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室友聊了一宿的张紫妃,睡到了中午才醒来。她见庞诗媛仍用被子蒙着头,便悄悄起了床,拎着梳洗用品去了厕所。洗了个快澡后,她查看手机,并回了夏季早晨发的短信。不知为何,虽然与此人仅有过一面之缘,她还是很重视对方,所以特意打扮了一番才出门。
到了宿舍大厅,张紫妃正好撞见从室外回来的朱可靓。这位胖胖的女生此时的样貌比往日精神了百倍,不再像行尸走肉般没有气色。
“这是去哪呢,张大小姐?”朱可靓进门就打了招呼。
“难得你起得比我早,”张紫妃笑道。“我出去见个人。你呢?”
“我刚在操场上晒完太阳,”朱可靓高兴地说。“宅在屋里这么久了,我真是该好好补补。”
“这就对了,”张紫妃鼓励道。“我怀疑你现在严重缺钙。”
“听说结盟一事,刘贝贝没谈成,”朱可靓突然改变了话题。“要不让我去试试?”
张紫妃拍着对方的肩膀,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待时机成熟,我们再—”
“等什么等?”朱可靓并不赞同。“我去一趟,保准成功。”
“算了吧,”张紫妃一脸不信的样子。“你除了闯祸,还会什么?”
“别看不起人,”朱可靓反驳道。“我虽然学习不好,但还是有绝活的。”
“当真?”
“师父虽偏心于凤雏,但多多少少也教了我几样东西。”
这句话使张紫妃想起了昨晚与庞诗媛的聊天内容。周三,朱可靓收到霍金的挑战,便前来求助。她之所以没认出她的死对头是因为凤雏当时把两边的脸各化了不同的妆,外型古怪、难以识辨。
张紫妃本想聘庞诗媛为理科派的总指导员,取代魏妍这个来路不明、立场不稳的可疑人物,却被拒绝了。
“我目前的身份必须保密,”庞诗媛警告说。“卧龙对我有些看法。她若知道我是理科派的成员,定会一气之下离去。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能出面。你今后就当作凤雏这个人不存在。记住,你张紫妃才是理科派的王牌。”
张紫妃又回到了现实,侧头问:“那你的技巧是...”
朱可靓挺直胸膛,答道:“八卦。”
“什么意思?”
“你可曾听过,‘人言可畏’?”朱可靓仍卖着关子。见对方还没懂,她不耐烦地说:“哎,别耽搁了。你告诉我社团需要多少经费,我跟联盟的事情一同搞定。”
“怎么也得几千吧,”张紫妃在脑子里算道。
“行,”朱可靓转身就走。“我整他几万给你耍耍。”
张紫妃跟步道:“喂,别乱来啊!我说的是几千!”等朱可靓没了身影,她才摇着头,往校外奔去。
灰色短靴迈出了闪快又自信的步伐。张紫妃几分钟就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茶馆。服务员把她带到了二楼的一张靠窗的小桌。
夏季早已在此等候,抬手请张紫妃入座。只见她长直的黑发飘如丝绸,不时散发出阵阵茉莉花香。梅红的低领衣衫展现了锁骨周围白嫩的柔肤。一套黑色短裙停留在双膝以上的十厘米处。与之相连的灰色裤袜完全遮盖了下肢的皮囊。
观察着眼前的女生,夏季心中不由生出许久未有的念头,但又迅速克制住自己,清嗓道:“张小姐,先点杯饮料吧。”
张紫妃对着服务员在菜单上指了一款奶茶,然后面向夏季,问:“夏博士约我,想必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了?”
“正是,”夏季点头道。“我的两个侄女也在东菡上学。你应该认识夏淳、夏悁这俩姐妹吧?”
“嗯,”张紫妃闻言稍感不适,暗想:岂止是认识,还是敌人。夏博士居然是她们的叔叔,这下可尴尬了。
夏季望着张紫妃惊讶的表情,知道吓着了这位姑娘,连忙道:“她们跟我说,你是个很聪明的学生。我这才叫你来帮我一忙。”
张紫妃虽不清楚夏季的底细,但也知恩图报。“尽管吩咐便是。我欠你的。”
“其实也没什么,”夏季用勺子搅拌着桌上的咖啡。“只是想请你周末到家里带带孩子、教教书。”
“孩-孩子?”听到这两个字,张紫妃感到万分诧异,不过又考虑到对方的年龄,也就没那么稀奇了。“哦,可以啊。今天吗?”
夏季查看了手表,道:“如果时间上没有什么冲突,先去跟我儿子相处一下再说。你若觉得不行,我也就不麻烦你了。”
张紫妃拎着包准备随夏季前去。见服务员把奶茶端来,夏季伸手说:“别急,坐着喝完茶。我正好想对你多了解一下。跟你们这些大学生交流,能学到不少有趣的知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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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饭,蔡淼去厨房收拾碗筷。刘景生难得周末不出差,有空陪着家人。让刘纵赢了一盘军棋后,他便叫儿子去饭桌上做功课,自己则是去了侄女的房间,找她谈话。
“表叔,有事吗?”刘贝贝合上书本,转头一问。
刘景生关了门,坐在侄女的床边。“贝贝,我知道糜子航是个很有魅力的男孩。不过,你现在应该一心专于学习。谈恋爱这种事嘛...”
“我不会让它影响到学习的,”刘贝贝承诺道。“子航也很自觉,每次见我都给自己计时。”
“这样啊...”刘景生抿了抿嘴。“那你父母知道吗?”
“他们无所谓的,”刘贝贝毫无压力地说。“尤其是我爸,他很支持。”
眼看话题就要聊死了,刘景生努力挽回,道:“你跟糜子航认识了几天?”
“我是上周偶然遇到他的,不过没怎么交流,”刘贝贝回想道。“周一,我入了学生委员会才开始和他互动。”
“然后呢?”
“然后,他周二就向我表白了,还送了我一双鞋袜。鞋子代表要和我一直走下去。袜子代表对我的包容和关怀。”
望着侄女那副幸福愉快却充满天真无知的笑容,刘景生恨不得此刻就把糜子航碎尸万段。他断不能让刘贝贝陷进去。无论如何,他都要把两人拆散。
“贝贝,你听我一劝。”不想再绕圈子的刘景生开门见山,道:“趁早跟那个糜子航断了关系。”
“啊?”这突如其来的话语使刘贝贝大惊失色。“为什么?”
“像他那种花花公子我见多了,”刘景生早就编好了理由。“一旦玩腻了,他就会抛弃你。我可不愿你受伤。”
“怎么会呢?”刘贝贝满脸不解。“子航对我很好的。”
“那是为了诱你上钩!”刘景生激动地站了起来。他说话的音量逐渐上升。“孩子,你太傻了。有些男人的心思,你压根不懂。才和你接触两天就表白,这一听就不靠谱!”
“我们是一见钟情,哪里不靠谱了?”刘贝贝反问道。她不明白刘景生为何对糜子航如此不待见。表叔向来以理服人,怎会在毫无凭据的情况下对他人进行污蔑?
“我也觉得有猫腻!”在外偷听已久的刘纵突然闯进屋内。“那位大哥哥一定是—”
“写你的作业去!”刘景生哪里容得儿子添乱。
“哦,”刘纵不悦地带门出了房间。
刘景生何尝不想向刘贝贝透露真相,可这样就要把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坦诚交代,而且搞不好还会给侄女惹来祸端。“你实在不愿意听,我也没办法。到时候,你好自为之吧。”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刘贝贝安静地坐在那,滚烫的泪水慢慢从眼眶溢出。表叔从未对她凶过,更没有这般强词夺理。她咬着嘴唇,一跃而起扑到床上。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能投入糜子航温暖的怀抱中,把心里的委屈统统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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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杨,来客人了。”
夏杨嘴里含着冰棍,从屋内跑到了门口,只见父亲身后站着一位漂亮的女子。他瞅了一眼夏季,又望着张紫妃,低声道:“阿姨好。”
“什么阿姨?”夏季纠正说。“叫‘姐姐’。”
“姐姐好。”
张紫妃换上拖鞋,走到夏杨跟前,蹲下问:“你几岁了?”
“五岁,”夏杨边回答、边竖起五根细小的手指。西瓜发型的刘海下瞪着一双圆圆的黑眼珠。面部的骨形偏瘦,但两侧鼓着肥肥的腮帮。他腼腆寡言、举止单纯,怎么看都是个乖孩子。
夏季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吩咐道:“杨杨,你先去收拾一下房间。等会儿叫姐姐跟你玩。”说罢,他便把张紫妃领到客厅。“张小姐,请。”
张紫妃坐下后,问:“夏博士,我看这孩子挺懂事的。自己在家也不会闯什么祸吧?”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夏季给对方倒了杯茶。“因为工作,我周末偶尔要去实验室。家里没个大人陪,我怕杨杨会寂寞。”
“那找谁不都一样吗?”张紫妃的心中仍存疑虑。“为什么偏偏选了我?”
夏季把茶摆在了张紫妃面前。“说得容易,但找个能信得过的人,没那么简单。我之所以看上了你,有三个原因。”
“哦?”张紫妃侧头细听。
“首先,我们初次见面时,尽管我再三推辞,你执意要把饭钱还给我。从这一点就看得出,你的人品是可靠的。
“其次,杨杨明年就要上小学了,不能总是在家玩耍。你是个非常出色的学生,刚好能带着他学点东西。
“最后...”说到这,夏季犹豫了片刻,但还是讲了下去。“孩子他妈走得早。杨杨一直缺乏母爱,所以我想为他找一个...”
张紫妃吓得立刻站了起来。“夏博士,你这-这是什么意思?我-我还是个大学生啊!”
夏季急忙伸手挽留。“张小姐,你别误会。我只是想给杨杨找一个能照顾他的成年女性,时不时给他一点关爱,而你刚好也符合了前面两个条件。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实-实在抱歉。我看你还是另寻他人吧。”
张紫妃把包挂在肩上,匆匆地往门的方向走去。她的一只脚刚踩进靴子里,就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
“爸爸,姐姐怎么走了?”
夏季垂眸不语,抬手想把儿子招到身边,可夏杨毫不动弹。他以失落的眼神望着张紫妃,问:“姐姐,你要去哪?”
同样经历过幼年丧母的张紫妃不由对这个孩子产生了几分怜悯。夏杨的问题令她回想起了儿时的场景。妻子去世后,张毅德一心只顾生意,通常对女儿不闻不问。除去管家的功劳,张紫妃可以算是张艳嫔一手带大的。她七岁那年,姐姐准备到远处上大学。送别时,张紫妃哭得撕心裂肺。这句“姐姐,你要去哪?”正是她当年问张艳嫔的话。
张紫妃现在还记得那难舍难分的感受。她忍不住又看了夏杨一眼,默默地把脚撤回。“姐姐哪都不去,”她温柔地冲着孩子一笑。“姐姐说好要陪你玩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