杜克思翻了个白眼,口气很不好,“听我说完。教堂的外墙一般的小魔怪还是跳不过来的,只有最大的那些有机会,明天我会在阁楼上面安排两个弓箭手,那些你不用处理。你只负责正门,为了避免大量小魔怪蜂拥,推倒大门,大门会向内开一个缝隙,形成一个漏斗形。你就站在漏斗形的末端,加上跳起来的,同时最多只需要面对三四只小魔怪。竖劈,你总会吧?”
西格玛连忙点头,实际上,竖劈是他唯一一个在成为伊克斯派克特之前就练习过的招式,那时佐恩帮着德布罗意劈柴,把长的落枝劈成小段,西格玛凑过去用佐恩的短剑也试了几下。
虽然多少有些心疼自己的剑,佐恩倒也手把手的教了西格玛怎么劈柴,可惜,那时候西格玛练习了几次,就累得手抖,练不下去了。
杜克思转身离开了一会儿,随后拎着两把刀过来了,他把刀递给西格玛,抬抬下巴,示意对方来一个。
西格玛格外顺畅的进行了一个下劈,却被杜克思丢了个白眼。
“你是伐木工吗?小魔怪除了尾刃外没有什么装甲,一刀就能劈死了,要的是快和连续,你家刀法的轻灵呢?”
练到月亮都出来了,西格玛终于被杜克思放过了,他倒在自己放在走廊里的睡箱里,临睡前摸了把外套,确定没有丢东西,他听见杜克思在外面吩咐,“明天最麻烦的恐怕是晚上,我们得准备好照明火把。”
西格玛知道,杜克思口头上嫌弃,实际上还是满意自己的表现的,只是这位军人就是不想给一个画家好脸色看。
这样想着,下一秒,西格玛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一切看上去都还很和平,太阳照常升起,暖融融的洒下一片金辉。
除了遥遥的,从北门传来的几声,“嘶……哈”的声音,西格玛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把德布罗意的那个失效的护符贴在了胸口,当作一个简易的护心镜来使用。又把那个自己制作的治愈符文挂坠塞进兜里,符文字典太沉了,油彩盒太奇怪了,这些都藏在铺草最下面。
至于那两枚精灵银币,铃舌,还有零散的人类铜币银币,他都贴身揣着。他还翻出来了一包鸟食,依稀记得原本是给小伯劳准备的,被他在口袋里遗忘到了现在。
有点味道了的鸟食就丢在外套口袋里好了,这个没有什么标识,丢了不心疼,也没有什么泄密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