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司·麻衣立于教室黑板前,身着一件新定制的紫色夹克。那衣裳领部的边缘带着金花纹,左右肩分别绣着海狮和雪貂的图案。作为搭配,她选择了白色衬衫和皮裤,双脚穿着纯黑的长靴。追随她的同学们也各收到了一套服装,以及特制的手机外壳和钢笔。
眼下,这个精英小战队已做好了进攻的策略,就等着挑选一位成员打头阵。余静身为五女良才「史诗经政译」中的「诗」,排位仅次于张瑶。而今张瑶不在场,众人自然都仰仗着她了。
“也罢,”余静义不容辞,拍手道。“从关小雨入校那天,我就盼着有此一战。待我去破了她的锐气,你们再一涌而上,把她赶出校园。”
“慢着,”高司·麻衣上前拉住了对方。“你若主动挑战关小雨,项目则会由她来选。这样对你不利,所以我们还是让她向你宣战更为保险。”
“让她向我宣战?”余静问道。
“你别忘了,关小雨这人心高气傲,”高司·麻衣提醒道。“想叫她主动,只需以言语相激。到时候,以你的强项为挑战项目,岂不是稳胜?”
余静本没有全胜的把握,听了高司·麻衣的建议,感觉自信了许多。论书法,她绝不输关小雨。
“除此以外,还会有人暗中助你,”高司·麻衣将左臂搭在余静的肩上,在她耳边嘀咕。“细节我不便透露,你尽管正常发挥即可。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了给你壮胆。”
“谁要你乱插手了?”余静故作镇定。“对付关小雨,我一人足矣。”
“良し,”高司·麻衣拍着余静的后背,眯眼笑道。“じゃ、頑張って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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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于祭通过书房的密道进入了地下室。他推着小车,把饭菜挨个送入房间。到了第四间屋,他见一位穿着道袍的女子正在照顾孙姗,便开口问:“小蕊姑娘,你吃了吗?”
“于道长,”小蕊转首一望。“你看我这忙了一上午,连滴水都没喝,哪有工夫吃饭啊?”
“姑娘辛苦了,”于祭把两份餐食端了过去。“自从你来到了观中,贫道的活就少了一大半。若能顺利完成任务,这头等功非你莫属啊。”
“道长何必谦虚?”小蕊客气地回应道。“敢情您老之前那么久的劳碌还不及我区区几天的?”
“嗨,”于祭挥手一笑。“说到底,咱都是为鹿先生献力,不是?”
小蕊接过餐盘,拾起筷子,在菜中搅了搅。“听说鹿先生这次花了不少钱,所以才特意派我协助道长。也不知这费用高出十几倍的方法,效率如何?”
“这我不晓得,”于祭摇了摇头。“毕竟鹿先生的年龄摆在那,是个不可避免的问题。其实换做我,直接领养一个孩子不就得了?”
“您不了解鹿先生,”小蕊解释道。“他非常重视血缘关系这个因素。不是他袁家血脉,怎有资格继承袁氏集团的大业?”她见于祭一脸吃惊,又补充道:“我怎么也跟了鹿先生三年了,若是猜不出他的身份,那岂不是太傻了?”
话音未落,一个道童的声音从屋顶的管道传出。“师父,那位客人来了。”
为了确保地下室的工作不向外泄露,于祭并没有将打开密道的窍门告知于他的徒子徒孙,而是叫他们通过这种管道传音的方式与自己联系。听到来者是“那位客人”,于祭立即搁下了手中的餐盘,原路返回。
于祭从书房跑到了会客室,见羊先生双手贴背,正欣赏着墙上的画,便放慢了脚步。
“于道长近期都忙什么呢?”羊先生发问时丝毫未动。
“回禀羊先生,”那老道鞠了个躬。“除了管教门徒、学习一些法术,贫道把心思全放在鹿先生布置的任务上,不敢有半点疏忽。”
“哦?”羊先生的语气似乎有几分质疑。“你这几天就没干点别的?”
“呃...”于祭犹豫了片刻。他深知这位羊先生消息灵通,不是随便一句谎言就骗得了的。“其他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羊先生轻笑了两声,问:“你拿着我给你提供的信息骗张紫妃上山,这也算是小事?”
于祭吓得直接跪倒在地,说:“我-我-我那是...”
“你这个死性不改的家伙,”羊先生训斥道。“想当初,鹿先生叫你把孙姗的所有衣物抛到学校的后山,以误导警方的调查。你倒好,把她身上的贵重物品都留了下来。难道你不怕警犬靠着气味找到这里?”
“此举确实冒险,”于祭试图狡辩。“但贫道将那发箍买了个好价钱。只要羊先生愿意,尽可收了去,我绝无怨言。”
“住口!”羊先生勃然大怒。“你这是想让我和你背负同一个罪名。如此你我便拴在一起了,嗯?”
“羊先生误会,羊先生误会了!”于祭连连叩头。“贫道纵有十个胆,也不敢算计您啊!”
“少来这一套,”那副羊头面具后的双眼似乎能看透一切。“倘若你是个胆小如鼠之辈,怎会在鹿先生的眼皮底下耍花样?你甭以为私吞经费的事无人知晓。宫腔内人工授精的费用一次是多少,鹿先生这种花钱大手大脚的人不清楚,但我就不一样了。你做的假账瞒得过他,可在我看却是漏洞百出。我不揭发你,自有我的原因,不过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更别觉得没人收拾得了你。”
于祭这次感到了真心的恐惧。他虽早听说了羊先生的厉害,可与之正式接触也只有一年的时间。然而,这位神秘人仿佛对他的一点一滴都了如指掌。
“总之,张紫妃这个女孩你是动不得。目前袁氏集团和张毅德有生意上的来往。退一步说,即便没有,张紫妃也不是鹿先生的目标,你这么搞无非是在给组织添乱。鹿先生要是怪罪下来,你就准备见阎王吧。”
话已至此,羊先生谅那老道无言以对,便甩手而去。于祭背后冒着冷汗,嘴唇哆嗦地叹道:“恭-恭-恭送羊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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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大神,你真的要去挑战余静吗?”周创跟在关小雨身后问道。
“那家伙竟敢公然挑衅,我岂能饶她?”关小雨气愤地往前走着。“今日定要与她一较高下!”
“我看不妥,”周创好言相劝。“这明显就是个陷阱。她是故意激你的。”
“少废话,”关小雨毫不理睬。“笔墨纸砚带了没?”
“带了...”周创扛着书包,一脸不情愿地说。
二人很快就到了学校外侧的一片竹林。除了余静和其他几位文科组的学生,在此等候的还有以书法为爱好的钟耀。这位老教授平时与余静关系不错,是被她特意请来当监管员的。
这林中摆放着两台木桌,其一已被余静占用。关小雨走到了另一台,问:“你想怎么比?”
余静命人点了一炷香,道:“你我各作一首应景的诗,将其写下,由钟教授评判。香火灭掉之时,双方必须停笔,别无限制。筹码为1.0GPA,一战定胜负。”
“1.0的筹码未免太拼了吧?”周创忍不住插嘴道。“小雨大神因在滑冰场放走了曹曼,GPA降低了不少呢。”
“怎么,怕了?”余静挑衅道。“作文大赛后,我的GPA也损失了一半,所以没什么不公平的。”
“休要啰嗦,”关小雨把周创推到了一边。“我接受你的挑战。”
余静嘴角上扬,道:“很好,那就请吧。”
“周创,”关小雨伸手道。“拿笔来。”
周创将捧着的盒子打开,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的工具。那笔的笔尖虽与平常的毛笔无异,但尾部却按了一片刀刃。
关小雨又吩咐说:“赶紧磨墨。待我作出了诗,如果你还没磨完,今后就别做我的助理了。”
周创闻言,自然不敢怠慢。
思考之际,余静瞥了一眼对方手中的笔,道:“那莫非是传说中的惊龙笔刀?”
“哟,你还挺识货,”关小雨骄傲地笑道。“没错,这正是著名画家张僧繇当年用来画龙点睛之笔。据野史记载,那两条龙腾云驾雾而飞,安乐寺的住持为避免其伤及无辜,便请了法师将它们收回画中。众人恐那墙上的龙再次复活,于是张僧繇稍作修改,在笔尾添加了刀片,刮去了龙的眼镜,寺内这才得以安宁。”
余静的目光充满了羡慕。“能得此宝物,实乃人生之大幸啊。”
“这是我爸在古董店淘到的,很久没用了,”关小雨继续讲述着。“为了挑战你拿出来炫耀炫耀,也算是看得起你。”
此时,周创已磨好了墨,将它摆在关小雨面前。
关小雨站在桌边,持笔蘸了墨,用左手稳住纸张,右手悬于上方。她刚落笔便察觉到了异常,急忙检查了笔尖。“怎么会这样?”
余静挂着无辜的表情,侧脸道:“小雨同学,有问题吗?”
“这笔不吸墨,”关小雨紧皱眉头,甚是困惑。她突然瞪着周创,责怪道:“喂,是不是你把我的笔弄坏了?”
“小雨大神,我—”
关小雨也不给助理解释的机会,直接骂道:“没用的东西,滚!”
余静在旁看着,捂嘴偷笑道:“这炷香烧了有一半了。现在跑回学校取笔,恐怕来不及了。”
关小雨仰首望着天空,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主意。只见她掌心着地,使了一招旋风腿,周围的几根竹子依次被折断,纷纷倒落为一排。她又忍着痛,徒手将竹子劈成碎片。
夏淳吓得急忙躲在同学身后,大吼:“关小雨,你干嘛?输不起就在此发疯吗?”
“香还没烧完,你凭什么断定我输了?”关小雨反驳道。说着,她便把笔转了一圈,用尾部的刀片开始在竹片上刻写。
“不会吧,这也行?”岳沁纳闷地问道。
“何必理会?”余静淡定地说。“她这是穷途末路了。我不信拿刀刻的字能比执笔写的好看。”
过了许久,关小雨终于收了笔刀,对着竹片挨个吹了几下,然后将它们竖着插入了泥土中。
余静凑近瞅了瞅。每个字的刻工确实精致,但凹处仍含着木渣子,导致美感欠佳。“不错不错,”她讽刺地鼓掌道。“看得出你尽力了。”
关小雨拍了拍手,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不过这个作品还差一笔才算完整。”
“那你不赶紧添上去,好让钟教授做评判啊!”夏淳催促道。
“急不得,急不得,”关小雨微笑着说。
霎时间,一阵雷鸣在几人的头顶响起。余静举目一望,见一片乌云已飘至了他们的正上方。“不好!”她大声惊呼。
一滴滴弹珠般的雨水从天而降,无情地打湿了余静写完的诗词,使她的字变得模糊不清、无法识别。相反,关小雨的竹片被水冲洗后,刻在上面的字显得更加完美,可以观察到每一撇、每一捺的细节。
余静见状,迅速叫人前来撑伞。她本打算用剩余的时间再拟一份诗词,然而夏淳却指出那香火已被大雨扑灭,意味着这场对决结束了。满怀怨恨的余静眼睁睁地看着关小雨的佳作,自愧不如。
那四片竹子刻着四句诗词:「雨落花丛奏轻曲、曼妙胜琴音;情浓意切吟蜜语、深契似竹林。」
“关小雨果然还是对老大思念不断,”章百合自言自语道。
“什么意思?”旁边的岳沁听了对方的话,表示不解。
“你难道没发现这是一首藏头诗吗?”
岳沁仔细一瞧,顿时恍然大悟,不由赞叹道:“‘雨曼情深’...好诗,好诗啊!”
余静败下阵来,流着泪在对手面前大哭。“小雨,请你看在我们曾经都是文科组成员的份上,采取半免半增的结算方式吧!”
“你干什么呢,余静!”夏淳怒喝。“还没到月底呢,你怕啥?”
余静自然明白落入F级的学生仍可以通过考试或挑战把成绩提高,但同时也会处处被人针对。她不愿冒这个险,只能继续求饶。
关小雨念着旧情,不忍看余静如此,便答应道:“你若今后不再招惹我们理科派,我就依了你。”
“好说,好说!”余静叩首道。“谢谢小雨!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队友那狼狈的模样令夏淳很是不爽。她冲着余静啐了一口,道:“平时看你挺神气的,没想到生死关头竟是这副嘴脸。丢人的玩意儿,你不配与我们为伍!”
待夏淳领着其余的同学返回了校园,余静缓缓从地上爬起。她深知经历了这一战,自己将背负着贪生怕死之名。然而好死不如赖活。只要她没被淘汰,就总有一天能翻身。到那时,又有几人会记得她当下之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