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说他打算出去看看,问妮娜要不要一起。妮娜很快拒绝了,说现在她哪也不想去。爱德华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按照外婆的意愿,妮娜和妈妈把外婆和外公葬在了一起,他们的墓地在山上面,离小房子不远的地方。
妈妈打算在这儿再待一会儿,外婆去世后妈妈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很少说话,和妮娜的交谈也几乎趋近于无。更多的还是发闷的沉默。
现在家里做饭和收拾都靠妮娜,妈妈只是垂丧地坐在门槛上看着夕阳度日。
今天晚上的晚饭妮娜已经准备好了,刚才爱德华来了,带来了他就要离开的消息。妮娜微微怔了怔,还是接受了这件事情。
爱德华要她一起走。
妮娜没想什么就拒绝了,不是因而妈妈的原因,只是因为她单纯地不想离开。
也许她下辈子就在那生活了也说不定。
爱德华要走。那就走吧。
但妮娜还是打算去送送他。爱德华之前说他要在晚上走,这样才能赶上清晨的船。爱德华从一个老船长那打听好了,那儿需要一个水手,爱德华正好补上。
妮娜倒没问爱德华为什么想要走。如果爱德华没告诉她那么也许也代表着爱德华不愿意她知道。
晚餐的餐桌上,妮娜叫了好几声才把妈妈叫上餐桌。
妮娜为妈妈倒上一份奶油蘑菇汤后,妈妈终于抬眼看了看妮娜,她的嘴唇紧紧抿着,眼睛有些空滞地望着妮娜,仿佛她是一台机器一般。
“妈妈,喝汤。”
妈妈乖乖地抬起手喝汤,动作依然优雅,只是眼神有点神经质的空洞。
“妈妈,吃菜。”
如果不这样,妈妈根本会傻傻坐着,一滴水一粒米也不吃。
妈妈机械地扒起碗里的菜,动作很轻,埋下头的妈妈的头顶呈现在妮娜的眼前,妮娜一看,发现妈妈的头顶都白了。从根部,妈妈的头发白掉了。白色成了黑色的一个内圈,细细软软的头发里是妈妈的伤心和难过。
妮娜轻声叹息。
收拾好碗筷好,妮娜去见爱德华了。
爱德华家的灯远处看来就亮着,客厅的一盏大灯闪耀在黑暗里,很是夺目。妮娜敲门,门过了好久才开,开门的正是爱德华。
“我能进来吗?”妮娜笑着问,脸上也有点倦容。
“嗯。”爱德华答得言简意赅,把门拉开就让妮娜进去。
一进去,便看见铺了一地的衣服,有白色的短衬衫,有褐色的厚大衣,还有许多有些年岁的牛仔裤和牛仔衣,妮娜蹲下身,抬起头问了句:“你要带哪些走?”
爱德华走近,只是笑:“你要帮我收吗?”
妮娜自然地点点头。脸上也没一点羞涩。她和爱德华太熟了。即使她喜欢他,也不是那种会经常脸红的喜欢,他们依然可以做朋友。
“春夏秋冬的衣服都帮我收上两件吧。”爱德华拿起柜子里的行李箱铺开,放在了沙发上。
“……你要去多久啊?”妮娜问。她忽然有些慌乱,连眼睛都有点不敢看爱德华,她故作镇定,低着头,一边收拾着。
“两三年吧。”爱德华淡淡说。
妮娜手中的动作停住了。
她原以为只是两三个月的短期工作,没想到是两三年的航行。那太久了。
一想到可能两三年都见不到爱德华,她有点难过起来。
她不说话,开始慢慢地收拾起来,一件又一件。真奇怪,似乎来了这儿以后,她变得越发脆弱了。以前在巴斯菲尔德,她是一点儿也不好哭的,怎么到了这里,就像是泪腺开关被打开了一般,哭泣变得如此轻易。
妮娜一边收拾,一边哭了起来。默默地,无声息的,一滴泪水掉在了爱德华的蓝色长袖上,顿时在衣服上晕开一个蓝黑色的圆,妮娜试着去擦,却也擦不掉那泪痕。
“妮娜。”爱德华忽然蹲下身来。
他扶着妮娜的肩膀,神情复杂。
“我们一起走吧。”他说。
“船上还差一个厨娘,到时候我们三个人一条船,刚刚好。跟着我去吧。”爱德华的手指触到她的面庞,擦干了她的一滴泪,另一滴泪却滑下来。
“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妮娜低着头,声音的喑哑是妮娜的失落。
“我得好好和妈妈谈。”她说。
“对你来说,我又算什么呢?”妮娜抬起头,望向爱德华,她突然好奇起来,很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爱德华摸了摸妮娜的头发。半跪在地上,拥住了妮娜,两人紧紧抱着,她感受到了他在她耳边温柔的鼻息,他坚定又温柔地说:“妮娜,你是我的生命之光。”
妮娜怔住,她一下子推开爱德华,仿佛是想确认他的神情般,她用力地观察着他,却发现他是那样的认真与坚定。
妮娜心中一荡,她的心中,那空落落的冰冷的心,似乎一下子,因为面前的男孩而温热了起来。
很巧。
她也是这样想的。
爱德华近身,吻住了妮娜,蜻蜓点水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