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尚康跃入空中,挥手一盖。啪!球打到了网上,弹落在地。
“小康,你没事吧?”乔月遥批评道。“那么高的球,你都打不准。”
张紫妃见队友沉默不语,便说:“学长,能不能休息几分钟?我累了。”
“行,”乔日逍用汗巾捂着鼻子。“我正好去一趟厕所。”
“你们要喝点什么吗?”张紫妃从运动裤的口袋里掏出钱包。她这才意识到手机没带。
“来瓶脉动,谢谢!”乔月遥毫不客气。
“康哥,你跟我来,”张紫妃向对方招手,然后走出了球场。
“我不用,”孙尚康跟在张紫妃身后。“要不今天就这样吧。”
张紫妃拐了一个弯,转过身道:“你是认真的?”
“我...”孙尚康的确不想训练下去了,可他见到张紫妃严肃的表情时,把话咽了回去。
“是因为刘贝贝吗?”张紫妃直快地问。“下午你曾问我她最近有没有情况、遇见过什么人。你是不是看到她跟某个男生在一起了?”
孙尚康低头不语。昨晚的画面又在脑中浮出。“我不确定,”他终于承认道。
“那就先别妄下结论,”张紫妃将钱投入售货机,挑选了葡萄味的脉动。“当务之急是为明天的比赛做好准备。你要再不打起精神,就连短腿的吕萌都能跳得比你高。”
一心杂念的孙尚康还是听不进去。“你不会懂的,”他冷情地说。
“什么意思?”
“你不会懂的,”孙尚康重复了一遍。“眼看你暗恋的目标对别人爱得死心塌地,对你却如同路人一般。这种痛,你没体验过,是不会理解的。”
这番讽刺的言语令张紫妃悲愤交集。她含着泪,以颤抖的声音训斥道:“孙尚康,你给我听好了。全世界单相思的人不止你一个。你别以为只有你有资格伤感。很多人经历过相似的事,甚至比你还惨,但他们懂得坚强、懂得面对、懂得放下!”
说到这,张紫妃双手轻抚着孙尚康的脸庞,将他的头转向自己。那刻薄却又温柔的语气仿佛一位母亲在教育一个无知的孩子。“你目前连情况都没搞清楚就表现得像失恋了一样。这值得吗?你难道忘了,是你邀请我来参加这场课外的训练、是你找了乔氏兄弟为我们指导、是你说这场比赛有多么重要。可在过去的一小时内,你都做了些什么?你这样对得起我们吗?”
这句话给了孙尚康重重一击,使他恢复了理智。是啊,他都做了些什么?眼前的这位女生出了一身汗,妆容乱得不成样子。片体鳞伤的她,衣物也多了几处破洞刮痕。乔日逍被球打中,导致鼻孔出血,估计现正在卫生间处理。乔月遥虽看似无恙,但应该也快累得精疲力尽了。
而孙尚康呢?从头到脚完好无损,身上竟无一滴汗水。张紫妃说得没错。他这样做,对得起这帮朋友吗?
“抱歉,是我太傻、太自私了。”孙尚康终于开了口。他深深地望着张紫妃的瞳孔,道:“你说得对。不管刘贝贝是否有了情人,我都不该这样对待自己、对待身边的朋友。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张紫妃缓缓将手收回。她目光灼灼,脸上恢复了之前的笑容。
此时,乔月遥找到了二人,喊道:“我都快渴死了。是售货机卡了吗?”
“呃,是的,”孙尚康蹲下,从取物口捞出刚才购买的冷饮。
张紫妃随着孙尚康回到球场,路上挑逗道:“什么售货机卡了?明明是你的脑袋瓜卡了。”
孙尚康把饮料扔给了乔月遥。“售货机也好,我的脑袋也罢。总之,现在修好了,不是吗?”
§§§
简先贺爬到一楼时,太阳已躲在地平线下。忙于发表科研论文的他,每天从黎明前就来到学校,进入主楼地下层的实验室。为了提高工作效率,连午饭都是由学生帮他送来。“又要补一补维生素D了,”将近一周未见日光的他哀叹道。
“老师,老师!”
简先贺转头一看,两个学生正朝他跑来,其中一位是个外国人。“喊我?”他指着自己问。
“是的,”霍金回答说。“难得这个时间还能在校内找到老师。您能做我们的监管员吗?”
本打算回家休息的简先贺拍了下额头。“非我不可吗?”
“麻烦您了,”朱可靓合掌求道。因为是最后一刻接受的挑战,她没能提前预约。跑遍了整个校园也没找到空闲的学习委员。
一向对科研外的事务不感兴趣的简先贺刚要开口拒绝,只见二人身后突然又出现了一大群学生,堆挤在走廊里。“老董年底最好给我发点奖金...”他呲牙嘟囔着。“也罢,既然来了这么多人,我就赏个脸,当你们的监管员。”
其实简先贺别无选择。那些旁观者早已挡住了去路,似乎并没有让开的意思。他只能暗中祈祷不要是一场无聊的对决。
得到了简先贺的认同,霍金转向朱可靓,伸手道:“The stage is yours.”
朱可靓哪里听得懂,只是从对方的肢体语言猜出了大概。“久闻异乡族的霍金是个赌徒,所以我今天特意准备了以概率学为主题的项目。”
霍金嘴角上翘。一切如他所料。
“本次挑战使用的道具是一副普通的扑克牌。每局开始前,双方各挑选一组以红或黑形成的三色序列(如:红黑红)。接下来,我们一张一张地将牌翻开。谁的序列先在牌中展现,谁就获得一分。牌进行洗切后,再次翻开。过程重复至十次,视为一局。得分高者胜。
“注意事项为:
1.后手不可选择与先手相同的序列。
2.开局时,以硬币下注,一枚等于0.01GPA。
3.有一名玩家同意,即可重复挑战,直至一方的GPA低于0。”
对扑克牌进行严格的检验后,霍金提出了三个要求:
“首先、作为游戏的创造者,你对这里面的概率应该比我熟悉。为了公平起见,每局的先手应该由我来当,免得你一开始就把出现率最高的序列霸占了。
“其次、每局下注的数量由我决定。
“最后,我想玩一把测试局,找找感觉。”
对于这些要求,朱可靓也表示认同。“你的提议合情合理。就依你说的办。”
霍金看对方如此爽快,便把牌交给了简先贺,让他洗切。“既然是测试局,就不必下注了。我直接选个序列吧。”说完,他提笔在纸上写了「黑红黑」。
朱可靓思考了片刻,然后选择了「黑黑红」。
简先贺开始翻牌。前三张为?7、?10、?K。当第四张的?2被翻出时,高司·麻衣叹了口气,已断定这一分归于朱可靓。
在旁的德胖不解,问:“目前两人的序列都还未出现。你怎么知道朱可靓会赢?”
“这不很明显吗?”高司·麻衣解释说。“即便后面几张连续出黑,牌堆早晚还是会出红。在已有双黑的情况下,这副牌无论如何都会形成「黑黑红」的序列。”
果然,第五张牌是?Q,而随后就翻出了?6。选择「黑黑红」的朱可靓以1分暂时领先。
十轮下来,朱可靓总共赢了七轮,以7比3拿下了本局的胜利。
“原来如此,”德胖恍然大悟。“这么看,还是挑「黑黑红」或「红红黑」胜算较大。”
霍金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测试局进行完毕,对决正式开始。他在第一局选择了朱可靓上一局选的「黑黑红」,并下注了三枚硬币。朱可靓不慌不忙,写下了「红黑黑」。这次依旧是朱可靓获胜,分数又是7比3。霍金输掉的硬币转换为0.03的GPA。
第二局,霍金再次模仿朱可靓上一局的选项,而朱可靓这次选了「红红黑」,以6比4赢了对方。霍金在本局中下了双倍的注,丢了六枚硬币。
第三、第四、第五局的结果皆是朱可靓胜、霍金败。无论霍金选择哪个序列,朱可靓都有对策。这三局的筹码分别为12、24、48,而霍金目前总共输了93枚硬币。
观战的高司·麻衣逐渐露出了愁闷的表情。德胖却毫不担忧,胸有成竹地说:“放心,霍金会赢回来的。”
高司·麻衣疑惑地问:“何以见得?”
“因为他用的是马丁格尔策略。”
“什么意思?”
德胖难得明白一个连高司·麻衣都不懂的词语,甚感自豪。“马丁格尔策略是赌博的一种战术,简单来讲就是你每输一次,在下一局就下双倍的赌注。这样,无论输掉多少,在获胜的那一局都会赢回来。当然,采取这种战略也有风险,所以必须保证有一定的成本,且在成本耗尽前,获得一次胜利。
“霍金的GPA是3.8,可转换为380枚硬币,而初次下注是3枚。按照每一轮都加倍下注的做法,3+6+12+24+48+96+192 = 381,总共可以维持七局。
“以红或黑形成的三色序列一共有八种:红红红、红红黑、红黑红、红黑黑、黑红红、黑红黑、黑黑红、黑黑黑。为了确保能在七局内获胜,霍金提出了进行一次测试局,目的就是把八项中的一项淘汰。
“在正式对决中,剩下的七种序列,霍金可以挨个一试,每局都选择一个不同的序列。通过此法寻找胜率最高的序列,在运气最坏的情况下,也会在第七局成功。这也就意味着他会在当局获胜,赢回所有输掉的筹码。”
讲了这一番话,德胖本以为高司·麻衣会转忧为喜,却见她仍皱着眉头。“怎么了?我没说错什么吧?”
高司·麻衣沉默了许久,才慢慢摇头道:“霍桑的战略确实巧妙,可惜建立在一个致命的前提上。那就是,八种序列出现率的大小是绝对性,而非相对性的。”
“啊?”这次轮到德胖感到迷茫了。“什么绝对性、相对性?”
“绝对性大小指的是数学常用的传递关系。若A>B且B>C,则A>C。而相对性大小好比我们儿时常玩的石头、剪刀、布。石头能赢剪刀,剪刀能赢布,但石头却赢不了布。
“在绝对性大小的情况下,先手自然占优势,因为他可以直奔胜率最大的选项。反之,在相对性大小的情况下,后手可以根据先手的举动做出相对来讲胜率更高的选择。换言之,你出石头我就出布、你出布我就出剪刀、你出剪刀我就出石头。
“倘若这个游戏中的选项有着相对性大小的关系,那霍桑就永远休想找到所谓的出现率最高的一项。这便是我所担心的。”
此时,对决已经进入了第七局。霍金押下了最后的192枚硬币。如果输了,他将以-0.01的GPA被逐出校园。
满身冷汗的霍金盯着剩下的选项,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黑黑黑?出现率最高的怎么可能是它?然而,其余的七种序列他都一一试过了。事到如今,他唯有拼死一搏。
朱可靓见霍金选择了三连黑,便随手写下「红黑黑」。结果毫无悬念,朱可靓以9比1赢了这一局。霍金总共失去了381枚硬币,已没有资格继续挑战。
“终于结束了,”简先贺松了口气。他不得不承认,这场对决还蛮有趣的。只是妻子中途多次打电话催他回家,他岂敢拖延?
霍金双膝跪地,委屈的泪水沿着长满了雀斑的脸蛋流下。“Impossible! How could I lose?”
“想知道你是怎么输的吗?”朱可靓走到对方面前,得意地问。
“现在知道了又有什么用?”霍金用袖子擦干鼻涕。“我马上就要被开除了。”
对此,朱可靓早有定夺。“未必哦,别忘了我可以选择半免半增的结算方式。”
霍金慢慢抬头,两眼睁大说:“我欲置你于死地。你真愿手下留情?”
“当然,”朱可靓挺起胸膛道。“不过我们要约法三章。”
“好!”霍金立马蹦了起来,握住朱可靓的膀臂。“别说三章,三十章都行!”
朱可靓掰着手指,道:“第一、你必须加入理科派,成为我的徒弟。第二、我将机密传于你,你不可向他人透露。第三、从此彻底戒赌。能做到吗?”
前两项倒容易,可第三项对霍金来讲还是有些难度。“我...我尽力而为吧...”
“能做到吗?”朱可靓举声强调。
“能能能!绝对可以!”
目睹了昔日的战友忍辱偷生,德胖气愤地转身离去。他本想向高司·麻衣抱怨,却发现这个女生早就没了踪影。无奈之下,他只得跺脚以解心头之恨。“霍金这个没骨气的家伙,把我们异乡族的面子丢尽了!”
藏在暗处的高司·麻衣回顾着这几天发生的事。好一个张紫妃!居然能助朱可靓这种学渣连续两次战胜异乡族的成员。以她的本领,即便是学霸榜排名第八的马涛也未必占得了便宜。看来这个团队是待不下去了。
高司·麻衣咬着指甲,经过一番思考,最终豁然开朗。原来她们四个只不过是刀,而幕后的操控者才是真正的老谋深算之人。高司·麻衣借用异乡族的名气达到了今日的地位,不过良禽择木而栖,是时候投奔另一座靠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