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落叶无数,宛似一条条游龙急速盘旋交叠,汇于一处。
一息间,小小的身体摔入树堆之中,弹起数片落叶,犹如掉入水中溅起无数水花。
小雅感觉自己摔在一块软绵绵的上面,奇怪的睁开眼,发现身下竟是一堆厚实的枫树叶。
小雅短胳膊短腿费力的从树叶堆里爬出来,见自己掉在足有成人一半高的树叶堆里,庆幸自己好运,轻抚着一个劲往她怀里钻的小鸟,望着自己刚掉下来的树杈间,心有余悸的缩了缩脖子,道:“小鸟,幸亏有这堆树叶,要不然我就惨了。”
话语刚落,一声轻笑从树后传来,小雅一惊,往后连退几步:“谁,谁在那?”
枫树后,出现半个光秃秃雪白的圆脑袋,一双漆黑如墨的大眼睛好奇的张望着。
小雅见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立时放松下来,问道:“你是谁?”
一个怯怯的声音重复道:“你、是谁。”
“我叫阿雅。你呢,也是跟家里人走散了吗?”阿雅走近那人,发现是个浑身白胖,臂如藕节,脸如圆盘的小胖子。
小胖胆怯的往树后缩了缩,迷茫的再次重复道:“我、叫小雅。你、呢,也、是、跟、家里人、走散了、吗。”
阿雅气极:“我才叫小雅。我问的是你叫什么?”
小胖敏锐的感觉到眼前小姑娘怒意,不明所以,困惑的歪着圆脑袋,睁着无辜清澈的大眼睛看着阿雅。
“怎么又不说话了?”阿雅一想到自己与家人失散,再见到同样遭遇的小胖,语气不由放软,“你别怕,大人发现我们不见了,肯定会来找我们的。”
“……会来、找、我们……”小胖如牙牙学语般,重复着阿雅的话。
阿雅坚定的点头:“他们肯定会来的。”她心中不断重复着,增加自己的信心。
“他们、肯、定、会来的。”小胖似在领会这句话的意思。
阿雅连连点头,刚才她一个人,现在多有一个人,还多了一只小鸟,感觉自己并没有那么害怕了,想起怀中的小雏鸟,说道:“他被上面的坏小鸟推了出来,大鸟又不在,好可怜。”
小胖子淡漠的看了眼阿雅掌中的雏鸟,重复道:“大鸟、不在,可怜。”
“对阿,你不觉得他很可怜吗。”阿雅收回雏鸟,起身拍了拍衣服,“我现在要去抓虫子,你乖乖的在这呆着,别乱跑,要不然大人会找不到我们的。”
“别、乱跑……乖、乖的……”小胖子喃喃道。
阿雅在家最小,还从未有过她嘱咐别人,感觉自己像个大人,嘱咐完心满意足的往草丛走去。可一回头,小胖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好奇的看她翻找着。
“你一点都不乖阿。”阿雅边抓虫子,边喂着雏鸟,见小胖满脸好奇,“那你不如帮我抓虫子给小鸟吃。”
小胖似懂非懂的翻起杂草来,可发现虫子,他也不抓,就奇怪的看着阿雅。
阿雅察觉出小胖的异常:“难不成你是个傻的。”
“傻、的……”小胖重复说着。
阿雅一见,十之八九,眼前的可爱的小胖是个傻子,喂完最后一条虫子,她牵起小胖的手,回到枫树下。小胖比她矮一个头,胖嘟嘟的非常可爱,尤其是一双漆黑发亮的大眼睛,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傻的。
她同情的摸着小胖光秃秃的脑袋,道:“你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吧……我在家是小五,你比我还小,就叫小六吧,以后你就是我弟弟。”她在家最小,看着别人家有弟弟,她打心底羡慕,如今自己捡了一个弟弟,也过过姐姐瘾,哄骗着小胖,“小六,叫姐姐。”
“小六?”小胖还在消化阿雅的话,“姐姐……”
阿雅兴奋的连连点头,如狼外婆诱拐小红帽般,继续让小胖子叫她姐姐,从小背篓中拿出用粗布包裹的半块芝麻饼,掰成两半,一半递给小胖:“这是麻婶子给我,可好吃了。你尝尝。”
小胖迷惑的接过,一股散发这芝麻香味扑鼻而来,见阿雅吃的正欢,小口的咬下一点。
饼闻着香,可入嘴后既干又粗糙,小胖嚼着皱起小脸,可一旁的阿雅却是吃的津津有味,恍若正吃着人间罕有的美味。
小胖强咽下食物,但再也不肯在吃一口。阿雅只当是小胖细皮嫩肉,甩脾气不吃,有些愤懑的重新包起饼,吓唬道:“浪费会被雷神公公打屁股。”
“阿雅~”不远处传来焦急的叫唤。
阿雅一听,高兴的忙回应,转头对小胖子说:“爹娘来找我了,小六跟我回家,我爹娘肯定会帮你找到家的。”
小胖却是连退几步,受到惊吓般跑到枫树躲了起来。
阿雅正要跑过去,拉小胖出来,跟她回家,但树后却没有小胖的身影,枫树周围叫了几声,仍不见回应。
这时,阿雅的爹娘跑过来,一把拉过正愣神发呆的小女儿,又气又急,拉着阿雅就下山。
阿雅被拉着,磕绊间,回头看,一双漆黑如墨的大眼在树后望着她离去。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晃便是十年。
今日,阳光灿烂,万里无云,阿雅的家中红绸飘带,大门上贴着喜字。
阿雅已出落的亭亭玉立,十里八乡的好姑娘,被十里之外的书香人家看中,嫁与金姓人家的秀才儿子。阿雅爹娘一辈子的泥腿子,没想到自己的闺女能嫁入书香门第,乐的半夜笑醒。
阿雅与爹娘哭泣中拜别,此一嫁成他人妇,再难承欢膝下,心中也充满着对未来不安。
初入一年,金秀才与阿雅相处和睦。可待金秀才的老爹过世,金秀才如被脱缰的野马,天天在外厮混,寻花问柳,阿雅劝过几次,阻过几次,哭过几次,皆是无用。
一日,金秀才满身酒气醉醺醺的回家,阿雅拖着已五月有余的身子为他擦拭。
金秀才不耐烦的推开阿雅。阿雅不妨,踉跄几步跌倒在地,腹中隐隐生疼。她忙轻柔抚着显怀的肚子,轻声安抚,阵阵痉挛逐渐褪去。
第二日,金秀才难得早归,阿雅伺候他吃饭。可金秀才不是嫌汤太咸,便是嫌菜难吃,一拍筷子大骂阿雅。
阿雅呆愣发怔,曾经温情脉脉、斯文的金秀才突如其来的狰狞模样,让她忘记了该如何反应。老夫人听到响动,出来劝说了几句,金秀才怒气冲冲的甩门而去。
老夫人失望的摇了摇头,好声安慰阿雅。
阿雅愣愣的坐在饭桌旁,桌上的饭菜冒着热气,她鬼使神差的给自己舀上一碗汤,一勺一勺的送入口中,咸淡适宜;夹起青蔬小菜,清脆可口。她默然的吃下一碗饭,手不由自主的抚上凸出的肚皮,感受着腹中的悸动。
金家原有些家底,但也经不起金秀才的胡乱挥霍。老夫人为了省些,将家中几个下人给遣散了,唯独留下照顾阿雅的丫头。
金秀才越发的荒唐,终日与狐朋狗友花天酒地,吟风颂月,深夜脚步踉跄的回家。
阿雅总留着灯,等着丈夫。已有7月身孕的她行动不便,便让丫头搀扶东揺西晃的金秀才进屋休息。
金秀才醉眼惺忪,丫头娇小可爱,色心一起,抱起丫头,便往床上压去。
丫头哭喊着挣扎,惊醒了在隔壁屋睡下的阿雅。她闻声进屋,见金秀才正撕扯丫头的衣物,忙去阻拦。
金秀才被阿雅阻拦,心中极度不快,厌恶的一脚踹开阿雅。
一脚用力踢在阿雅的肚上,瞬间,阿雅腹中如翻江倒海,一股热流奔腾而出,剧痛与恐惧彻底让她尖叫出声。
凄厉的尖叫声划破静谧的夜空,犹如一柄利刃横空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