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一?”吴候抓着头说。“我试试吧。”
张紫妃和赵芸站在步练师的身后,期待地盯着面前的数台屏幕。
“体育馆开学前刚装修过,也更新了一些设备,”张紫妃提醒道。“自动保存三周以内的录像应该不是问题。”
“找到了!”吴候拍手大呼。他把更衣室两边入口的镜头都调了出来,然后把座位让给了张紫妃。“你坐下自己看吧。”
张紫妃接过了鼠标,将画面快进到八倍速。首先离开球场的是周创。他在同学们挑选伙伴时去了男更衣室。此事的经过张紫妃牢记在心。关小雨为了避开周创,特意邀请孙尚康加入她们。这才有了之后张紫妃与孙尚康的互动。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一身汗水的张瑶进了女更衣室,不久便拿着一瓶脉动返回球场。
“如果那瓶饮料是从售货机买的,张瑶就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做别的事了,”张紫妃分析道。“当然,也不排除是她提前准备好的。”
又过了半小时左右,魏妍匆匆地进了女更衣室,十几分钟才出来。
张紫妃反复重播了魏妍开门的画面,说:“从她前后的表情来看,似乎是上了大号。不过也可能是她知道有监控,所以故意装成那副模样。”
再往后就是张紫妃自己了。鲁子敬扶着她去了更衣室,不到一分钟就再次出现在画面中。张紫妃独自待在屋里,就是那时发现了储物柜密码锁的转盘被动过。
弯着腰一同观察的赵芸做出了总结。“这么说,假如男女更衣室之间没有秘密通道,周创就可以被排除了。那么,剩下的只有张瑶和魏妍了。”
“这些录像还不足以当作证据,”张紫妃叹气道。“但至少我们有调查的方向了。真是多亏你了,芸妹。你的头脑果然比我想象的要好使。”
“紫妃姐过奖啦,”赵芸含羞一笑。
张紫妃站了起来,把位子还给了吴候。她对赵芸说:“贝贝家里出了状况,也不知严不严重。估计这几天理科派首领的责任又要落在我头上了。调查魏妍一事,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哦。”
赵芸兴奋地颔首道:“嗯,我一定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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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贝贝凝视着床上的尸体,难以相信她握着的冰冷的手竟然属于刘景生。就在几天前,二人还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吵一架。而当下,她已经再也听不到表叔嗔斥她的声音。
之后,刘景生虽然对糜子航的事闭口不提,但叔侄俩始终没有正式言和。刘贝贝周日除了饭点,几乎一整天都把自己锁在屋里。她对表叔说的最后一句话仅仅是回应对方“晚安”的一个“嗯”。想到这,刘贝贝心如刀割,滚烫的泪水积累在眼眶,使视线变得模糊。
坐在一旁的蔡淼比侄女提前得到了通知。此时,哭干了眼泪的她双目无神地望着丈夫的遗体,脑子一片混乱,不知该如何向儿子解释。
根据目击者的证词,刘景生的车突然在路上失控般地冲破了边上的护栏。车坠下了山坡,被摔得不成形。救护人员赶到时,刘景生已经没了生命体征。
按说,刘景生的开车技术一向很稳。蔡淼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丈夫当时心脏病突然犯了,导致他无法正常驾驶。可即便如此,蔡淼也认为这种事的几率微乎极微。想彻底找到答案,恐怕只有等待验尸结果了。
刘贝贝缓步走到了蔡淼身边。两人悲痛地抱在了一起,在刘景生被运走之前,看了他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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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曼下床后悄悄地回头一瞅。确认没打扰到关小雨,她才迅速开门,溜出了房间,并把门轻轻一关。在走廊里,她往左右看了看,然后大摇大摆地向北而行。从宿舍西翼的门进入楼梯间,再爬到七楼,曹曼终于与杜康接上了头。
杜康面对着梯间的门,听见曹曼的脚步声才转过身来。此人戴着一张以红、白、黑为主色的京剧脸谱。一条黑色斗篷盖住了发型。他虽不比曹曼高,但挺胸昂头、双手互握于背后,似乎毫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你终于来了,”一个冷漠的声音隔着面具发出。“这可是你第一次迟到。”
“抱歉让你久等了,”曹曼耸肩道。“小雨一时半会没入睡,我也很无奈。”
“关小雨的事我帮你办妥了,可你的承诺至今还未兑现呢,”杜康提醒道。
“原来你是为了这事找我的啊?”曹曼表情烦闷。“我上个月刚灭了杂学社,最近又有一些突发事件需要处理,实在没心思去搞别的。”
杜康闻言,貌似不太乐意。曹曼又补充道:“当然,只是暂时的状态。等我忙完这摊子事,保证帮你除掉刘贝贝。”
一阵冷笑在楼梯间的墙壁上回响。“曹曼,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吧?若只是除掉刘贝贝,以我一己之力绰绰有余。我之所以答应做卧底,就是为了帮你更有效地对付整个社团。你别忘了,我要的不光是刘贝贝遭殃,而是她身边的所有人。我要让她知道,她的行为不仅仅害了自己,还连累了她的朋友。唯有这样,才解得了我心头之恨。”
这股怨气令曹曼都感到毛骨悚然。她不寒而栗,哽咽道:“我尽力而为吧。”
“有件事你或许不知,”杜康继续讲到。“理科派和课外团建起了联盟,明日便会商讨共抗文科组的策略。”
曹曼大惊失色,问:“自从孙泉上任课外团团长,就从来不掺合社团之间的斗争。怎么突然...”
“莫慌,”杜康淡定地解释道。“据我所查,理科派与课外团表面祥和,却在暗中较劲。这样的联盟难以长久,不足惧哉。我会随时向你提供理科派的信息。你再想想办法,尽快破坏两方的关系。”
“放心吧,”曹曼承诺道。“你在文科组危难之际出手相助,又间接把小雨送到了我的身边。这份恩情,曹某岂能不报?即便无法摧毁联盟,我也决不会退缩。”
杜康挥了挥手。“别提报恩不报恩的。我们是简单的合作关系。你帮我的同时,也是在帮自己。仅此一点,就足以给你动力了。”
言罢,二人各自回了房间。曹曼脱了鞋准备爬上梯子时,才发现关小雨的床是空的。万分警惕的她立马怀疑自己是被尾随了,但冷静下来认真思考后,她否定了这个结论。如果关小雨跟着她去了楼梯间,应该会有开门声。然而,不但她曹曼没有听到,就连杜康也未曾察觉。由此可以断定,那段秘密的谈话并无他人知晓。
刚得以松口气的曹曼被突然打开的房门吓得险些落下梯子。关小雨进屋看见室友,便问:“曼姐,你去哪了?”
“呃,去-去了趟厕所,”曹曼吞吞吐吐地说。
“是吗?”关小雨扬眉道。“我刚从那回来。里面没有别人啊。”
“哦,我们这层的灯光有点暗,”曹曼又临时编了个谎言。“我一个人深夜有点害怕,就跑去了楼上那间。”
“没想到堂堂文科组组长还怕黑呢。”关小雨微笑着走到了曹曼身旁,抚摸着她的脸蛋,轻声道:“今晚要不要一起睡啊?”
“还是别了,”曹曼的举动略显反常。“你那晚不是因为我,一宿未眠吗?”
“也对,”关小雨低头钻进了被窝。“那我就不管你喽。晚安,曼姐。”
“晚安,”曹曼勉强回应了一句。仍立于梯上的她通过梯级之间的空隙观察着关小雨。直觉告诉她,对方已然起了疑心。看来日后行动时,要更加谨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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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早晨,张紫妃领着理科派的成员去了音乐室。孙泉亲自出面迎接,不见刘贝贝,便顺口问了一句。
“贝贝家里出了点事,请了几天假,”张紫妃答道。“理科派的事务暂时由我接手。”
“也好,也好,”孙泉显然有些失望。“那先进屋吧。周学姐应该不久就到。”
踏入音乐室,张紫妃等人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房间里的数十把椅子一半以上已被占用。一群课外团的学生们专心注视着黑板前的十八位女生。她们站成三排,从前到后的人数分别为五、六、七,虽然服装一致,样貌却形形色色,犹如百花齐放。左边的钢琴椅上独坐一人,而右侧角落的一面红鼓后方也站着一位姑娘。
“这是我们优秀的合唱团,”孙泉自豪地介绍道。“她们为诸位准备了一首曲子。请欣赏...”
待观众入了座,吕萌舞指弹奏了几个音符。张紫妃立刻认出是《卷珠帘》的前奏。她温馨一笑,闭上双眼静心细品。此时,聚光灯下的十八位女生也开始启齿演唱。那悠扬的歌声堪比天使之乐、美妙动听。那悦耳的嗓音如同林间山泉、似水柔情。
「啊~胭脂香味,卷珠帘、是为谁。啊~高轩雾褪,夜月明、袖掩暗垂泪...」
合唱团随着韵律左右摇摆,清澈的音乐配上优美的歌词令人陶醉至极。三分半的表演结束后,台下的群众热情地为女生们鼓掌喝彩。
掌声逐渐散去,音乐室再次恢复平静。鲁子敬忽然瞥向门口,道:“周学姐来了!”
众人闻言,转身一望,纷纷惊叹不已。刚进屋的这位女生可谓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只见她:
微笑甜如蜜,身着绮罗衣。短裙护下体,白袜及双膝。绿色蝴蝶结围绕着腰椎,展现了无可挑剔的三围。淡橘短褶裙遮盖着臀部,露出了冰肌玉骨的大腿。红唇微启,顿时迷倒万人。长发轻飘,似能颠覆乾坤。水灵的皮肤显得无比光润,闪亮的袜边绣着柳叶花纹。
盯着此人漫步走来,屋内无一男生不为之动摇,女生也难免产生几分妒忌。吕凤仙若在场,亦不敢与其争锋。张紫妃虽自愧不如,然始终无法将目光转移。
随着那双长腿向下看,这女子竟然没有穿鞋。你道她如何这般行走,却不脏了雪白的袜底?原来,一位脑门绑着发带、手持拖把的男生早已铺好了路,把她即将落脚之处清理得一尘不染。待清洁液干透了,那女子才以轻巧的步伐前进,优雅的动作仿佛漂浮在地面上。
“可把你等来了,周学姐,”孙泉开口招应。
“‘周学姐’?”张紫妃在旁观察着。“莫非她就是「玉面纯音」周珏?”
“抱歉,”那清丽柔软的嗓音证实了张紫妃的猜测。“这种场合,我该穿得隆重一些。花了好久也没挑到合适的鞋,索性就不穿了。”
“这样反而挺好看的,”拖地的男生夸赞道。“有种仙女下凡的感觉。”
“王盖,谁不知道你啊?”鲁子敬调侃道。“她穿得越少,你越觉得好看,不是吗?”
众人皆发出笑声,唯独乔月遥痴痴地盯着心目中的女神。他对周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态度是何等欣赏。这女生一向追求完美,可怎知在乔月遥的眼里,她已经是完美的化身?
周珏来到了张紫妃面前,以温馨的语气问:“你觉得这十八位姑娘唱得如何?”
张紫妃深知对方在进行试探,便不失委婉地评价说:“自然是远超于我们理科派所能及。如果非要挑毛病的话,那就是收尾时,和声部分稍有瑕疵。”
“嗯,”周珏对这个答案似乎非常满意。“除此以外还有一处。第二次唱副歌时,有人在「谁」字上跑了调,应该是后排靠左的那位。”
“我去!”周创惊叹道。“她的耳朵得有多尖锐啊?”
赵芸立即为其科普,说:“周珏是音乐、舞蹈系的。据说她一支舞能迷倒全校一半以上的男生,虽然我校的男生也没几个。不过更令人佩服的是她对音律的掌握。你稍微走调她都能听出来。”
周珏与张紫妃欢笑握手道:“不久前听说理科派有位美女手持八孔长笛大战异乡族的马涛。想必那人正是阁下吧?今日一见,果然气质非凡。有机会,我希望能向你讨教讨教。”
“不敢,”张紫妃连忙低头道。“周学姐倒是可以对我指点一二。”
“看得出你们俩各怀绝技,就别互相谦虚了。”孙泉起身邀二人入座,然后宣布说:“今天请大家来,有三个原因。第一、理科派和课外团已正式形成了联盟,我想借这个机会让双方的成员们互相认识认识。
“第二、近期两方的个别成员私下闹了点矛盾。我认为这并不能影响到我们团结一心的意志。即日起,该事件就算是翻篇了。诸位以后要对彼此多多包涵,免得再生是非。
“第三、文科组的势力不断扩大,已对课外团造成了威胁。我们必须商量该如何应付。就请理科派的代表先为我们汇报一下情况吧。”
随着张紫妃眼神的示意,朱可靓缓缓站了起来。她紧张地瞅了瞅周围,然后清嗓道:“文科组经历了大风大浪,不但没有倒下,反而势力越来越强。上周破了杂学社,不日便会...”
孙泉皱着眉,斜身在鲁子敬的脸旁问:“这番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刘贝贝当初提议联盟时也是这么说的,”鲁子敬悄悄回答道。“这家伙竟然背了个滚瓜烂熟。”
“...有一方灭亡,另一方很快也会遭殃。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我们联手抗敌,先发制人。”
朱可靓讲完后,深吸了一口气,并尴尬地坐下,低声问道:“我表现得还不错吧?”
张紫妃呲着牙,通过嘴角的缝隙训斥道:“语速太快、面无表情,毫无说服力。”
话音刚落,课外团已有数人举手反对。
“「敌不犯我、我不犯敌」乃存活的黄金法则!”
“上个月,杂学社出手帮助理科派,结果自己团灭了。这难道不是前车之鉴吗?”
“你们理科派不敢独自与文科组为敌,想找个靠山为后盾,但我们的好处在哪呢?”
同时,也有一群人为朱可靓争辩。
“我可不愿做缩头乌龟。跟他们干一架!”
“为何不战?我都很久没施展我的本领了。”
“文科组早就怀有吞噬整个校园的野心。既然难免会有一战,不如先下手为强。”
孙泉寻思一时半会也吵不出什么结果,便吩咐大家先去隔壁的房间放松一下、吃个早点、聊聊天。众人慢慢挤兑在门口,宛如倒转的饮料被引力拉动,卡在瓶颈。一眼望去,课外团里与理科派畅谈的几乎都是主战的那几位,而反战的人却被冷落在旁。
周珏悄悄到了孙泉身边,道:“看来我的人已经跟理科派建立了友善的关系。很好,这样有利于我们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你真有把握能夺回欠条吗?”孙泉疑惑地问。
周珏坦然自若,笑着答道:“虽算不上万全之策,但不出意外的话,课外团很快就能从被动转为主动。到那时,理科派要是还不了钱,如何处置他们就是你一句话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