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考完试后，刘贝贝去了图书馆。她已给关小雨和张紫妃发了短信，约定在那会和。张紫妃回复说几分钟便到，关小雨却悄无声息。刘贝贝边走边盯着手机屏幕，期待它收到信息时的震动与铃声。她刚考虑着是否该直接给关小雨打电话，耳旁突然传来了一阵呼喊：“贝姐！”
刘贝贝抬头一看，赵芸在前右方的桌子后，向自己招手。她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眼前摆着三四本教科书。
“你也刚考完吗？”刘贝贝走到赵芸的对面，把书包放了下来。
“嗯，”赵芸点头说。东菡学院几乎每周五下午都会进行小考。次数因人而异，上几门课就考几门试。身为大一学生的赵芸为了给自己减轻负担，没有额外选课，所以周五对她而言并不是那么忙碌，很早就完事了。相对来讲，那些选了五六门的学霸们从一点考到六七点才能回家。
“感觉怎么样？”疲惫不堪的刘贝贝随口问道。话音刚落，她就开始后悔。
“应该考得不错，”赵芸开心地说。“贝姐，你呢？”
刘贝贝苦着脸，没有立即回答。赵芸看穿了对方的心思，收回了脸上的笑容。
“没事的，贝姐，”赵芸拍了拍刘贝贝的手腕。“小考而已，以后还有进步的机会。”
刘贝贝默默点了头，仍不开口。
“你还在为上午的事担心？”赵芸试探着。
“是啊，”刘贝贝叹气道。“小雨她还没回我的短信。”说着，她又瞄了一下手机。
“小雨姐虽然脾气暴了些，但也不像个记仇的人，”赵芸安慰道。“等她消了气，自然会理你的。”
“你说得对，”刘贝贝从书包里取出纸笔。“可惜我一直为此事担忧，考试时没专心。”她闭着眼回想起试卷上的题目，然后将其写在纸上，一一计算。不久后，她放下铅笔，仰头靠着椅背，说：“果然，这几题都答错了。”
“看来贝姐是真的因为小雨姐的事分心了，”赵芸伸头看了下写满公式的纸。“据说数学是你的强项呢。”
“就怕徐老师对我有看法。他毕竟是我们理科派的顾问。我最不想令他失望。”说到这，刘贝贝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趴在桌子上，将头埋在胳膊里，接着诉苦。“本来小雨和紫妃吵架就够让我为难了。再加上昨晚我那个表弟不停地闹，害得我没睡好觉。困死了，困死了...”
有人从刘贝贝身后走来，将装着两杯咖啡的纸盘放在桌上。“你的表叔不是挺厉害的吗？难道就没好好教训那个小屁孩？”
听到张紫妃的声音，刘贝贝坐了起来。“嗨，表叔他昨天下午就出差了，周末才能回来。”
“那你的蔡婶和表弟岂不是要趁机把你整死？”张紫妃品了品自己手中的咖啡。“要不你先来我家躲躲？”
“谢谢，不用了，”刘贝贝说。她闻到了咖啡，看着桌上的纸杯，问：“诶，你从哪弄来的？食堂好像不卖吧？”
“我去眼镜先生那买的，”张紫妃回道。“待会儿还要考一门，先给自己提提神。”
刘贝贝刚伸手要拿，赵芸却大呼：“别！”
这一喊，把刘贝贝吓得定身不动。张紫妃诧异地瞪着赵芸，嘟囔道：“至于吗？我不是还带了一杯吗？”她用下颌指向桌上的另一杯咖啡。“本来要给关小雨的。她既然不肯来，就归你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赵芸解释道。“是因为，学校不让喝这个...”
“不让喝咖啡？”张紫妃摇了摇手里的杯子。“真的假的？在眼镜先生店里买咖啡的可不光我一个。”
“但你见到有人把它带进校园吗？”赵芸问道。
张紫妃的双眼向左上方移动。“好像没有。”
“那就对了，”赵芸的语气自信了起来。
“芸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刘贝贝好奇地问。
“说来话长，”赵芸将书本合上，整齐地摆在一边。“想必你们已经听说过吕凤仙这个人物了吧？”
“就是学霸榜上排名第一的那位，”张紫妃说。“这跟她有何关系？”
“吕凤仙持有寅虎徽章，说明她是学生委员会的会长。她任命的副会长名叫高慎。此人向来严于律己，对他人亦是如此。一向认为咖啡是弱者所需之品的她登位后便下了十大禁令，而咖啡便是其中被禁的物品之一。”
“这么霸道，”刘贝贝噘嘴说。“别人喝咖啡关她什么事？又没让她喝。”
“高慎还算好的，”赵芸一脸无奈。“上一任的委员会会长家里是生产校服的。她居然规定每天都要穿校服。天天穿，一件怎么够？所以每人只能又订了一套。这下，她家可赚狠了。”
“如此看来，吕凤仙夺取了会长之位，还算是为民除害喽？”刘贝贝挠头说。
“她为民除害也好，别有用心也罢，反正本小姐不会受她和她属下的约束。”言罢，张紫妃昂头将杯中剩余的咖啡喝掉。
“紫妃姐，这-这-这不太好吧，”赵芸快速扫了一下四方，见没有旁人，又说：“你要是被发现就不得了了。”
“被发现？”张紫妃冷笑道。“我还打算直接去挑战那个吕凤仙呢。把她的寅虎徽章弄到手，学生委员会会长由我来当。看谁还敢定那些无理的规矩。”
赵芸老实坐着，不敢再发言。刘贝贝也有几分不安。她刚要开口，目光却挪向了别处，仿佛看到了什么，面部松弛了许多。张紫妃观察到她表情的变化，猜想定是关小雨来了，未转身便道：“本指望能有人与我一起捅这个马蜂窝，可惜你们不愿意。别说关小雨不会来，即便来了，我料她也不敢。看来这两杯咖啡要我自己喝了。”
张紫妃刚说完，关小雨突然出现在她背后，眨眼之间便把其中一杯咖啡拿走。
“你说我不会来，我来了，”关小雨得意洋洋地说。她接着又将咖啡喝了下去。“你说这咖啡我不敢喝，我也喝了。”
“算你厉害，”张紫妃强压着心中的笑容，以免关小雨意识到自己使用的激将法。她指着桌上唯一剩下的咖啡杯，问：“怎么着，贝贝？我和小雨都惹上祸了。你要不要一起？”
刘贝贝盯着手中的杯子，爽快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既然你们俩都喝了，我自然义不容辞。”
关小雨看刘贝贝举杯痛饮，脸上露出了微笑。“这还像话。不过，我们到底惹上什么祸了？”
“果然是鲁莽冲动的关小雨，”张紫妃挑逗道。“没弄清楚情况就进来瞎掺合。”
刘贝贝生怕两人又吵起来，连忙给赵芸使了个眼色，并将话题搬回咖啡禁令一事上。听完赵芸的讲述后，关小雨不但没有畏惧，反而更加兴奋了。
“我正好可以见识一下，”关小雨把纸杯压扁，丢进垃圾桶里。“位居学霸榜第一名的吕凤仙，想必有些本领。”
张紫妃竖起手指说：“哎，我们可说好了。是我先喝的咖啡，自然是我先挑战她。”
“好啊，”关小雨道。“等你被打败了，我替你收场。”
“恐怕轮不到你了，”张紫妃怼了回去。“你表现好点的话，我倒时候可以考虑让你做个副会长。”
“嘁，谁稀罕啊。”
“小雨不稀罕，就让给我吧。”
“贝姐要是当了副会长，我也会有个职位吧？”
“那是自然。要不给你个学习委员当着玩？天天能监管同学们的挑战呢。”
几人有说有笑，并未察觉在不远处的书架后，正在翻阅书本的陈空侧耳窃听着。他静静地掏出手机，发送了一件短信。
§§§
刘贝贝回家时已经到了饭点。她进屋后第一个举动就是向里面看一眼。自从那次发现刘纵偷偷侵入了自己的房间后，刘贝贝便养成了这个习惯。确定没有异常，她才换鞋踏入客厅。此时，蔡淼正在厨房炒菜。刘纵乖乖地坐在饭厅桌上写作业，完全无视着刘贝贝的存在。
这样也好，刘贝贝暗想道。她刚要去房间休息，厨房的门突然打开了。蔡淼大声喊道：“贝贝，你回来了。帮忙把桌子擦一擦，我马上端菜出去。”
按说，刘贝贝寄人篱下，也应该帮忙做些家务，这点小活并不算什么。可此时刘纵坐在餐桌上，定会想方设法进行干扰。刘贝贝深吸一口气，放下书包，走进厨房，并取了一块湿布。她来到刘纵跟前，说了句：“小纵，先收起来吧。要吃饭了。”
刘纵毫不理会，继续写着。
“别做了，吃饭了，”刘贝贝再次强调。
“做完这一题。”刘纵仍不抬头，继续用铅笔在书本上描画。
刘贝贝侧头一看，只不过是道普通的数学题。她几秒内就在脑中算出了答案。刘纵年纪虽小，但也不该用这么久。很显然，这孩子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无奈之下，刘贝贝先擦好了刘纵未占用的桌面。蔡淼将两盘菜端来，见儿子还在写功课，便叫他去洗手吃饭。刘纵这才肯放下笔，把书本暂移他处。
用餐时的气氛更是尴尬。蔡淼问了一些关于学校的事，但显然是在强行找话题，对刘贝贝的答复根本不在乎。同时，刘纵想方设法为难堂姐，明知刘贝贝不能吃辣，还给她夹带辣椒的菜。刘贝贝自然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硬着头皮吞咽下去。
晚饭后，蔡淼又叫侄女把剩菜放入冰箱。刘贝贝端着一大碗汤，开始走向厨房。提高警惕的她早已注意到刘纵的脚伸在前方。她多想直接踩下去，给这熊孩子一个教训，可最后还是忍住，抬着腿准备跨过去。意想不到的是，刘纵突然将腿撤回，原本被他下肢所遮挡的东西出现在了刘贝贝的视线里。她顿时乱了分寸，不知该如何落脚，身体失去平衡，绊了一下，手中的碗瞬间脱离了十指的掌控。啪！碗与地面接触时，底部的黄花纹被摔得七零八碎。仍带着余温的汤水立刻洒到刘贝贝的鞋袜上。
蔡淼眼看那水流进地板中间的缝隙里，大声埋怨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走路都走不好。”
刘贝贝迅速弯下腰，把脚边的东西捡到手中。蔡淼仔细一瞅，居然是一只金绿色的蝉。“就一只虫子把你吓成这样？”她用尖酸的语气训斥侄女。
“我要是怕，还会把它拿在手里吗？”这句脱口而出的话不但令蔡淼惊讶，连刘贝贝也愣了一下。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但刘贝贝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将此事追究到底。她起身转向刘纵，问：“你从我房间偷的？”
刘纵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堂姐，说：“贝贝姐，这怎么能算‘偷’呢？”
“未经过我的允许，就从我的抽屉里拿走，还不叫‘偷’？”刘贝贝憋着一肚子火。在摔碗的事上她可以吃哑巴亏，可盗窃这件事，她今天定要讨个说法。
“冤枉啊！”刘纵张口就来。“我那天去你的房间找铅笔，然后—”
“你那天明明说是找圆珠笔。”
“不是一样的事吗...”刘纵虽然穿了帮，表情却依然不慌。“我找笔时，翻了翻你的抽屉，结果发现里面有一只虫子，就是你手里的这只。我好心帮你把它杀了，然后拿了出来，怎么你还说我偷东西...”
“撒谎！”刘贝贝已经忍无可忍。“做好的标本，放在盒子里，上面插着针。你再傻也不可能把它当成活的虫子！还有，既然你‘把它杀了’，它为何还会出现在这里？”
“什么盒子，什么针？”刘纵继续抵赖。“反正我当时没看见。”
“你...”刘贝贝恨不得上前抽这孩子一巴掌，奈何婶婶就站在旁边。
蔡淼观察了儿子的肢体语言，对实情的把握已十有八九。为了稳住场面，她蹲下并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好了，贝贝。说不定是它前几天从盒子里掉了出来。你一直搁在抽屉里，也不常见，不是吗？你又怎么知道它一直在盒子里呢？”
对方明显在强词夺理，刘贝贝却不知该如何反驳。蔡淼见侄女心有不甘，继续道：“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了。这里我来打扫。贝贝，你回屋休息吧。”
看这母子俩串通一气，刘贝贝深知多说无益，便安静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锁了门，扑到床上，心中的委屈与怨气化为泪水，浸湿了枕巾。经过一天的折腾，刘贝贝感觉即将耗尽的体力逐渐在哭泣的过程中散发，直到她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
下了公交车后，关小雨快步沿着街道走到了如家酒店的对面。此时天色已晚，没有阳光普照着的空气更加寒冷。忘了向曹曼要回外套的关小雨缩着头、弯着背，双臂捂在胸前。看左右都没车辆，她迅速穿过马路，进了旅馆大门。
有了室内的暖气，关小雨减慢了步伐。走过灯光闪烁的大厅，她无视电梯的存在，来到了稍微暗淡的楼梯间，几秒钟便登上了二楼。她的房间位于酒店最南边，出了楼梯间就到。一进屋，她放下书包、脱了鞋、摘了帽子，便躺在早就铺好的床上。
事实证明，当初选择长期租旅馆还是对的。水、电、网的费用都不必操心，每天还有人进屋打扫。虽说离学校有些距离，但比起租房还是更方便些。关小雨本就不是一个奢侈的人，除了课本、洗漱用品、和几样私人物件，剩下在生活中常用的，这房间里基本都有提供。
闭目养神片刻后，关小雨睁开眼睛，面带微笑地看着天花板。经过上午的活动，她向全校展现了自己的实力。事后更是有多个人群找她签名，对她进行采访。同学在微信里也建立了「小雨大神粉丝群」，目前已有一百余名成员。若非有这帮人对她的认可，关小雨下午还真未必能愉快地面对刘贝贝与张紫妃。此时，她虽已原谅了对方，心里却仍有一丝说不清的忐忑。
肚子咕咕的叫声提醒了关小雨晚饭还没吃。她翻过身，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取出一双新的拖鞋，然后下了床。冰箱上还摆着两盒红烧肉泡面。关小雨把水烧上，又去了趟洗手间。
温暖的清水扑在脸上甚是舒坦。关小雨用毛巾轻轻将水擦掉，然后抬头望着镜子。对面二十岁的女孩也用骄傲的眼神看着自己。今天打败了华山学院的学霸，的确值得庆幸，不过这只是个开始。一战成名固然厉害，但真正要做到流芳千古，还需要更多的战绩。未攀上东菡的顶峰，岂能罢休？
开水壶的鸣音打断了关小雨的意淫。她连忙将水壶提起，来到电视机旁边的办公桌前。把面泡好后，她边吃边读着微信群里粉丝的留言。
“很好，”关小雨握着手机，自言自语道。“这就是新一代学霸的诞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