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群人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后,王天谕一家也吃完结账走人,开车来到了广州白云国际机场。
比起火车站而言,这里的秩序显然要好得多,他们也并未遇到什么事。
“好了,大家下车吧。”将车子停在一处停车场内,王忠华一边解着安全带一边说道。
当众人拿好自己的行李后,王忠华又在车里面装了个小玩意,再把一些不能带上飞机的东西放在了车上,一家人这才施施然走进了机场。
......
数小时后,湖北,广水市以东的一条土路上,王天谕他们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
打车到这附近后,由于道路太窄,不好掉头,王忠华他们也不想让司机为难,便索性中途下车,用脚走完这最后一段路,反正总共也就二里地而已。
晏小琴和王思平都是城里长大的,没见过那种放眼望去不是树就是草的景象,一路上倒是挺兴奋的,王忠华对这番景象是早就看腻了的,没什么感觉,至于王天谕,他根本连看都没看一眼,全程都在一边看书一边走路。
“到啦!”穿过田野,跟几户人家打了个招呼后,王忠华看着一座老屋说道。
“哈哈,二哥回来啦!”不等晏小琴几人打量几眼这座屋子,就听一阵豪迈的声音自里面传来。
然后便是一个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走了出来,长得五大三粗的,看到王忠华后眼睛一亮:“你可算是回来了,爸妈都想死你了,赶紧进屋吧,行李给我就行。”
大汉伸手接过王忠华手中的行李箱,然后对着众人道:“人基本都到齐了,马上就可以开饭了,不过你们要是实在饿的受不了的话,我可以拿点东西给你们先垫垫肚子。”
“不用了,我们在飞机上吃过了。”王忠华连连摆手道。
“成。”说着那青年就领着众人进了屋。
屋内摆着两个拉开了的可伸缩折叠的圆桌,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上面摆了各种年货,鸡鸭鱼牛羊,蒸煮炒炸腌,想来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做出来的。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上首位,他是王忠华的爷爷,已经八十多岁了,笑呵呵地和众人一一打着招呼。
王忠华带着家人和父母长辈一一问候过之后便也落座了,顺序方面倒是没什么讲究,因为他们小时候根本就没学这个。
在人到齐之前,大家也就是互相介绍一下各自带过来的人,再就是唠一些家常里短,直到最后一波人进屋落座,老爷子才正式宣布开饭了,并率先吃了起来。
众人见状也动起了筷子,且说话声更大了,一群人敬酒的敬酒、聊天的聊天,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一般。
不过人到底是老了,王老爷子只吃了两口菜,又吃了半碗米饭后便放下了筷子,也没有开口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嘴角边带着笑意,仿佛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就是他这一生最大的幸福。
王天谕因为年龄小的缘故也有一些人拿话逗他,不过都被他给无视了,迅速地扒完了自己这边的饭菜,然后就和大多数孩子一样,早早地离开了饭桌,留下王忠华一一给人罚酒。
……
一间客房中,昏黄的灯光下,王天谕默默地看着书。
“看啥子呢?”一道声音自他身后传来,却是王老爷子来到了他的身后。
“一些古人写的杂记。”转过头来,王天谕古井无波的眼神中看不到任何惊讶,用着极为平淡的语气说道。
“不错,不错,比你爹和你爷爷强,他们像你这么大时只知道玩泥巴,字都认不了几个呢。”王老爷子笑呵呵地点了点头道。
“有什么事吗?”王天谕见对方似乎是有话要说,便合上了书问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王老爷子缓缓地走到了炕边,扶着大腿坐了下来,微眯着眼,满足地叹了口气,然后悠悠开口道:“...就是今天看到你后让我想起了一位老友,想和你说几句话,你就当是老头子我发发牢骚好了。”
“行。”王天谕点了点头道。
既然吃了人家不少大鱼大肉,那么他也不介意拿出一点时间陪对方说说话。
王老爷子微微闭上了眼睛,沉默了一阵,似是在回忆着什么,然后轻轻开口道:“记得那是在…”
王老爷子不是个会说故事的人,加上人老了语速慢,好半天才说了个大概,讲述的是一个生在战乱年代的青年在战场上立下了一桩又一桩军功,保护了一批又一批的老百姓,但却没有保护好家人的故事。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成功地在一场又一场的战役中存活了下来,直到新中国成立,他才功成身退,回到乡下成为了一个老农…”王老爷子叹了口气,顿了一下后又继续道:“…他那个时候仿佛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直到有一天他告诉我们他要死了,那语气好像就是在说陌生人的事情似的…”
王天谕就那么静静地听着,哪怕中途王老爷子突然停顿一下,他也不会发表自己的想法。
当故事讲完,场面沉寂了一阵后,王老爷子轻轻开口道:“你给我的感觉,和我那位老友给我的感觉很像。”
王天谕一愣,随即轻笑道:“错觉吧,一个行尸走肉会像我这样笑吗?”
王老爷子闻言深深地看了一眼王天谕,然后突然咧嘴笑道:“是啊,或许是我的错觉吧。”
然后他便站了起来,冲着正欲起身的王天谕摆了摆手道:“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看书了。”
在王老爷子离去后不久,王天谕轻轻合上了刚刚读完的书,没有去拿下一本,而是看着窗外的月色怔怔出神。
“为了活着而活着…”王天谕闭上双眼,回忆着过去的一切,良久后才再度睁开,神色复杂地喃喃自语道:“…还真是贴切的描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