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回事?”刘贝贝边跑边问赵芸。
“中午我正要去食堂,从宿舍下来到大厅时看见公孙学长与袁少在进行对决。”
“袁少?”刘贝贝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他是袁氏集团的二公子,全校的首富。”出了食堂,赵芸带头向北。刘、关、张三人紧随其后。“袁少仗着父亲有钱有势,在学校横行霸道。没些家庭背景的同学一般不敢惹他。公孙学长看不惯,所以一直与袁少为敌。”
“全校首富...”刘贝贝若有所思地说。“是课外团的?”
“不,杂学社,”赵芸纠正道。“袁少自己创的社团,不过未通过批准。说白了就是个虚名。”
“你要知道,不是所有的富二代都是课外团的人。比如你身后的这位...”张紫妃指着自己说。
“最后发生了什么?”关小雨把话题拉回了重点。
“公孙学长被打败了,GPA一下掉了2.4分。”
“2.4分?”刘贝贝大惊失色。“那他...他原来的GPA是多少?”
“我也不清楚,但当时他看上去很绝望,所以我才跑去喊你的。”
刘贝贝心中忽然感到不安。公孙绽说过,他的成绩一直大起大落。如果他的状态处于巅峰,丢失2.4分GPA尚可挽救。倘若相反,那岂不是危在旦夕?
四人来到了宿舍,进入大厅。前台助理是一位瘦瘦的男生,在做功课。他向几个女孩打了招呼后,又将头埋在书本里。
“他们在那!”赵芸指着前台右边走廊中的一群人。
刘贝贝转头一看,是三男两女的一个小组。这些人的发型和衣装从颜色到品牌可谓千模百样,与文科组的整齐如一截然不同。见他们有说有笑地站在那里,刘贝贝心急如焚,大呼:“你们谁是袁少?”
其中穿着最炫耀、戴着墨镜的男生走了过来,一脸肆无忌惮地问:“找我干嘛?”
“是你挑战了公孙绽?”
“我袁本初挑战谁关你屁事?”那男子下巴上昂、双手交叉。
“啊?你叫袁本初?”刘贝贝眼睛瞪大。“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刘贝贝刚转头要走就听身后几人哈哈大笑。赵芸苦着脸,走到她耳旁,说:“‘袁少’是‘袁少爷’的简称。袁少的全名就叫袁本初。”
“你怎么不早说?”刘贝贝埋怨道。
“像我这种低级的学生不敢直呼其名,”赵芸无奈地看着学姐。“也就文科组和课外团那帮人会这么叫。”
“哼,算上我一个。”刘贝贝再次转身,虎视眈眈地说:“袁本初,你究竟把我的朋友怎么了?他现在在哪?”
袁本初本未把这傻乎乎的姑娘放在眼里,不料她竟敢直呼自己的姓名,看来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他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回答道:“公孙绽那家伙败给了我,落荒而逃。估计现在正躲在自己的屋里大哭呢。”
“你胡说!”刘贝贝听对方嘲笑公孙绽,心里不是滋味。“公孙哥哥是个男子汉。他才不会为了这种事哭呢!”
“‘公孙哥哥’?”袁本初露出了猥琐的笑容。“诶哟,看来你跟他的关系不错嘛。不过很抱歉,你这位公孙哥哥可没有你想得那么坚强。田封,你跟她讲讲?”
一位看似年长的男生从群中走了出来,说:“我为袁少出计,以使用手机的特权诱惑了公孙绽,让他放弃选择挑战项目的优先权。袁少则选了多位数乘除法速算,一个令手机毫无发挥的项目。每轮一分钟三十道题。答题准确率少的人每错一题扣除0.1的GPA。只要有一方同意,便可重复挑战至五轮。”
“那...结果呢?”众人从刘贝贝的声音已经可以听出绝望。
“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吧,”田封看出了刘贝贝的心思。“公孙绽本就思维偏慢,加上数学是他的弱点,不输才怪呢。”
虽然田封没有直说,但刘贝贝早就猜到了公孙绽的处境。一分钟三十道题,可以重复挑战至五轮,也就是说最多能做一百五十道题。以公孙绽的水平,他在时间限制内顶多能答对四分之三。之前赵芸说过,公孙绽被扣了2.4的GPA,也就是说他只错了24道题,意味着对决并没有进行到底。要将挑战延续下去只需一方同意即可。那是什么导致双方都同意罢战了呢?唯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两人都已意识到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公孙绽输了之后就跑到楼上去了,”田封接着回想道。“当时他的样子,好像整个人都崩溃了。我听说他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万一想不开...”
没等田封说完,刘贝贝已经奔向楼梯,一步两阶地往上冲。公孙哥哥千万不要有事啊,她边跑边祈祷着,用手机拨打了公孙绽的电话。到了四楼和五楼之间的转角,有位男生慌张下楼。两人一碰,刘贝贝险些被撞倒,还好后面的赵芸和关小雨扶住了她。
“不-不好意思!”刘贝贝连忙道歉。那男生却跟丢了魂似的,愣了一秒,便继续跑去。
“他怎么回事?好像比我们还急。”赵芸一脸不解。
“别管他了,”关小雨向赵芸挥手,让她带路。“公孙绽住几号?”
“704。”
几人刚要起步,关小雨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她看是张紫妃打来的,便按了接听。“下面出事了。你们赶紧来看看吧。”
局势愈发悲观。刘贝贝虽不愿接受事实,但还是随着赵芸和关小雨下了楼。张紫妃早在大厅等候。见到三人,她边向外走、边解释道:“你们刚往上跑我就听到外面有叫声,所以出去看了一眼。有人坠楼了,不知是不是...”她故意避开了公孙绽的名字,以免刘贝贝难过。
四人到了楼外,只见案发现场已经围满了人。关小雨和张紫妃帮着刘贝贝挤到了前排,而矮小的赵芸只得待在后面。此时的刘贝贝一步一步向前,颤抖的双手将最后一副肩膀挪开了视线。
躺在地上的尸体被摔得血肉模糊、四肢曲折,仿佛一只变异的物种。它的头颅从多处的裂缝淌出了半红半白的脑浆。皮损骨碎的面部已完全失去了辨识度。若非那一身熟悉的白色衬衫与长裤,就连相识多年的刘贝贝也认不出来。
赵芸在圈外等得焦急。她正准备弯身钻进去,忽见刚刚在楼上撞到的男生从人群中缓慢走出,便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是不是在上面看到了什么?”她逼问着。“刚才为何如此惊慌?”
孙尚康望着眼前的女孩。才反应过来的他吞吞吐吐地说:“是,我...我是公孙绽的室友。”
“他怎么了?为什么会坠楼?”
“我-我也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孙尚康如实回答。“我午饭吃得早,十一点多就回屋里了,一直在复习。公孙绽大约一点时进了屋。他疯疯癫癫地说了一大堆话,把自己的东西又砸又摔的,然后跑到了楼顶。我担心他所以跟了上去,结果...结果没拦住,就...”
一双手从背后拍着孙尚康的双肩,将他转了身。“你为什么不阻止他!”说话的是在楼上与他相撞的女生。
“我...”孙尚康刚被赵芸质问,现在又轮到刘贝贝,一时难以开口。
“贝贝,算了,”张紫妃插入道。“这也怪不得他。”
刘贝贝松了手,双臂还未下落,却又被孙尚康紧紧握住。“你叫贝贝?”他吃惊地问。
“是,我叫刘贝贝。怎么了?”
“公孙绽发疯的时候提到了你的名字,”孙尚康咽了口吐沫,将对方的手放开。“他说什么,刚与你相逢,又要被拆散...”
听到这个消息,刘贝贝再次回想到了上午的情景。当时公孙绽在哀叹他人生的大起大落。那忧伤的语气和无助的眼神,多么明显的提示,她怎么没有意识到?再加上公孙绽对自己追求已久,却屡次被拒,怎能不伤心欲绝?刘贝贝越想越责怪自己。不知不觉中,冰冷的泪水已沿着她柔嫩的脸蛋流了下来。
他人在旁爱莫能助。关小雨也只好用手抚摸着朋友的脑袋。不久后,警方到达了现场并要求无关人员撤离。孙尚康作为目击者则被留下,提供证词。因校园内出了事故,下午的课程也被取消。不住校的学生们纷纷提前回家。
“你们搭我的车吧,”张紫妃对刘、关二人说。“几分钟就到。”
见刘贝贝毫无反应,关小雨替她答应了。
看着三人站在校门外,黄宗不忍喊道:“进来坐会儿,喝杯热茶吧。”
“不用了,黄老爷子。”张紫妃回头笑了一下,以表谢意。
“你们二人我倒不担心,可她穿得少,站在那里怕是要着凉。”黄宗指向刘贝贝的下肢。
“贝贝,要不咱们进去?”关小雨试探地问。
不知为何,刘贝贝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或许是因为对方是长辈、或许是她不愿再次伤人、又或许是她期盼着这位老先生的箴言能让自己解脱。她默默地点了点头,随着关、张进了屋。屋内空间虽小,但确实暖和。黄宗关上门,给她们各倒了一杯茶,然后坐在刘贝贝身旁。
“小姑娘啊,你好像有心事。”
刘贝贝眨了眨眼。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却又不想冷落这位老人。黄宗笑着表示理解。他举杯饮了一口茶,略带伤感地说:“我在童年有过一段经历。那时我十岁左右,拥有好多玩具。其中是一个蓝灰色的玩具猫,因为缺了一只耳朵,不受我待见。我每天放学后都会拿着其他玩具去玩耍,从不理会那只猫。
“直到有一天,我回家发现它不在我的玩具箱里了。母亲下班后我问她,她说从未见我玩起过,所以打扫时把它当垃圾扔了。我得知后,眼泪不由自主地开始向下流。当时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会哭,只是感到内疚。
“后来我才明白,有些东西你拥有时不珍惜,等到失去了才后悔莫及。我虽然从未与那只玩具猫玩耍,可每次忽视它的同时,也将它的存在更深刻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日久,自然也有了感情。”
老人的言语如同锋针一般,句句扎入刘贝贝的内心,令她疼痛无比。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哭出来吧,”黄宗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哭出来就好了。”
过了几分钟,张紫妃的管家开着一辆黑色奔驰停到了校门口。三人向黄宗告别后便上了车。一路上,刘贝贝虽然一言不发,但她的表情却与之前大有不同。此时的她目中不再是无助与失落,而是一种莫名的坚定。
车开到了一个中等住宅区内。管家小严瞅了一眼后视镜,说:“刘小姐,到了。”
刘贝贝下了车,向张紫妃道谢。她关门前,看着两位朋友,一脸严肃地说:“小雨、紫妃,我打算跟他们对着干。”
“啊?”关小雨没听明白。“跟谁对着干?”
“袁本初、曹曼、和所有欺凌弱者的学霸们。”刘贝贝的眼神充满了决心。“学校的制度也必须改变,否则今日除掉这两个人,明日还会有更多的袁本初和曹曼。总有一天,我会摧毁这个诱导学生互相残杀的体系,为公孙哥哥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