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搞不懂那杯酒有什么可看的,但是李子昂却盯得入神一般,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我和那楼主,都是生意人,生意人见面分外眼红本就有的。”他视线往倾城那里瞥了一眼,“只是我见那假死药珍贵异常,听你所言也不觉得他于你有如此大恩大德。”
倾城听罢噗嗤一笑,她取下那个锦囊,递到李子昂面前:“原本想离别之时再一并赠给你的,如今先给了吧。”
李子昂打开一看,锦囊内竟然整整齐齐码了好些如朔月手中一般别无二致的金属小匣,粗略看来近十个。
“不用数啦,那里面是九个,我这次一共准备了十个,这九个是给你的”倾城从自己衣领里掏出一模一样的一个来,“你要是觉得不够,我戴的这个也给你,凑个十全十美呀。”说罢便要解绳扣,李子昂拦住她,表示九取长长久久之意也挺好的。
“这么多都给你,那你不气我了吧?”倾城试探地问道。李子昂把锦囊收到怀里,语气中洋溢着愉悦:
“不气,原本就不气。”
倾城心中感叹,果然还是送药好使,只是眼前之人比墨哥难伺候多了,以后还是少惹他生气为妙。不过也就这几天了,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交集了吧。
思及此,倾城又有点伤感起来,行色匆匆人来人往,她已经历太多悲欢离合了。她还想起了已经离世素霜,小珑又该何去何从呢?
“怎么了?”倾城的情绪很快被李子昂捕捉到,小丫头看上去有点伤感。
“唉!”倾城干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斟满,举杯朝向李子昂,“相逢即是有缘,有缘日后再见!”
李子昂也举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二人都一饮而尽。楼下客人熙熙攘攘开始上座,看来今晚的表演快要开始了。李子昂也不再多问倾城的心事了,毕竟她看上去已经被那些精心妆扮的歌女舞女所吸引了。
然而看了一炷香,倾城就开始意兴阑珊了。在她看来,歌舞虽妙,却仍不算惊艳,甚至连这美食都不如。
李子昂见状,逗笑道:“是你说要来看的,怎么才一会儿就没精神了。”
“歌舞是其次呀,”倾城神秘地朝李子昂眨了眨眼,“我听说烟雨楼也有入幕之礼的,不知今天能不能遇到?”
“入幕之礼?”李子昂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倾城解释一番后,李子昂登时有点坐不住,直问倾城哪里学来这些玩意儿的。倾城则笑嘻嘻地不再多言,只看着李子昂的模样发笑。
“阿城……”李子昂的声音低了下去,倾城又觉得有点寒冷起来,转眼便看见李子昂冷冷的目光。
“好好好,是我一个朋友和我说的啦,你不认识的。”倾城讪讪笑道,拿起一块糕点塞到嘴里。
“这个朋友……”不交也罢,李子昂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也觉得眼前的歌舞无趣起来。倾城觉得气馁,决心必得扳回一城,遂在心中暗暗计较起来。
然而,今日烟雨楼并无入幕之礼,倾城也未想出反击之策,以至于返路的时候整个人都蔫蔫的。倒是李子昂,在夜市看到卖灯笼的铺子,便提议给倾城和小珑各买了一个小灯笼。倾城一边嘟囔着自己不是小孩子,一边又给自己挑了一个鲤鱼灯笼,一路上爱不释手。李子昂则拿着给小珑挑的老虎灯笼跟在一旁。
而小珑这边,还没有从丧母之痛中恢复,墨青又是个木讷的人,季落虽会开导他几句,却仍不能让他宽心。而李子昂和倾城带回灯笼与他玩乐,则让他暂时放松下来,一个劲地说还好当初撞到了倾城姐姐。倾城问他将来去向,小珑只说想学医术,倾城便答应说到时候定会给他找个好去处。
第二日,付吟那边日回传的消息则是付吟与两女子见面,与其一相聚,便泣不成声。季落不放心,前往东桥别院,竟然看见了云天教打扮的——付吟的侍女望夏,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打扮奇怪的女子,看样子应该是倾城、墨青描述的环女。
季落轻轻叹了一口气,默默地走远了。望夏知道灭门的事情,她知道意味着吟儿也很快知道,自己当下是不适合与吟儿见面的。他再次请求瀚海林的兄弟们远远地护好她们,便一个人在城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原来那夜付吟赏月时,便听到了熟悉的小曲,那是她和望夏约定好的联通方式,曲调的变化包含着讯息。
于是她次日一早就收拾了一些东西离开了住所,循着望夏给她的消息,到了一处院落,却见门户大开,匾额竟是“东桥别院”。院中已经人走茶凉,她谨慎地推门而入,院中看上去很是混乱,想来罗影死去后云天教散得很快。
付吟走进主厅,却觉得一种亲切之感,厅中桌案上空空,除了一封未封口的信,上书“小姐亲收”,正是望夏的笔迹。付吟看完之后,遂收好信件急匆匆地往后院走去。
她找到主屋卧房,在妆台旁找到了暗门机关,暗门看上去通下地下。付吟深吸一口气,在妆台拿起烛台并用随身的火折子点了火,她的目光落在一旁叠放整齐的片片面纱,思忖后拿起一片塞在腰间,遂小心翼翼地从暗门走下去。
向下的阶梯约有十几阶,真到了地下,反而敞亮起来。这里俨然是一间干净整洁的屋子,看上去有人日常打理着。屋中除了日常用具外,最显眼的是那桌案边的药柜和桌上成堆的药典医术。
付吟再看那桌上纸张,分明写着“忘忧散”。她的手不禁颤抖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暗门回到了那间主屋卧房。
桌案上有一封新的信件。
付吟强忍着翻涌的情绪打开信件,依旧是望夏的字迹。那上面画了整个别院的地图,并标注了其中一间屋子。
付吟又循着找到了处于别院角落一间不起眼的屋子,未待她靠近,屋门就打开了。她远远地看见有一个人影坐在椅子上,身旁还有一个身影。
付吟慢慢靠近,那坐着的身影忽的一下站起来,定定地望着这边。付吟一把上前,看清了那人的模样——正是陪伴自己从小长大的望夏!
“望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付吟忍不住问出声。
望夏的声音微微颤抖,但是还是保持着冷静:“小姐,我现在叫罗冬。”
付吟摇着头,她不明白。
望夏介绍着她一旁的少女:“她叫环女,现在云天教只剩下我们两个教众了。”
“望夏!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为什么不在家里,你来掺和云天教的事情干什么?”付吟不解。
“家?小姐,我们已经没有家了。”两行清泪从望夏眼角留下,“还好,我还能见到您。”
那个当年娇羞可爱的望夏不在了,现在的望夏成熟了许多,也陌生了许多。家?家怎么没有了?
付吟的头开始剧烈痛起来,望夏和环女忙扶她坐下,并给她倒了一杯茶。付吟喝了茶,稍稍舒缓了些。她稳了稳心神,紧紧抓住望夏的手:
“望夏,你一五一十地和我……”话还没说完,她就晕了过去。望夏依然紧紧握着付吟的手,只悄声和环女说:
“帮这位姐姐拿点被子来吧,她需要好好歇一歇。”
环女应声进入卧房后,望夏望着门外晴朗的天空,轻轻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