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圆形写字楼前停下一辆拉风的迷彩越野车,车上纵身跳下穿卡其色风衣的男子。挺立的鼻梁上架着深色墨镜,唇形性感,尖长下巴呈现出完美比例,银色耳饰包裹住耳垂,在大厅的灯照下高调地闪烁着。
正是普通上班族们的下班时间,他逆着人流迈开长腿,一路畅通无阻。所到之处,皆充满了人们无法遮掩住迷恋的视线,好似在被当作珍稀的工艺品观赏着。
他径直走向电梯口,以慵懒的姿势倚在墙边等待着。电梯门打开,所有人在看见门外这位惊为天人的面孔,都一致愣住了,忘记走出电梯。
“怎么,你们都还要上去么?”带墨镜的男子嘴角勾笑,人挤人的电梯里充满了心跳加速的声音。
“啊!程落……总,你怎么来了?”站在最里面的悦子艰难地挤出人群。
其他人也都后知后觉地走出电梯,频频回望,女性们的脚步根本走不向前。
“哟,你是……”手指放在太阳穴边作浮夸的绞尽脑汁状。
“悦子啦!”悦子又气又笑地说,“来找应总的话,他还在办公室。”
“收到。”说完,他伸出手随意地在女生头顶拂了拂,弄乱对方的短发,嘴角再次勾起邪魅的笑容,走进电梯里。
悦子的脸瞬间红透,懵懵地向前走了几步,突然被七八双手腾空架到角落里。
“悦子,那是谁啊?”
“太有型了吧!”
悦子看着眼前晃动的几张面孔,确定都不是自己单位的同事,难怪如此大惊小怪。
“他是我们公司的第二股东,平时很少出现的。”因此,她在叫程落的时候,一时间不知该用什么称呼。
“他有对象了么?”果不其然,狼女本性毕露无遗。
“他的私事嘛,我不太清楚,据说长得漂亮的都有机会……”
悦子说完,在她们面面相觑之际赶紧挣脱了束缚,向出口狂奔。
程落就是个妖孽,每个月总有那么一两次高调地出现,不负责任地散发魅力,又来去如风,从不多做停留。好像是故意的,每当写字楼里的人快要淡忘他的时候,他就再现身一次。和同样是全年龄层女性杀手的应墨酥相比,他妖孽得过分。
豫光集团的办公场所空无一人,程落转过几个弯弯角角,来到唯一亮灯的总裁办公室。
应墨酥处理着白天堆积的文件,对来人头也不抬地说:“坐。”
程落摘下墨镜,露出一双魅惑人心的电眼,将手里的书丢在应墨酥面前,在他对面坐下,随性地翘起二郎腿。
“这书的文风,猜你会喜欢。”程落偶尔会帮应墨酥带几本自认为有潜力的作家的作品过来,作为第二大股东,平时不坐班,至少也得有点贡献。
应墨酥抬眼扫了下封面,是素雅的装帧,和书名《清浅度日》很契合。
“我也看了大半内容,觉得这作者恐怕是二中校友,有些细节挺像我们上学那会儿。”
“西禾。”应墨酥念出作者的名字,是虚拟的笔名。
“这书出版三四年了,在书店销量还行。值得你派人把作者签过来。”程落了解应墨酥的性子,一件小事如果不强调三四遍,根本不会上心。
应墨酥把书随手塞进书架里,说:“等忙完这阵再说。”
他见程落用一副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自己,可能心里又在想什么没有正形的事情,笑问:“怎么了?”
“听说,沈南葵回来了。”程落试探地问,“你不考虑和她复合吗?”
应墨酥不置可否。
“真搞不懂你,以前没觉得你有多喜欢她,却一不留神就结婚了。现在对人家孩子那么好,却不接纳她本人,你该不是恋童癖吧?”程落没给他反驳的余地,继续说道,“如果你对她没那心思,那我可就要给你物色对象了啊。”
他翻出手机里的一张照片,硬生生推到应墨酥眼皮子底下:“你爸公司的营销部副总。别看她年纪轻轻的,上位后业绩出色。人家是你的仰慕者,给个机会见见呗。”
“我看挺适合你的。”应墨酥一句话的功夫,被调侃的对象就换成他自己了。
程落了然无趣地叹了口气:“你不能让露露一直没有妈妈,你自己这么忙。”
“现在露露有位好老师。”
“老师能和妈妈的角色等同吗?”
“先让她教着,我的事慢慢来。”
如果程落没有看错的话,应墨酥刚刚可能是笑了一下么?可是没有笑点呐。
“明天去溪园帮忙,有个文化展要举办,提前布置。”
“行。”程落答应得很干脆,完全把自己的主业抛到脑后了。
------------------------------------------------------
惠黎没有想到,会在她计划之外的其他场合遇见应墨酥。
她此前的状态,像是一个匍匐前进的人,目标很明确,却要小心翼翼不动声色地靠近,生怕被对方发现自己的刻意为之。正是这样左顾右盼的心理,使得本来占据主动地位的她,总在和他的交手中处于被动的局面。畏首畏尾,不敢突破。
他才是掌握氛围和节奏的人。
文化展的规模覆盖全市和文化搭得上边的机构,包括学校、书法协会、各类文化传媒公司等等。地点设在一处古色古香的园林,契合展会主题。前来参观的人有以团体形式出行的,也有零散的文人雅士,还有身着不同校服款式的学生队伍。
惠黎坐优奈的车来到这里。
门庭外热闹非凡,有拍照的,有重新整列队伍的,有认识的人相遇热情寒暄的。但是踏入大门之后,空气迥然不同,所有人都默契地收敛起语言。白墙黑瓦灰砖路,百年历史的气息扑面而来,人们静谧地在古典空间里行走。
书法作品的陈列形式也花了一番心思,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和空间和谐地融为一体。蜿蜒的回廊墙壁上,高高低低地挂着一幅又一幅作品,人们走走停停,细细品评。回廊长而狭窄,如果有人从身边经过,需要稍微欠一欠身。栏杆旁三三两两地坐着稍作休息的中年人。
惠黎领着优奈,在回廊里左左右右地拐着方向。天气还是很热,快要把无聊的人焖晕。
“惠黎,还要多久才能看到你的作品?”优奈的声音无力地垮下来。
“快到了。”惠黎的手心冰凉冰凉的,和炽热的优奈形成鲜明的对比。
路过大大小小的假山,经过还在盛放的荷花塘,从一扇又一扇门之间穿过。优奈放弃询问,完全把自己交付给脚步生风的女子。
陡然间,脚步急刹般停下,优奈因为惯性撞到惠黎的背,正龇牙咧嘴地摸着撞痛的鼻梁时,她顺着呆滞在原地的人的目光望过去。
在大多数人还没有抵达的前方,静静伫立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侧脸的容颜堪称绝色,此刻他正目不转睛地观赏眼前的那幅作品,散发着与世隔绝的脱俗气场。
优奈看得呆了,完美还原了那首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