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乐安将一套干净的衣服递于他手中。两人的距离有些远,再加上宋方旭高出她许多,沈乐安硬是伸直了胳膊才将衣服递给他。
她的衣袖就这样顺着小臂滑了下来,露出一个血肉外翻的伤口,在她白玉似的小臂上格外的惹眼。宋方旭看着那血腥的伤口。伤口极深,仿佛那一块肉只是嵌在上面一般。除此之外,少女修长的小臂,白皙光滑的肌肤宛若出水的芙蓉。他闭上眼,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可他又忍不住想看少女小臂上的伤口,那是他......咬下的。
“你是要我替你更衣吗?”沈乐安皱起眉头问着。
宋方旭这才回过神来,神情慌乱的接下衣服。
沈乐安见他双腿已有些发抖,知晓他现在急需休息,便将门带上,走了出去。
屋外,二师叔还在打坐调息,柳修文在一旁帮忙煎药。
她走到师叔身边蹲下,见二师叔额头上冒出细汗,拿出方帕轻轻的帮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二师叔睁开眼,看见沈乐安紧张的看着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安丫头,是不是觉得二师叔老了?”
沈乐安摇摇头,说:“二师叔又说笑了。”语气里却透露出担忧。
二师叔深吸一口气,站立起身,活动了下肩膀,这才说道:“安丫头不必担心,师叔这是人到中年,过惯了安逸日子,荒废了武艺。“
沈乐安还是放不下心来,非拉着柳修文给二师叔号脉,直到柳修文顶着巨大的压力,说出“没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二师叔也在心中缓了一口气,确实是他太过心急,刚若不是那少年意志坚定,怕是要止命于此了。
哎......这么多年,他虽未踏入江湖,却一直在密切关注苏岭、苏闻的行踪。他的那两个弟弟,苏闻孤僻,苏岭好强。当年镇北村闹瘟疫,太医院均束手无策,官府为了不让瘟疫扩散,竟不顾周边村民死活,在距离镇北村五里的地方驻兵封村一月。他们三人所在的五敦村就这样被无辜牵连。他们村人为了挺住那一月,村长将村内所有的粮食全部集中在一起,每日定量分发,就为了活过那一月。
可惜,一月后,他们并没有解除禁令,反而放了一把火。村民们奋起反抗,他们三兄弟被父母藏在了山洞中,自那日后,火越烧越大,整整十日。那十日怎么过的?苏扶后来再回想,只记得空气中飘浮的滚滚黑烟中有肉的味道......肉啊,多久没吃过东西了?
他的师傅就是在他们三人欲要分尸一具焦尸时出现的。
其实他并未曾想过收他们三人为徒,是苏岭一直跟在他马后踉踉跄跄追了一宿,他才收下他们三人。
上次孟宁私闯禁地后,他曾四次进入禁地找寻苏岭,却一直不见他的影踪。
后来见这少年中蛊,他虽说不愿相救,其实早就蠢蠢欲动,南疆蛊术,三十年前名震天下的第一蛊毒,试问有哪一位医者不心动?
这几日他翻遍医术和师傅的手记,终于找到一个缓解的办法,过程虽凶险,但到底是挺了过来。现下,蛊虫虽还在他体内,但少年的命算是保住了,不用再担心一年的期限。
屋内,宋方旭躺在床上,听见外面三人的交谈声。举起胳膊,看着那些深红色暗纹,脑中却想起刚刚的一幕,心中无奈的感慨着,还好戴着面具,未曾让其他人瞧见他的失态。
他略带不安的翻转过身,眼睛瞟见枕边一个靛蓝布底系群青色绸带的香囊,还有上面那歪曲扭捏的“平安”二字,嘴角微不可见的露出一丝笑容。
而他的枕下,还躺着一个黑底滚银边的香囊。
沈乐安拿着二师叔开的药方,跟着柳修文一起去药居取药。
路过桃林时,她看着那满园的芳华和柳修文的背影,心中愤愤不平。栽树的时候,她可是最认真的,就因为信了柳师兄的话,说这桃树长出的桃子,清脆多汁、香甜可口。
柳修文面容清秀,喜着青衫,墨色长发只用月白色发带束起,由于长年泡在药居中,故总给人一种隐隐的药香,止语师兄容貌偏美,柳师兄则偏雅。
沈乐安觉得他和沈清和,尤其是扛着大刀的沈清和一起时,总有一种女土匪抢了一位白面书生当压寨相公一样。
“柳师兄,昨日,师姐为何生你气。”沈清和看着柳修文鬓边的断发,问到。
柳修文停下脚步,似在思考,“不知。”
“......”
“许是我近日太忙,没时间陪她。而你要养伤,二娘又不在。她一人肯定感觉孤单。”柳修文想起沈清和,眉眼里总是带着笑意。
“师兄近日在忙什么?”
柳修文背影顿了一下,他扫了眼四周,见无其他人,这才回答她:“近日看见一本医书,上面记载许多未曾见过的药方,我想验证一下是否有效。”
她闻言心想柳师兄不愧是二师叔的亲传弟子,以后绝对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神医。想到此,她抬起胳膊拍了拍柳修文的肩,称赞道:“神医配女侠,天作之合。”
柳修文想清沈乐安的话后,脸上微微发烫,想要叮嘱沈乐安别胡乱猜测,却见她已经拿着药方跑开。
沈清和一直都想成为一个行走江湖惩恶扬善的一代女侠。
此刻,被他二人提及的沈清和正在房中对着香囊发愁。
柳修文不会武。
他曾学过,但天生经脉受损,修到二重再也上不去,二师叔文的武的都试了一遍,依旧不行,自此柳修文真正开始只修文——医术。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很少来偏殿。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向她一样,抱着铁索一点一点往下爬,其实她心中也觉丢人。
所以当他二人一起站在铁索前时,两两相望,惺惺相惜。
沈乐安率先将手中药方放入怀中收好,搓搓手,活动活动脚,背对着崖边,小心的抱住铁索,双手双脚齐用力,往下爬去。
她爬至中间时,对柳修文挥手,让他也赶紧下来。许是次数多了,他也不觉害臊,跟着沈乐安一起手脚并用的往下爬。他虽不习武,但十六岁少年的力气总归大于她,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这不,柳修文的脚迈下去时,沈乐安的手还没来得及拿走。
“哎!”柳修文一聊踩在了她的胳膊上,她的胳膊今日已被咬成重伤,这下疼的直接松开了手。柳修文在知道自己踩错地方后,心下大惊,连忙回头,见她已松了手身子正不受控制的朝后仰,立马朝她伸出胳膊。沈乐安双腿夹紧铁索,慌忙想要拉住他的手,哪知下面传来沈清和惊讶的声音:“师兄!”
这一叫,柳修文自是朝沈清和看了去。
此时堪堪抓住他衣袖的沈乐安心中一抖,完了。
他二人纷纷从铁索上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