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孝退学一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校园。通常此时以周末为闲聊话题的学生们却在这个周五的清晨探讨起了关于学霸榜的问题。人人都猜想着下一位入榜的会是谁。
“管他呢，”刘贝贝舔了舔手中蓝莓味的棒棒糖。“反正不会是我们几个。”
“你这结论下得为时尚早，”走在旁边的张紫妃纠正道。“二月虽短了些，但才过了一半。剩下的两周，足以让一个人在校内翻起大浪。”
“怎么？”刘贝贝问。“你想争夺那个位置？”
“才怪，”张紫妃用眼神指向陷入沉思的关小雨。“不过有人貌似在打这个主意。”
刘贝贝往右边看，只见关小雨一脸严肃、目冲前方，边走边咬着指甲，另一只手插入红色外套的口袋里。球帽被转了一百八十度，使向后的鸭舌不再遮挡视线。新买的白色球鞋跨出轻慢的步伐，仿佛在思考的过程中，大脑与身体一同在薄冰上履行。
“小雨？”刘贝贝的呼唤打断了关小雨的思路。
“是，”关小雨仓促地回答，又连忙改口道：“啊，不-不是。你们刚才说什么？”
“学霸榜呀，”刘贝贝重复道。“排在第二位的冯孝退学了，你是不是打算取代他？”
“才没有呢，”关小雨略带心虚地说。“入了榜、成了名，未必是好事。”
“此言差矣。”
关小雨转头见鲁子敬走来，左手端着一杯茶，右手拿着心理学的课本。
“早啊，素素，”刘贝贝微笑着打了招呼。
鲁子敬向刘贝贝点了头，然后接着对关小雨说：“冯孝这一走，留下的不仅仅是学霸榜上的空位，还有他的徽章。”
“冯孝在学霸榜上的属相好像是「未羊」吧？”刘贝贝问。
“没错，持有未羊徽章的人可以根据GPA的高低申请额外的假期。如此一来，取代冯孝的人不光有名可争，更是有利可图。小雨同学当真不心动？”
“哦？”关小雨假装镇定。“那依你之见，我是更在乎这个名还是更看中它的利呢？”
鲁子敬笑道：“两者皆是，也皆不是。”
“此话怎讲？”关小雨对鲁子敬的答复越来越感兴趣。
“对于名，你在乎是因为你生性好强，入了学霸榜便可令自己出类拔萃、威名远扬；不在乎也是因为你生性好强，不甘于坐在第二位。你最终的目标应该是击败吕凤仙，占领学霸榜的第一位。
“对于利，你在乎是因为这个特权是他人梦寐以求的，握在手中会使你感到无比的自豪；不在乎是因为你根本不稀罕休假一事，即便有了特权，你也断不会使用。”
关小雨原地不动，震撼地盯着鲁子敬。此人所言句句不差，似乎读得懂他人心中所想。
“你说得对，”关小雨承认道。“没想到课外团竟有你这等人才。初次相遇时，我并未把你放在眼里，可今日一见，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
“过奖，过奖，”鲁子敬谦虚地说。“做我们说客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知己知彼。”
“以你的才华，定是为课外团立下了不少功劳啊，”关小雨继续夸道。
楼内的喇叭突然响起，传达着一位中年女性的声音：“同学们早上好，今天的特殊活动即将开始。请大家十五分钟内在操场集合。”
“什么情况？”刘贝贝迷茫地问。
“你没收到通知吗？”鲁子敬答道。“今天又来了董校长从其他学校邀请的学霸。”
“又来了？”关小雨已开始带头往外走。“学校经常举办这种活动吗？”
“算不上经常，”鲁子敬想了想说。“隔三差五吧。对于学习一般的人来说，也就是涨涨见识。对于学习好的人来讲，或许是一次机会。”
“哦？”关小雨听到‘机会’二字，两眼发光。
“我就知道你会兴奋起来，”鲁子敬笑道。“你在想这个机会指的是不是挑战学霸吧？没错，这是少有的无风险的挑战机会。败了，不会影响成绩；胜了，则会一战成名。”
关小雨加快了步速，迫不及待想要看个究竟。刘贝贝却犹豫地说：“我参加这种活动没什么意思。要不我就不去了吧？”
“嗨，”鲁子敬拽着刘贝贝的胳膊。“上午的课都取消了。你不去，在室内干嘛？就当是看个热闹呗。况且小雨同学要参与挑战，你能不在旁为她加油？”
四人出了主楼，只见数百名学生分散在操场的周围。大多数在高声畅聊，少许人在默默观察，更有一群在活跃玩耍。操场的中间摆着一米高的擂台。一身黑色裤装的秘书李茹手握话筒站在台上，等待着八点的钟响。她左耳戴着耳麦，可以随时收到来自董哲的指示。
鲁子敬带路到了南边的人群中，此处聚集着课外团的成员。孙尚康见到她们，立刻向前接应。“素素，可把你等来了，”他高兴地说。
“不晚，不晚，”鲁子敬淡定地回复。
孙尚康拍了下鲁子敬的肩膀，然后羞涩地走到刘贝贝面前。“你也来了。”
今天的孙尚康与往日形象大有不同。他穿着一套深蓝色的衣装。运动衫和短裤下的白色紧身服凸显了胸、臂、腿三部位的肌肉线条。向后梳的黑发露出了平时被遮盖许久的脑门。刘贝贝盯着他那双充满神气的双眼，自己活泼开朗的性格被心中莫名的情感压了下去。“嗯，”她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一个字。
“咳咳，”关小雨清了清嗓，调戏道：“怎么？孙尚康同学眼里只有贝贝，没拿我和紫妃当客吗？”
孙尚康连忙说：“啊，哪能哪能！欢迎二位美女...”
张紫妃四处张望。北边大部分聚集着文科组的成员，而杂学社在西边扎好了营，有的人甚至摆上了小吃摊，分享食物。位于东方的主楼不时有学生走出。见到是理科派的，张紫妃就挥手将其招来。不久后，理科派的十几名成员几乎全部到齐，唯独朱可靓不见踪影。
“也难怪，”刘贝贝说。“卧龙连课都不愿上，就更别提参与这种活动了。”
“贝贝有所不知，”鲁子敬纠正道。“她是想来也来不了。校长之所以选择今天举办活动，就是因为学霸榜上的几位都去参加校际比赛了。”
“这本来就是给咸鱼翻身的机会，”孙尚康补充了一句。“学霸榜上的人根本不需要。”
刘贝贝又瞄了一眼孙尚康的衣装，问：“你也要挑战外来的学霸吗？”
“看情况吧，”孙尚康噘嘴说。“虽然没有成绩上的风险，但在全校同学面前出丑也不是件好事。如果有信心，我自然会上台挑战。”
“康老弟在体育方面特别有天赋，”鲁子敬夸赞道。“网球、乒乓球、羽毛球、凡是用拍子打的球，他都擅长。”
“是吗？”刘贝贝用崇拜的眼神望着孙尚康。“有时间你可要教教我呀。”
“好的，没问题。”
关小雨见机也插了进来。“哦哟，我的网球技术也不赖，怎么没听过贝贝向我讨教呢？”
刘贝贝顿时感到脸红，用肘部击向关小雨的侧腹。孙尚康却面不改色，笑着答道：“那我们可要挑个日子切磋切磋。我好久没遇到一个像样的对手了。”
正当此时，主楼外墙上的大钟响了起来。操场上的话语声逐渐消散。李茹看众人的目光聚集在她一人身上，便开口说：“欢迎来到本次的外校学霸挑战。对规则不太熟悉的同学们可要听好了。今天董校长请来了一位外校的学霸。你们可依次向他宣战。每一轮的挑战项目将由他来定。挑战失败无任何损失。挑战成功则可根据挑战结果将GPA提升。活动最迟将延续到午时。若有人挑战成功或十分钟内无人宣战，则提前结束。”
台下已有人开始议论。李茹观察了几秒后，再次将话筒举到嘴边。“大家一定很好奇此次的来宾是谁。我就做一个简单的介绍吧。他是华山学院排名第一的大三校生。去年在本省的秋季校际比赛中连续败了十名对手，最终带领他的团队取得了亚军，还因此获得一个称号。让我们掌声有请‘华山雄杰’莫江！”
李茹带头鼓掌，众学生也照做。一位穿着红白色校服的男生缓步走上擂台。身高体壮的他弯着腰与李茹握手，然后接过了话筒，说：“很荣幸被邀请到这里。久闻东菡有三大社团，各怀绝技。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见识一番？”
台下一片沉默。有人你指我、我指他，互相推让。谁也不敢迈出脚步，成为这第一个炮灰。莫江无奈，只好点名激将。
“听说课外团在体育方面都是顶尖高手。有哪位朋友愿意上来为我指导一二？”
刘贝贝察觉到身边的孙尚康蠢蠢欲动。她刚要劝阻，却被课外团的另一人抢先。此人走向前，大声道：“就让我会会你吧。”
莫江侧脸一看，是位披着棕色大衣的女生。她单手一撑，跃上台去，起身说：“本人祖茂蓉，是课外团的象棋领军，请多指教。”
一阵寒风吹得祖茂蓉长发凌乱。她从口袋中取出一条红巾，将头发扎起。莫江冲着眼前的女生笑了笑，说：“我差点忘了，课外团除了体育方面出色，更善于琴棋书画。也罢，咱们就比象棋，不过要按照我的规矩来。”
“乐意奉陪，”祖茂蓉凌然不惧。她双指一弹，台下几位课外团的成员立即搬来了桌椅与棋盘。
“我的玩法叫做「辅车相依」，”莫江解释道。“每当你移动一个棋子后，需将一枚「禁」标记摆在上面。有「禁」标记的棋子不能移动。待你的每一个能移动的棋子都含有「禁」标记后，便可清除所有标记。
“胜负以分数来定，将死对方未必就能成为赢家。「将」10分、「车」8分、「炮」7分、「马」5分、「象」4分、「士」2分、「卒」1分。每步以一分钟为限，超时则视为放弃回合。”
“有意思，”祖茂蓉冷静的面孔并未出卖心中的焦虑。“能否先来一局测试？”
“没问题，”莫江的语气充满了自信。“请。”
测试局，因祖茂蓉对新的玩法不熟，思考时间过长，多次丢失了回合，最后连续两次被将军，导致败局。第一次以躲避的方式把「将」挪开，但随后又被将军。此时棋子状态还未重置，所以无法再次移动「将」，又无垫将之法，所以直接视为将死。
经过一番测试，祖茂蓉的锐气显然被大大削弱。她满头冷汗，答应进行正式的对决。这次她坚决不许自己输在时间上，可惜因此也犯了不少错误。当她通过牺牲几枚棋子把对方将死，认为自己终于走了一步好棋时，才发现此举正中了对手的下怀。她虽结束了这场游戏，却在分数上远远地败给了莫江。
“承让了，”莫江强压着脸上得意的笑容。
祖茂蓉没有做任何答复。已无颜面对众人的她起身垂头而去。
“课外团的高招我是领教了，”莫江的声音再次从擂台两旁的扬声器传出。“不知杂学社有没有人愿意施展才华呢？”
“我来！”
说话的是一位身穿灰色夹克衫的秃头男生。他小跑上台，来到比自己高出数十厘米的莫江跟前。
“鄙人杂学社的潘奉，”这男生说话时并不昂头仰望着对方，而是双目直对着眼前的胸脯。
“据我所知，杂学社善于各种与教学课程和课外活动毫不相干的事物，”莫江若有所思地说。“不过我们毕竟在校园内，所以挑战项目不能太离谱。要不我们就玩「十面魔方」吧？”
“怎么个玩法？”潘奉问。
“这是一个把数学和魔方结合在一起的游戏。我们要使用的是特殊道具。十面魔方，每一面不仅颜色不同，中间还印着0-9的数字。
“挑战开始时，会随机抽出一道数学题，答案是三至五位数的数字。我们需算出答案，然后通过完成魔方来表达。
“桌上摆放魔方的位置会有‘个位’、‘十位’、‘百位’、‘千位’、和‘万位’的标记。魔方被完成的一面将代表对应的数字。若有多面被完成的魔方，则视为无效。”
潘奉点了点头，说：“明白了。完成一块魔方的‘4’面然后将其摆在‘十位’、完成另一块魔方的‘7’面然后将其摆在‘个位’，则代表‘47’。”
“聪明，”莫江向台下挥了挥手。几位华山学院的学生将装满道具的黑布袋扛了上来。“速度与准确度，两者缺一不可。先来一把测试局，如何？”
此时，潘奉正盯着对方粗大的手指。莫江似乎猜到他所想，道：“没关系。我的手是笨了些，不过只要在速算上领先，保证还是会给你一点压力的。”
潘奉在心中暗笑道：“傻子，速算再快也就是一两秒的优势。真正的时间差距会体现在魔方上。你这是找死。”
哨声一响，坐在擂台后方正中间的李茹将写着题目的牌子举起。莫、潘二人几乎同时捡起魔方，在手中检验，然后开始速拧。不到一分钟，潘奉就把完成的第三块魔方摆在了个位的位置。
“看来本次挑战，我是赢定了，”潘奉骄傲地看着对手。
“测试局的题目只是双位数相乘，”莫江放下了手里未完成的魔方。“真正对决时可没这么简单。”
“那就正式开始吧，”潘奉自信地说。“我倒要看看有多难。”
第二次哨声响起后，随机的题目再次展现在两人的面前。莫江半秒之内便把魔方拿在掌中。潘奉瞪着前方的数字，在脑中拼命计算着，可内心已惊慌失措。注意力无法集中的他，边顾忌着敌人超凡的速度、边焦愁着该如何收场。片刻之间，潘奉已经在意志上败给了莫江。
几分钟过去了，莫江把完成的魔方一一放好，而潘奉仍在摆弄着第二块魔方。台下的田封目瞪口呆地向周围其他杂学社的成员展示了自己的计算器。
“怎么可能！”袁本初冲田封大呼。“你没输错吧？”他一把将计算器夺过，输入了398 x 247。果然，屏幕上显示的数字与莫江的魔方所表达的一致：98306。
在远处的文诺也惊叹不已。“全校能以如此快的速度算出三位数相乘的，也只有聪儿了。”
“不，”旁边的曹曼说。“连那孩子都不见得能做到这么快。”
“我看未必。”
文科组的人转头一看，说话的竟是关小雨。曹曼严肃的表情瞬间变得柔和。她用目光指示他人为关小雨让路，然后微笑着说：“哦？小雨同学有何高见？”
止步在人群正中间的关小雨自诩道：“就这种雕虫小技，倘若会玩魔方，我也做得到。”
“我们在谈算数的速度，”夏淳上前辩论。“跟魔方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关小雨反驳道。“莫江算数的速度其实并不比你我快，只因有了魔方的掩护，才看似神速无敌。”
“还是不明白，”张瑶挠着头说。“小雨能否说得详细点？”
“好，”关小雨笑了。“我问你，看到398 x 247，你能立马知道答案吗？”
“当然不能。”
“可如果只需要知道其中一位数字呢？”
“你是说个位数吗？398的个位数乘以247的个位数等于56，所以答案的个位数肯定是6。这倒能一目了然。”
“没错，这就是我说的小伎俩。莫江之所以能立刻拿起魔方并非因为他已经算出了答案，而是他仅算出了答案的个位数。如此，他便可边完成魔方的‘6’面、边在脑中计算剩下的几位数字。算好一个数字，就完成一个魔方，同时再算下一个。潘奉误以为莫江在半秒内算出了答案，所以乱了方寸。莫江打的是心战，而潘奉败得一塌糊涂。”
听了关小雨这番言语，文科组的人恍然大悟，个个对她赞不绝口。曹曼走到关小雨面前，低声说：“小雨，你来这不光是为了给我们解谜吧？”
“你说得对，”关小雨回答道。“我早就料到潘奉会败。如此一来，莫江的下一个目标应该就是文科组了。”
“那是自然，”曹曼点了点头。“可这又与你何干？”
关小雨慢慢靠向曹曼，把嘴放在对方的耳旁。“我有一事相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