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秦淮是被王婆给吵醒的,天还没放出半点的光,王婆就急切地来了,在屋外猛瞧着门,秦淮睡得很沉,身体苏醒了,可是精神却还显得有些昏沉,她慌忙的起身,也没去点桌上的灯,只是凭着身体熟悉的记忆,眯着眼睛,黑暗里摸索着打开了门。
“啊哟喂,我的大闺女,怎么现在还不醒呢,这要忙活的可多着呢。”
刚开了门,王婆的絮叨就飘了进来,王婆提着一个素简的纸灯笼,稍稍照亮了房间,她自个儿提着灯进屋,顺手点亮了桌上的烛灯。
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秦淮疲惫昏沉的精神突然清灵了起来,睁大了眼睛。
“王婆,真是麻烦你了,这么早就要操劳我的事儿。”她的声音怯怯的,带着羞的。
“这算是哪门子的麻烦呢,你今天终于出嫁了,王婆这心里啊不知道有多高兴呢,哪里还睡得着。”王婆背对着她说着,点了灯后,又开始忙活着打点桌上应该摆放的吉利物件。
秦淮上前想要帮忙,王婆推攘着不让她动手:“今天你可是新娘子,怎么能让你来做这些粗事,再说了这些都是有规矩的,你年纪轻轻的,哪里晓得?”
秦淮只得作罢,看王婆收拾的差不离了,就去倒了一杯茶来。
王婆这厢收拾好,秦淮就将水递来了,王婆心下宽慰,这孩子这是体贴。
刚才忙活了好一阵儿,她还没仔细瞧瞧这丫头,正准备抬头接过水的时候,却像是魔怔了一般,一动不动。
水杯刚碰到王婆的手,王婆刚用上了劲儿的手突然一松,水杯顺势就要从半空落下。
秦淮下意识的接住了水杯,再搁置在了一旁的桌面上,她看着王婆睁大了眼睛,半张着嘴,说不出话,震惊的样子,感到奇怪。
瓷杯子接触到木头的桌面,发出了不大不小的一阵轻响。
响声像是唤回了王婆游离了的三魂七魄,王婆刚才煞白的脸色又回了血,有了气色,僵在半空的手也顺势放了下来。
只是出口的声音暴露了她刚才的慌乱,有些尖锐也比往常漂浮上几分。
“小……小淮儿,你的脸……你左眼旁的那块胎记不见了。”王婆先是惊,可意识过来后确是抑制不住的喜,她活了这大半辈子,自然知道女儿家的容貌是多么重要的,秦淮之前受了这么多得苦,刚出生便被父母抛却,大冬天的在河边被人拾到,大了以后叫人指指点点,不就是因为这块红胎记吗,现在突然的不见了踪迹,是不是意味着苦尽甘来了呢。
秦淮也被王婆说的话给惊到,半天做不出反应,脑子里原先还有混沌的睡意残留,现下是半点不剩了,脑海里突然闪过几个片段,老人,玉瓶,雪白的脂膏……
她跨步走到梳妆镜前坐下,房间里只有一盏油灯发着昏黄的光,秦淮抬头打量镜子中的自己,铜镜投出朦胧的一个影子,昏暗的光线下,五官看得不甚清晰,可是可以真切的看到镜子里的女子有着一张光洁无瑕的脸庞,左眼周围半点红色的印记也无。就算是朦胧的样子,也可以看出镜子中的女人容貌姣好。
秦淮的心里打着鼓,一下,又一下,猛烈的,她的心跳跃着,像是马上要跳出胸腔,她可以听见心跳动的声音,带着愉悦,惊喜,不可置信的。
她怯怯地抬起左手,抚上左眼,镜子中的人也跟着她一起抬起了左手,这个瞬间,秦淮突然红了眼,她做了很久的梦,每每梦醒都是失望,久而久之只剩下绝望,可在这一刻,她的美梦出乎意料的成真了,她除了喜悦,心里又蒙上了一层害怕,她怕这也是一场梦,之后大梦初醒,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狠狠地用手掐了右手的手臂,真实的痛意让她咬紧了牙关,脸变了形,她松了手,一动不动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一边哭着然后笑了起来。
王婆回过神来,走到秦淮的身后,扶住了她有些颤抖的双肩:“乖孩子,这是好事啊,哭啥。”
她目光爱怜的抚摸秦淮的发:“老天终于开眼了,就在你出嫁的光景让你的胎记没了,小淮你的好日子来了,终于苦尽甘来了。”王婆说着说着也开始红了眼,她眼看着她从小带到大的姑娘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怎能不激动呢?
老少两人相顾,皆是动容之色。
王婆激动之余还惦记着今天的大事,急急忙忙地叫秦淮去换上了喜服。
喜服繁复,秦淮自己套了好久,也没有穿戴整齐,王婆贴身为她打理了一番才妥帖完整。
穿着嫁衣的姑娘端庄地站在王婆面前,亭亭玉立的,王婆那颗沉寂了不知道多久的心像是如年少时一般活跃起来。
面前的姑娘没有了红色的胎记,像是去掉了某种压制很久了的封印一般,逐渐显示出真实的容颜,明媚的,艳丽的,叫人挪不开眼的。
雪白的,肤如凝脂的脸颊,小而红润的嘴巴,高挺秀气的鼻子,更绝的是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水蒙蒙的含情脉脉的,可以叫人溺在其中。小姑娘像是蒙尘的明珠,在这一刻,被拂去了所有的尘埃,散发出迷人的光彩。王婆惊叹于她的美丽,心惊的同时又突然心思一重,这向来都是红颜薄命,太过美丽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有时不是一件好事。
看着秦淮幸福的面孔,王婆打消了心中的顾虑,小淮马上就要成婚了,再不济还有夫君护着,正是好时候,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未免扫兴了。
“小淮真是漂亮的叫老婆子我挪不开眼睛,叫那小新郎瞧见了,怕是要把你宠的像手掌心上的宝贝了。”王婆打趣着调笑秦淮。
秦淮被王婆的话弄红了脸,向她吐了吐舌头,双手紧张的攥着衣裙,不说话。
晨光亮起,从窗子透过照在秦淮的周身,让她发着光。
配着她羞涩的表情,当真是美人如玉,人间罕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