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关小雨的肘部与冰凉的地面接触时，不由大叫了一声。
在所有的体育活动中，滑冰可谓关小雨最不擅长的一项。她已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倒下，只感觉身体从各处散发着隐痛。
“不要紧吧？”
关小雨举目仰望，一位俊俏的男生滑到了她的跟前。她摇了摇头，刚要握住对方伸出的手，却被曹曼突然的到来打断。
“起开，”曹曼一掌将男生的手拍走。“邹富仁，这是我们文科组的集体活动，你跑来凑什么热闹？”
“这场地又没被你包下，”邹富仁反驳道。“我来滑冰有问题吗？”
“得了吧，”曹曼酸酸地答道。“你说不定又想祸害谁家的妹子呢。”
邹富仁露出了贱贱的表情。“怎么，还为那件事生我的气呢？”
“闭嘴！”曹曼慢慢把关小雨扶起。“若非看你是张秀的表弟，我定会给你点颜色瞧瞧。识相的就给我滚远点。”
“凭什么赶我走？”邹富仁语气嚣张，毫无歉意。“有本事我们比一比？”
曹曼咬牙瞪着这个曾欺骗了她的感情且令她在校园内颜面扫地的男人。顾及大局，她不愿撕破脸皮，只能隐忍。毕竟，贾羽为文科组做出了不少贡献。“懒得理你，”她终于答道。
邹富仁哪里肯罢休，接着挑衅道：“你难道不想为典薇报仇吗？”
此话一出，曹曼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她攥着拳，慢慢转身面对邹富仁。“这可是你自找的。”
邹富仁见曹曼已被他激怒，便开口道：“规则由你来定，但筹码要听我的。你赢了，我就为文科组做一天的杂活。我赢了，文科组里任我挑一位妹子，与我约个会。”
“啥？”这个提议对曹曼而言简直不可理喻。“你这算什么条件？”
“作为挑战监管员，我天天都能见到以GPA为筹码的对决，”邹富仁解释说。“咱们何不换换味？权当是娱乐，也免得走那些麻烦的程序。再说了，比起扣除你的GPA，我更乐于和漂亮妹子共度一个浪漫的夜晚。”
曹曼虽不想拿他人作赌注，但对于心中的挑战有着百分百的胜算。“听说课外团装修这个滑冰场时还特意提供了几样设备，包括能自动计时、定位的滑冰鞋，为的就是支持新的玩法。我正好有个主意，不妨试试。
“来一场500米短道速滑，111米长的跑道，共4.5圈，外加几项规则。在半道的终点线上方挂着一台屏幕，会随机显示对应四条跑道的数学表达式。滑过终点线后，行驶的时间将以与表达式相乘的方式计算。每圈开始，屏幕上的表达式都会更新。
“如：在A道上行驶10秒，而对应A道的表达式为「5.2 -√16」，则在A道行走的时间会被乘以1.2，最终算为12秒。也就是说，想获取最佳的成绩，必须选择表达式数值偏小的跑道，否则即便实时很快，也会被算为更长的时间。”
邹富仁摸了摸下颌。“有点意思，那就请吧。”
在曹曼的命令下，文科组的成员们很快便完成了准备工作。两位选手就位后，张瑶以一声口哨为号，开始了这场比赛。
曹曼以极快的反应领先了半秒，到了弯道的时候才放慢了速度。邹富仁紧跟着。待拐了弯，他一眼扫过，见四条滑道的终点线上方显示着：A「4 -√6.25」、B「297/9 - 32」、C「1.23」、D「1 +√(1 - 0.36)」。
此时离终点线约10米的距离，1秒多就能抵达。邹富仁来不及在脑中计算，便挑了看似小一点的A道。不料，对手在最后一刻向右偏，走了B道。慌乱之下，邹富仁边滑动、边回忆着B道的表达式，这才意识到数值等于1，于是也换了过去。
不久后，曹曼绕回了起点，开始了第二圈的滑行。邹富仁拼命尾随，却总是与对方隔着半米。全心专注距离的他险些忘了屏幕上更新的数字。抬头一看，顿时慌乱不已。
四条滑道的表达式分别为：A「e0.4」、B「1 + sin(30°)」、C「2 - ln(2)」、D「√(tan(45°) x 2)」。这些岂是一两秒内就能算出来的？仅过了一圈，难度就提升至此。难以想象第三、第四圈的表达式会是何等地复杂。
无奈之下，邹富仁只好跟着曹曼去了C道。他深知这并非长久之计。比赛的窍门在于以最快的速度在表达式数值最低的跑道上行驶。一直赖在敌方的后面，是永远无法翻身的。可是要赶在曹曼前面谈何容易？超越对手的过程中必须先换道，而这样做的代价就是经过数值更高的跑道。
第三圈，曹曼似乎减了速，与邹富仁之间的距离逐渐缩小。滑过弯道时，邹富仁侧头一望，见屏幕又有了变化：A「1.312」、B「3 - 1.12」、C「1 +√123 -√111」、D「√(2 + 11/33)」。
妙哉！邹富仁暗喜。表达式的难度并没有提升，乃至他成功算出了C道和D道的数值都在1.5左右。寻思两道的差别很小且曹曼当下的速度不快，他决定现在是借用C道超越对方的最佳时机。
如其所料，曹曼去了D道。邹富仁留在了C道，全力向前冲。眼看就要被赶上了，曹曼不肯放行，也加快了步伐。邹富仁不甘心，再次试图换道，可无论他如何努力，曹曼总是能保持与其相同的速度。
一圈下来，邹富仁才发现自己中计了。原来曹曼故意放慢速度是为了引诱邹富仁去试图超她。如此，邹富仁必然要先去一个数值较大的跑道。这时曹曼再根据对手的速度把握好快慢，与其并肩而行，就把他给困住了。最终，邹富仁只得放弃，自行绕到了曹曼的后方，以便降低损失。由于在C道待了太久，成绩也大大跌落。
“没想到老大还挺厉害的，”徐芳感叹道。
“那是当然，”在旁翘腿坐着的许楚楚毫不惊讶。“毕竟以前跟高手训练过。”
“高手？”最晚加入文科组的章百合对社团早期的历史并不了解。
“就是课外团的那位，”岳沁也加入了探讨。“听说当时两人关系不错呢。”
“何止‘不错’，”余静对此亦有所耳闻。“老大对她就如对关小雨一般，只可惜后来...”
这句话再次引起了周围人对关小雨的怨恨。自从鸡叉骨事件后，就没人敢公然说关小雨的坏话了。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杨秋。
此时，刚完成第四圈的曹曼已经甩掉了邹富仁，并轻松地完成了剩下的半圈。几秒后才抵达终点的邹富仁自知技不如人，只能欠着一天的苦劳，含羞而去。
关小雨欢笑着跑来，给曹曼递了一瓶水。“老大，你的滑冰技术是从哪学的？”
“是一位有名的学霸教我的，”曹曼用毛巾擦掉了脑门的汗。“她叫孙姗，你或许听说过。”
“课外团的前任首领？”关小雨的确查过此人的资料。她未曾想到曹曼竟然跟当年独霸校园的孙姗有些交情。
“我入校不久就遇到了她，”曹曼继续讲道。“她对我的印象不错，我也很敬佩她，所以我俩很快就成为了好友。她经常请我一同读书、吃饭、运动。”
讲到这，曹曼痴痴地望着前方，幻想着孙姗以妙曼的舞姿在滑道的中央旋转。“起初我并不喜欢滑冰，因为总是摔得偏体鳞伤，但见孙姗在冰上来去自如，我着实羡慕。她看我有兴趣，便拉着我的手，一把一把教会了我。
“孙姗认为我有体育天赋，想与我一同创建以课外活动为主的社团。奈何我还是更喜欢文科，难以全心投入孙姗的爱好。那时恰恰又有一位前辈托我重建文科组，所以我拒绝了孙姗。我们两个志向不同的人，最终因为这件事闹掰了。”
“太遗憾了，”关小雨不由感到惋惜。据她所知，东菡虽有些年头，但也是近几年才实行的挑战系统。在此之前，像孙姗这种能以一敌十的学霸不知被埋没了多久。曹曼竟有幸结识孙姗，并获得了她的认可，若能与其联手，校园内就没有他人说话的份了。
“遗憾什么？”曹曼摇头道。“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建立了文科组，将这么多有才之人收入麾下，不知有多少同学羡慕我呢。”她停顿了片刻，又把手搭在关小雨的肩上，一脸严肃地说：“最重要的是，我遇见了你。”
受宠若惊的关小雨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被尴尬的气氛围绕的她随口道出一句：“老大，你教我滑冰吧。”
这突如其来的请求令曹曼深感意外。“你想学？”
“都说我关小雨体育方面了得。今日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屡次滑倒。这要是传出去了，恐怕...”
曹曼大笑，内心更是欣慰。关小雨愿意将她软弱的一面呈现出来，说明对自己的信任已远超于刘贝贝了。“那我就为你指点指点吧。”
两人小心翼翼地挪到了滑道的边缘，避免与其他同学碰撞。
“滑冰的第一步是要克服恐惧，”曹曼教导说。“你越怕摔倒就越容易摔倒。来，我带你找找脚下的感觉。”
关小雨屈膝弯腰，伸出双手，与曹曼十指紧握。
“放松，”曹曼牵着对方，慢慢倒退。“很好，就是这样。”
鞋底的冰刀在没有任何阻力的地面上滑动。关小雨借着曹曼的臂力保持平衡。几分钟后以为熟悉了这陌生的移动方式，便松了手。谁知没几步，就跌了个跟头。
“没事吧？”曹曼蹲下，关切地扶着对方。
关小雨呲牙忍痛，缓缓起身，一脸酸苦的表情令曹曼不由笑了出声。
“抱歉，”曹曼见关小雨瞪了自己一眼，立马抿嘴道。“只是习惯了你傲慢的样子，难得看你如此狼狈，觉得—”
话音未落，关小雨再次踩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曹曼捂嘴偷笑，关小雨伸腿一踢，将她也绊倒了。两人顿时扭扯在一起，翻滚数次后，曹曼终于被关小雨按住。在远方观察的许楚楚急忙冲了过去，刚准备扑向关小雨将她制服，却发现在其身下的曹曼仍嬉笑不止。
“老大，你这是...”
“紧张啥？”曹曼注视着关小雨，若无其事地说。“我们闹着玩呢。”
“哦，”许楚楚傻乎乎地退回了边线。
在角落里观察的夏悁心中甚是不爽，向姐姐连连抱怨。“关小雨如此无礼，老大也不治一治。再这样下去，简直要无法无天了。”
“是啊，”夏淳表示同意。“换做别人，早受到处罚了。”
“那个邹富仁忒不争气，”夏悁责怪道。“本指望他对老大仍存有一些魅力，能轻易获得胜利，逼关小雨与他约会。不过据刚才的对决来看，老大是不吃那一套了。”
“没关系，”夏淳安慰道。“我早料到你的计谋会失败，所以留了后手。”
“哦？你打算怎么整她？”
夏淳嘴角上扬，单片墨镜反射着屋顶的灯光。“今晚的庆祝宴，我特意为关小雨准备了一首插曲。到时候，有她好受的。”
滑冰场的门突然大开。“曹曼在吗？”
曹曼刚爬起来就听有人呼唤她的名字。来者正是看守校门的黄宗。他穿着工作服和皮鞋，不敢靠近滑道，只在边上等候。
“黄老爷子，找我有什么事？”曹曼双手贴背，轻轻松松地滑到了黄宗跟前。
“外面来了个人，托我把这本书还给你，”黄宗边说边把一本《西游记》递给了曹曼。
曹曼见到那破旧的书本，匆匆将它接过，然后急忙脱掉滑冰鞋，跑出了场地。
许楚楚本欲同去，怎知曹曼动作太快。趁换鞋的工夫，她向黄宗询问道：“找老大的是谁？”
“那人1米6左右、身材偏壮，”黄宗皱眉回想着。“不过他戴着口罩，所以声音难辨，上半脸也被草帽遮住了。我觉得有些可疑，就没放他进来。”
曹曼到了门口时，此处已无人影。她抓着铁门，脑袋左右移动着，试图从缝隙中清楚地观看到外界。除了几片被春风推动的树叶在水泥地上的刮削声，眼前的大街几乎万籁俱寂。
“老大！”许楚楚终于拎着一双鞋子追来。“你忘了这个。”
曹曼转过身，又抬脚瞅了瞅沾满尘土的袜底，说：“不用了。”
二人走出了主楼下方的通道，曹曼却直接奔向了宿舍。正朝南走的许楚楚突然止步，迷茫地问：“不回体育馆吗？”
“你独自去吧，”曹曼握紧了手中的书。“告诉夏淳她们，我今晚有事，就不参加聚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