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人间极乐
男子唱到这里将那醉醺醺的大眼微微一眯，眼尾上翘，勾出几丝艳丽。
“最绝的还要属这南边的孤月礁，早春深夜，于绵延岸边寻一螺状礁石，带上一坛梦里探花，披一深黑绸锦便可登上人间极乐，嘿嘿~”男子笑道，“不若我今日携你去瞧上一瞧，既然这腾渊阁的传言属实，那孤月礁便少不得要去探探了。”
“呃……”雨川嘴巴张了张，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有酒有布再加上深夜黑礁，海遗族的事情看来他并不知晓，但若是此时打击他的兴致又有些于心不忍。
“其实，传言有误”，雨川一脸正经，“这岸边实为庵边，礁石实为角石，说的乃是以素斋闻名天下的清水庵，在早春到来之际，每逢深夜便会有仙人落在角石上休憩，闻说那仙人最是爱喝梦里探花，若是能带有此酒，那仙人便会畅然与你聊上一夜，如此即为人间极乐。”
男子醉眼朦胧，“是么？那深黑绸锦又是用来做甚呢？”
“自然是铺在角石上供仙人落脚的。”
“哦……”男子呆呆点着头，扑通一声醉倒在桌板。
糟糕，雨川心下一凉，唯一的一两银子刚刚给了医馆，眼下这男子的小厮又不知去哪儿了，雨川看着跑堂伙计时不时向这边看来不免有些尴尬，桌上的菜所剩无几，她想了想，心一横大声喊道，“小二，速速将桌上碗盘撤走，照原样再来一份，今日我要不醉不归！”
“好嘞！”
雨川偷偷揉着肚子心道，醉不醉不好说，撑破天是一定的了。
待饭菜换过一轮，雨川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每一份菜肴都细分成无数小筷。
慢悠悠夹起，先是闻一闻香气，哪还有什么香气，吃饱了肚子之后不管闻什么都是一股油腥味儿。
再又轻轻放入口中闭眼细细品上一品，唉，这男子还要醉晕多久啊，也不知有没有前例，万一再多醉几个时辰自己就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麒玉，乖，不要难过，哥哥很快就回来啦，还会带上很多很多你喜欢吃的，有芙蓉醉虾，碧丝软糕，白玉玲珑盏……”
雨川低头小心靠近，听清男子嘟囔言语后无奈一笑。
日头偏西，雨川打着饱嗝喝了点酒润喉，感觉有些晕晕乎乎的。
“麒玉！”那男子突然大吼一声拍桌而起，眼神飘到雨川处微微清明了些，“不好意思，我做了个梦”，男子右手挠头颇有些羞赧，忽又扬起笑脸，大咧咧扑来拽住雨川左手，“这样吧，我带你去看一个地方，当做赔罪。”
两人身形一动便有一列黑着脸的彪形大汉拦在近前，先前时不时往这边瞟上一眼的小厮从旁闪出，右手平直向前一伸，“麻烦两位先把饭钱结了。”
男子晃荡着脑袋随口喊道，“凝霜，来结账！”
一眉眼圆润的小少年不知从哪突然出现，笑眯眯走向那饭馆小厮，出手便是一锭金元宝。
饭馆小厮笑得合不拢嘴，拱手正准备巴结几句，却发现刚刚立在眼前那一男一女连带递元宝的公子统统失去了踪影，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的雄壮队伍，大块头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消失的。
“这可是个好地方啊~”男子牵着雨川的手在高空中极速飞行，“我第一次看到就记在了心里，后来一直念念不忘，只要得了空便去看上一次，现下与君共赏，应是又有一番新乐趣。”
雨川没出声，只温柔看着男子白皙侧脸，一身长袍被风灌得鼓胀，旌旗一般呼扯扇动，猎猎作响。
转眼来到一间原木色大宅子后面，雨川楞了一下，勾起唇角，“这是？”
男子眉眼飞扬，兴致勃勃附在雨川悄声说道，“一个富豪的宅院，这富豪好像长期不在家中，放心跟着我就是。”
雨川脸色渐红，双眼弯成亮光闪闪的小月牙，低身跟着男子前进。
两人一路七拐八绕，雨川完全不记得都经过了哪些地方，脑袋七荤八素的，不禁想着这男子记性可真好，这么复杂的路线都能记住。
“到了！”
雨川听到男子兴奋的声音刚准备抬头就觉眼前一阵温热，男子将双手轻轻笼在自己脸上，清朗声音在耳畔响起，“准备好了么？”
雨川干涩着应了声，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淡粉色花海蓦然呈现，每片花瓣都足有一张圆木桌那么大，随风浮动间有清新花香细细流出。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花海左侧是一整块高耸入云的白玉绝壁，玉色润泽，表面光滑细腻，花海右侧有一倒悬瀑布从天而降，那瀑布虽势头宏大却听不到半点激流撞击的声音，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罩子将声音一并拢住了一般。
“小心~”，男子紧紧抓住雨川的手旋身飞起。
一入仙境，浅淡花香立时浓郁了起来，整个身子沐浴在沁凉空气和缱绻香甜之中，仿佛所有毛孔一齐舒张开来，灵魂跌落在硕大柔软的花瓣上，随风舞动，身体失去了重量，只能软软随着男子飘然前进。
如果之前所有困苦都是为了这一刻的话，雨川想着，那也值了。
不知不觉间飞到了花海尽头，面前是一颗躯干有三丈浑圆的冲天大树，树上传来纯净的木头香气。
“哄哄……”有拱鼻声响起，接着一只长鼻巨兽从树后慢吞吞走出。
雨川睁大了眼睛看着长鼻巨兽，象首彘身犀足，三头六腿，迈起步子吧嗒吧嗒。
“这是离朱，俗称折子兽，一生只吃樗叶，饮丹蜜，每日子正三刻会吐出许多折子幻境来，抓住一个便可进入那幻境待上一刻，境外一刻钟境内十五年，有些有钱人图新奇便会在院子里养上一头，半夜若是睡不着便来向折子兽抓个幻境玩玩，玩累了再入睡。”
雨川迈着小步向折子兽一点点靠近，男子负手立在后头宠溺看着。
折子兽身上有一层浅浅软软的绒毛，肚子鼓鼓胀胀有些许弹性，三个大脑袋哼哼唧唧互相拍打着。
长长的鼻子两条在空中纠缠，一条垂至地面，雨川两只手轻轻握着离朱绵绵肉肉的大鼻子，突然那灰蓝长鼻子凌空一勾，将雨川卷至折子兽背部安放好，接着便加入空中那两条同伴一起肆意打闹。
雨川四肢张开趴在折子兽宽厚松软的背上，安心闭上双眼，只觉得，再没有比现在更幸福了。
不知道躺了多久，有没有不小心睡过去，只感觉肩胛传来轻轻一点，懒懒睁开眼，一个硕大迷幻的圆形气泡漂浮在眼前，隐隐能看到气泡里是大红色的布景，好像还有一些人在来回走动，雨川伸手揉了揉眼睛，下意识伸头仔细看去。
“想试试？”
男子声音在耳畔响起，接着右手一紧，身子被带着向那游动气泡急速扑去。
“嘭！”
“娘子，可等久了？为夫这便来赔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