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德胖端着餐盘,来到马涛的对面。他一整天都没见到高司·麻衣,心中甚是忐忑。
“怎么样?”马涛问道。
德胖叹了口气。“麻衣那边仍无音讯。霍金算是铁了心跟随朱可靓了。”他将一块肉夹入嘴中,说:“涛姐,你为何去招惹张紫妃,而不去挑战那个朱可靓?”
马涛笑道:“我们既然已知朱可靓是个冒牌货,又何必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呢?你难道没有发现,我们的人都出手两次了,与理科派为敌的文科组却丝毫未动?很显然,韩萱当初公布消息是受文科组的指使,这样方能借我们之手一探虚实。如今,麻衣和霍金在饭馆里得知朱可靓是个无能之辈,可校园内的其他人尚不知情。我们若在众人面前戳穿了朱可靓的伪装,岂不是正中了曹曼的下怀,把真相告诉了她?我偏不如其所愿,就让朱可靓暂且保住她的秘密吧。”
“可她手里的辰龙徽章...”
“你对逃课感兴趣?”
“那倒不是,”德胖喃喃地说。“只是她连胜了我们异乡族两位成员。我想把面子争回来。”
马涛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若不是张紫妃在背后指手画脚,麻衣和霍金也不至于战败。所以祸首是张紫妃,不是朱可靓。”
此时的马涛已换回日常的衣装。她中午大费周章,以耀眼的藏服露面,就是为了引诱张紫妃与她游戏。位于学霸榜的马涛无法直接挑战张紫妃,只有激怒对方,使她向自己宣战。
“你打算跟她比什么?”德胖把剩余的汤汁浇在了米饭上。
“再过几个小时你就知道了,”马涛不愿透露。“我先去刷个牙。咱们回头见。”
“刷牙?”德胖迷茫地看着马涛离去。“这是要先睡一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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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紫妃五分钟就冲完了澡,比平时的速度快了一倍有余。她急忙返回寝室,换了身衣服,并坐在办公桌前。下午的排球赛,她和孙尚康获得了全班第一名,却来不及庆祝,因为马涛把对决的时间定为晚上九点,也提前给张紫妃发了一份备战的文件。
彤彤在张紫妃身后为其吹干头发,顺便瞅了一眼室友的电脑。“这是什么呀?”
屏幕显示着一张乐谱,只是断断续续地缺少了几个音符。张紫妃盯着乐谱,不时又转向桌上打印出来的化学题卷。她在纸上一一圈出了答案,解释道:“马涛想跟我比乐器。这几份乐谱每张都缺了几个音符,而我必须通过做题,将对应的音符填入。为了公平起见,她让我任意挑选一张乐谱,等对决开始时再告诉她。”
“哦,”彤彤点头说。“那你们是要在音乐室会面喽?”
“不,”张紫妃又做出了一道题。“是在操场。”
吹风机在彤彤手中停止了移动。她若有所思地问:“这不很奇怪吗?为什么会在室外?且不说黑灯瞎火的,到时候随便一阵风就把乐谱刮跑了。”
“所以马涛叫我把选的乐谱背下来,”张紫妃终于完成了一张卷子。“她虽然熟悉这些曲子,但毕竟要记住五张乐谱,而我只需要填好并记住一张就行了。”
“这么看来确实很公平,”彤彤的语气似乎仍有不安。“不过,你对马涛了解多少?”
“我曾去眼镜先生那打听了一番,”张紫妃配合地转过身,让彤彤为她补妆。“据说此人多才多艺,玩得一手好乐器。所以我对本次挑战还是蛮期待的。”
“他没跟你提起别的吗?”彤彤开始给对方打粉底。
张紫妃吸了口气,道:“好像是说...有件事要注意...但具体是什么,他没告诉我。”
彤彤没有回复。她放下粉底刷,拾起眉笔,又问:“你打算拿什么乐器演奏?”
“待会儿让你大开眼界,”张紫妃暂时卖了个关子。她知道彤彤不打算去观战,想先在室友面前露一手。
化完妆后,张紫妃从床底下取出了一个细长的黑色盒子。她将它打开,并转向彤彤。只见盒内装着长笛的部件。乍眼一看,那银色的物体与普通的笛子并无区别。等张紫妃把部件安装好了,彤彤才发现独特之处。
“这笛子居然只有八个键孔!”
张紫妃忍不住一笑,骄傲地说:“没错,它叫做八孔长笛。一般的长笛有十六个孔,而这一款却只有八个,所以不是谁都能驾驭得了的。”
彤彤张大嘴巴,羡慕地望着室友的乐器。她想伸手去抚摸,又怕对方不让。
“我好久没练了,”张紫妃慢慢将长笛举到嘴边。“献丑啦...”言罢,她便随口吹了几个音阶。
“好棒,好棒!”彤彤不懂音律,傻傻地鼓掌道。
“厉害的还在后头呢。”热完身的张紫妃在室友的鼓励下,找到了自信。她闭着眼,回想起了之前背过的乐谱,并按照它吹出了一首XC的曲子。
彤彤在享受的过程中也将双目合上,嘴角形成了甜蜜的微笑。就这样,她二人一个尽情演奏、一个细心静听。这欢快的时光没持续多久,张紫妃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提醒她已经八点半了。
见室友收拾东西要走,彤彤问道:“你不吃饭吗?”
“不了,否则要清理口腔,以免油水进入笛中。”张紫妃把笛盒盖上,关掉了台灯。“还是等完事再吃吧。”
“等等!”彤彤大呼。“你...你就这样出门吗?”
张紫妃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浅色毛衣搭配暗色短裙,脚上套着一双短袜、白球鞋。“有问题吗?”
“你光着腿呢,”彤彤嘟囔道。
“今晚好像没那么冷。”
“不行!”彤彤连忙阻止。“天气是不冷,但风很大。这次肯定有不少围观者。万一你走光了...或许孙尚康也在场...”
“康哥现正与课外团的人烧烤庆祝呢,”张紫妃反驳道。“所以这种事的概率几乎为零。”
“哎呀,你就听我的嘛!”
张紫妃虽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执着,但最终还是放下了笛盒,从衣柜里挑出一条打底裤。彤彤趁机翻了翻自己的抽屉,在张紫妃穿上裤子后,一把将她拉住,往她身上喷了一种淡香的液体。
“这是什么?”
“我自己调制的香水,”彤彤回答说。“含有桉树叶、薄荷、和蒿草的气味。”
张紫妃闻了闻。香倒是香,就是有那么一丁点刺鼻。“好,我可以走了吧?”
“呃,你确定不要再穿一件外衣?”彤彤挠头问。
“彤彤,你脑子没事吧?”张紫妃一脸不解。
“不然带双手套也行,”彤彤继续推荐道。“哦,还有帽子—”
“再见!”
望着张紫妃开门跑出房间,彤彤叹了口气,满怀担忧地说:“这样应该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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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涛手持一支约二十厘米长的骨笛,站在操场的正中央等候。周围已聚集了德胖招来的数十位观众。不到九点,张紫妃就从宿舍出来,走向人群。
“晚上好,”马涛打了声招呼。待对方靠近时,她指着身旁的中年男子,道:“我特意请来了音乐老师蔡勇做我们的监管员。他的一双耳朵能辨音于数十米之外。等会儿你我同时演奏,他会计算双方各发出的错误音符。谁的失误少,谁就获胜。”
张紫妃礼貌地向蔡勇鞠了一躬,然后对马涛说:“我选了第四首曲子。”
“明白了,”马涛点了点头。“老师,请。”
蔡勇走到两人中间,举起双手准备指挥。张紫妃和马涛顺着提示,开始了她们的表演。前者的笛声轻浮而不凌乱失稳,后者的音调尖锐却不刺耳伤神。这位黑发飘飘、润似清露,那位长辫条条、潇洒自如。正是那:
「白骨短器斗银笛,相容相克并为一。不知妙曲何处来,只载魂魄入云梯。」
观众听得入了迷。他们围绕着二人,坐成一排,上身左右摇晃着,仿佛随着笛声飘向了天空。除了蔡勇,已无人能分辨这一串串音符是从两者间的哪位口中吹出。
数百节后,马涛见即将吹到曲尾,对方却仍未犯错。无奈之下,她突然换了一个风格,音符虽未改变,但音调古怪,不再与张紫妃的笛声融洽。
这一举打破了众人的幻觉。只听一阵“嗡嗡”的怪声从远处传来,逐渐接近。他们顿时提高警惕,试图在暗暗的灯光下看清究竟是何等物种发出的声音。
此时,一向惧怕飞虫的张紫妃努力忽视外在的干扰,专心将曲子吹完。然而,旁边的一声惨叫使她稍微分了神。
“我去!这是什么玩意儿?”一人借着手机的灯光,在朋友的胳膊上发现了一只形似螃蟹的昆虫。它背后闪亮的黑色甲壳时不时打开,展现出下方隐藏的翅膀。两只如同钳子的牙齿在前方挥舞着,以备进行攻击。嘴中偶尔还会吐出白色粉末,人的皮肤与之接触即刻变红,痛痒难忍。
其他人也纷纷感到惊慌。有的亲眼目睹了虫子的模样、有的只能凭空想象。
“呀,它钻我衣服里了!”
“大家赶紧进屋!”
“啊啊啊!我被咬了!我被咬了!”
张紫妃见马涛依然淡定地吹笛,猜想这定是敌方所为。既然如此,就断不能让其得逞。她闭上双眼,放平心态,继续她的演奏。
马涛疯狂地吹着骨笛,通过音调来指挥她的XC血蜞。过程中,她也因分心吹错了几个音符,但毫不在意。她只需把虫子引到对方的身上,这场对决就结束了。
然而,无论马涛以什么方式吹笛,这些虫子就是不愿靠近张紫妃。一怒之下,她只好使出绝招,将笛子瞄准目标,按下特殊的键孔,用力一吹。一颗液体形成的弹球飞速射向张紫妃,击中了她的上身。
几秒过后,虫子还是没有反应。马涛又连发数次,依然于事无补。她刚要将剩余的弹球全部发射,手中的笛子却被蔡勇一把夺走。
没了马涛的笛声指导,虫子们迅速散去,飞回了附近的丛中。
“你个卑鄙的家伙!”蔡勇边检验着骨笛、边开口大骂。“技不如人就用暗器和培养的昆虫进行干扰。还是在我的眼皮底下实行,当我是瞎子吗?”
马涛心虚地望着音乐老师,不敢多言。
“枉我一直器重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蔡勇虽然把大衣披在了头上,却仍免不了有几处被蛰咬。“我宣布,本场对决,张紫妃胜。你亲自把徽章交给她吧。”
略显疲劳的张紫妃站在原地,看着马涛一步一步走来。待对方离她有半米远时,她伸出手,收下了一枚掌心大小的徽章。“谢了,”她以讽刺的语气说,然后便朝着宿舍奔去。
对方从身旁经过时,马涛闻到了一股淡香。她立刻惊讶地转过头,但没有出声,只是暗道:此人用的香水刚好含有防虫的气味。难怪我的XC血蜞进她不得。张紫妃,你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