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已过,四方渐绿。
朝阳酒肆中,两名鬓白老者相对而坐,桌面上,一壶烈酒,两副碗筷两只镶柳白玉杯。左侧乃一窗户,窗外便是西柳镇主街道。右侧为厅堂,三五桌子错落有致,只是再无客人。
忽的,主街道传来一阵马蹄声,只见五名冷厉男子跨马而来,这几人衣服上绣着一株柳树,腰间挂着刀,目光扫视四周,街道上所有人都不敢与之对视,生怕惹来灭顶之灾。
直到几人走远,街边之人才敢低声抱怨这群人影响了他们的活计。本来众人也不敢嘀咕,毕竟杨家作为西柳镇霸主,几乎掌控着他们的命门。可近半月,这巡逻次数日益增加,许多人都吓得不敢出门了。
“这是第多少波了?”酒肆中,一消瘦老者目光阴沉,看着对方远去。
在他对面,一无眉老者垂目,淡淡道:“第十三波。”
“好一个杨家!”消瘦老者讥笑一声,“看这模样,还真把自己当成西柳镇霸主了。”
“今时不同往日,而今杨家已经强大起来,自然要做出一番样子。”
“区区天南学院一个名额罢了,为了给杨家子弟铺路,隐隐做出一副神挡杀神的模样,简直可笑!”消瘦老者很不屑,只是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焦虑。
“天南学院......”无眉老者微叹。
若是放在几十年前,区区天南学院新生名额,他们根本不会在乎。可现在,老祖留下的传承,数百年来,居然无一人可继承!非但如此,还因此连累了一代代曾氏族人。
只因但凡接受传承考核之人,一旦失败,不仅寿元减半,天赋骤减,还会影响生育能力。因此,数百年前辉煌强大的曾家,到如今居然只剩下寥寥几名族人!
他们二人不过后天初期修为,而今却成了曾家的长老,每每想到此处,便悲从心来。
“不如...让幕尘去试试?”消瘦老者突然道。
无眉老者皱眉,呵斥道:“老五,闭嘴!”
“三哥!而今我半截身子都入土了,有些话我必须要说出来。”消瘦老者微微激动,连道:“老祖留下的传承,数百年来无人可继承。非但如此,还连累家族凋零至此。而今更是仅剩下幕尘一根独苗,你难道想要他也前程尽毁,甚至断子绝孙!?”
“你我二人年轻时,也是身强体壮,身体无半点问题,可自从尝试考核过后,非但天资锐减,就连阳寿也受到影响,更可笑的是,不论我等如何努力,连一个子嗣都不能为曾家留下,你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
无眉老者冷冷看着他,神色严肃:“正因为幕尘乃我曾家仅存的独苗,他更得接受考验!老祖立下的规矩,哪怕要我曾家顷刻间灭亡,也决不能违背!”
见无眉老者神色不容反驳,消瘦老者气的直发抖,怒声道:“你!糊涂!镇东当年何等天资,若想进入天南学院轻而易举,也是你们这群老顽固,非要他接受传承考验,可现在呢!?”
“镇南更是因为你们的固执,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弃武从商!为了躲避你们这群老顽固所谓的祖训不可违,他甚至都不曾婚娶,只怕生下子女,被你们祸害!”
“到现在,镇东好不容易诞下一子,可以保证香火传承,可你这老顽固依然不放过他!”
“大哥、二哥、四哥都走了!你还一如既往的坚持!你也不想想,他们死去之时,才多少岁?不到五十罢了!你我之所以苟活至今,也不过是因为当年在我们几兄弟中,天资愚钝,在考核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消瘦老者越说越激动,无眉老者脸色越来越阴沉,随后更是猛然一拍桌子,怒斥道:“休要再提!此事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说罢拂袖而去,消瘦老者见此,激动之色消失,只剩下深深的疲惫。
“幕尘天资不高不低,通过考核绝无希望,但天南学院名额却不是不能争夺一番,三哥啊三哥,我曾家说不定就因你而亡了。”
惨笑一番,消瘦老者望着远方,陷入了沉默。
西柳镇东面山顶之上,一座占地近千平方的府邸坐落。这便是曾家祖宅,与往日的辉煌相比,如今这里显得空旷而阴森。昔日数百族人,可谓枝叶繁盛,而今则只剩下了区区数人。
连带着两名长老,再加上当今族长曾镇东及其夫人吴美丽,以及二人唯一的子嗣,曾幕尘,一共不过五人罢了。就算加上名存实亡的总管柏良及其儿子柏不凡,以及三五丫鬟及仆从,一共也就十数人罢了。
此时,后院靠悬崖边一处空旷地上,一名白衣少年迎风遥望,少年五官精致,身材修长,双眼炯炯有神,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齐肩垂落。在他腰间,一把镶嵌龙纹的刀鞘悬挂着,刀鞘内看不出刀的模样。
“不凡,前几日在一本书中读到一句,天南城繁花似锦,有着数之不尽的妙趣之地,不如我们何时去一趟?”
白衣少年翩翩而立,声音温婉如玉,既温柔又不失阳刚,让人如沐浴春风般。
在他身旁,黑衣红发少年静立,听闻声音,轻笑道:“我向往已久,若你想去,我自当随同。”
“好!待我岁过十八,必当与你一起共赴天南城!”白衣少年曾幕尘悠然而立,自有一种说不出口的出尘之意。
一旁,柏不凡目光微动,含笑看着他。
“好了,我先回去休息了,明早你便不用在此等我了,出去玩两天吧。”
挥了挥手,曾幕尘飘然远去。
柏不凡一动不动,直到曾幕尘消失在视野中,他才挪动目光,看向悬崖边一块巨石。巨石上,有着数百道刀痕,每一道刀痕都深入巨石三厘米,极其骇人。
“呵呵!”柏不凡轻笑,目光盯着巨石上的刀痕。突然,他神色一冷,赫然拔刀而出,砍在了巨石上。
啪的一声!一道剧烈的反弹力传来,他手臂颤抖不停,可他却诡异的带着笑意,似很满意,随后他转身离去。
再一看巨石,赫然多了一道三厘米的刀痕,只是这刀痕不如其他刀痕那般平整圆滑,反而粗糙不堪。
入夜,今日无月无星,四周漆黑一片。
忽然,一道隐约可见的身影蹑手蹑脚间从房屋走出,左右打量一番后,一个纵身翻墙而出,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西柳镇三面环山,只是并无大山,均是一些高不过百米的小山。而其中有一座山,名月牙山,山中有一清潭,宛如银月,因此被称为银月潭。
此时,一名身材魁梧之人,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静立潭边,忽然他耳朵一动,露出笑意,随后看向远处。片刻,一名白衣少年映入眼睑,正是曾幕尘。
“不错,今日早到了十分钟。”
“爹,你何时出发的?”曾幕尘好奇道。
中年男子名镇东,如今曾家族长,也是曾幕尘之父。
“与你一同出发,到此已有二十分钟。”曾镇东轻笑。
“好了,闲话少说。一个月没有检测你的实力,也不知是否有所进步,老规矩!”
“是!”曾幕尘道了一句,拔刀斩向一旁早已面目全非的石头。这石头足有一两米高,厚度近一米,只是这石头上,却也布满了刀痕。每一道都深入巨石七、八厘米,极其恐怖!
噗!
长刀直入石头中,瞬间便超越八厘米,最后更是直到十厘米才堪堪停下!看到这一幕,曾镇东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不论是力量、速度还是爆发力相较于上个月都有了长足的长进,称得上一声准后天武者了。”曾镇东点评,又道:“再加上我们曾家的传承刀法‘破风刀诀’以及你手中的凡阶中品刀,哪怕遇到后天初期境武者,也有了自保之力。”
若是旁人听到他手中的武器乃是一柄凡阶中品,恐怕会震惊不已。无他,神兵难得,一柄凡阶下品武器都价值百金,更何况凡阶中品!起码值千金之价,更不说凡阶中品武器的威力,远不是凡阶下品所能媲美。
不过,曾家虽然没落至此,可底蕴依存。再加上曾幕尘是如今的独苗,有一柄凡阶中品武器,也不足以称奇。
“来,攻击我!”曾镇东吩咐一声,摆开架势。
曾幕尘会意,这一幕已持续五年之久,当下冲了上去。
一刀砍出,空气似乎都炸裂了,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他速度极快,在加上夜色笼罩,几乎肉眼难见。
眼看这一刀几乎落在了曾镇东的肩膀上,可忽然,他肩膀一缩,手臂宛如灵蛇缠绕,非但避开这危险的一刀,反而缠绕而上,欲要夺刀。
曾幕尘见此,右臂一抖,一股震颤之力从刀身迸发,随后他变砍为扫,横扫而过!
此刀乃凡阶中品,削铁如泥不过小儿科罢了,血肉之躯几乎不可抵挡。曾镇东显然明白这一点,缠绕之势作罢,撒开刀身,左手如闪电般袭来。
砰!
曾幕尘刀势未尽,只得左手抵挡,然而他速度终究不如曾镇东,只听砰的一声,他左手落空,而右臂传来一阵剧痛,随后刀便跌落在地。
不等他痛呼出声,曾镇东早已回身而立,神色严肃:“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