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天允一连在心里提出了这几个疑问。再看一会儿,只见那血线越来越细,气流也随之越来越弱。连接九人的血线消失不见,到最后,四条血线分别收进老少两人的手腕处,消失不见。屋内气流也随之消失。归于平静。中间九人颓然倒卧,手腕分离,一动不动。
凤天允大气都不敢出,只觉得身周汗毛倒竖,他向来胆大,可这眼前的情形实在太过诡异,他又急于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以又定睛观看。
过了一会儿,只听老人道:“经纶,感觉如何?”
那年轻人经纶道:“爹,经纶还好,不必担心,你怎么样?”
老人道:“那就好,几日来不断休习,此法可都记住了?”
经纶道:“经纶记下了。”
老人道:“那爹走的就放心了。”
经纶道:“爹要走?”
老人道:“是时候了,该走了,老祖宗正等着我呢。”
经纶道:“那经纶只能二十年后才能再见到爹了。”口气颇为感伤。
老人道:“不必伤怀,身为步家九代中的一员,你该感到幸运。”
经纶垂首道:“可经纶不舍得爹就这样一走二十年,经纶还没做好准备,怕挑不起这个重担。”
老人道:“该是你的责任,你是躲不掉的,只能拿出决心,勇于面对,才配称得上步家的子孙。”
经纶道:“孩儿知道。”
老人道:“这“循血续命阵”一旦施展,便不能有半点偏差,二十年后,传给你儿子的时候,切记要提前多多演习,熟记于心,再不能如前日那般,差点血崩阵垮,前日是没有外敌,倘若来了敌人,即令是个不懂武的凡人,也能轻松要了我们的命。”
经纶道:“经纶记下了。”
老人道:“神碑碑主与冥碑碑主各自为政,但他们绝不敢动到你的头上,暂且由着他们,将来老祖宗会替我们出这口气。眼下循血九代是我们步家的头等大事,不能因小失大。”
经纶不语,点头又听。
老人道:“地碑碑主就这样空着吧,眼下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选。”
经纶应道:“是!”
老人道:“人碑碑主,虽比你还小,但此人天赋异禀,且胸怀远大,重情重义,有什么事,可与之相商。”
经纶道:“是,只是此人寄情音律山水,虽一身通天的本领,却毫无大志,我都想不通老祖宗怎会选中了他。”
老人道:“老祖宗自有他的道理,怎敢这样说!”
经纶道:“是!孩儿知错。”
老人道:“靳文忠的事,你不必插手,由他自己解决,“欺凌山拳脚五绝”已答应我保他半年性命,半年时间够了。”
凤天允听到这里,心底一震,打起精神,仔细听着。
经纶道:“他一个小小的州府,能起什么大浪?”
老人道:“他与咱们的劲敌有着直接的关系,通过他,咱们可能只要作壁上观,就能除了敌人,靳文忠虽是一个文弱书生,但此人阴狠歹毒,又心比天高,他急于摆脱控制,所以,不用我们催,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攀高枝,除劲敌。我们只要保他安全,自可水到渠成。”
经纶道:“可他的图被盗,他也就没了向上爬的渠道,他前日还向我求救,要我帮他的忙,经纶没得爹的允可,没答应他。”
老人道:“那是他自己的事,他自己解决。我们帮他够多了,你以为“欺凌山拳脚五绝”这样的人物谁都请的动么。若不是当年他们欠我一份小小的恩情,又怎会为他卖命。若不是怕咱们的对头杀了靳文忠,又怎会这样大材小用,用了欺凌山拳脚五绝。”
经纶道:“经纶知道了。”
老人道:“还有什么要问的,爹今夜都给你交代清楚。”
经纶道:“爹真的相信九代单传?”
老人道:“爹一直都相信,老祖宗是我步家里面神一般的人物,只可惜生不逢时,在他那个时代,又出了两个神级的人物,只恨“既生瑜,何生亮”,要不然,我们步家现在又岂会是这个样子。”
经纶道:“孩儿没什么要问的了。”
老人道:“快了,你已是最后一代,再过二十年,老祖宗定会翻了这天下,到时,我们都会看到,只可惜……”
经纶道:“爹可惜什么?”
老人道:“只可惜这窗外的小朋友也只能听一听,却再也看不到了。”经纶道:“他有幸能听一听我们步家的秘密,此生该知足了。”
凤天允听到这里,已知道早就被人发现了,他站起身,准备破窗而入,就听经纶道:“朋友,进来坐坐!”说完,只见他隔空出手,五指往回一收,突然一股大力将窗子和凤天允一块儿疾吸进屋内。凤天允被这股大力吸进之后,两腿一弹,双手伸出,曲臂一回,在空中盘旋一转,再一个翻身,轻轻巧巧的落在那倒卧的九人中间。微笑道:“这般请人倒是第一次见,不过,你不请,我也会来。”
老人定定的看着凤天允,道:““凤翅天翔”?“
凤天允一惊。
老人继续道:“你是凤家的人?”说完微微一笑,又道:“阁下是凤天允!”
凤天允大惊,暗道:“只凭我这一进来,就猜出我的来历,还这样准,这老人着实不可小觑!”心里想着,嘴上又道:“老人家好眼力,只是怎么猜出我是凤家的人,又怎么断定我是凤天允?”
老人道:“你祖父凤薄烟潜心创出的“凤翅天翔”身法,江湖中知道的人不多,但还是有。凤家四子,一稳二绝三狂四探,只有三狂凤天允才符合你刚刚进来时的态度。”
凤天允一伸拇指,道:“好眼力,好阅历,说的也好!”
老人道:“只是很可惜,凤云楼是我非常敬重之人,咳!为何偏偏是你。
凤天允道:“可惜什么?”
经纶道:“爹可惜你这样一个大好男儿,今夜却只能死在这里。”
凤天允用手一指自己的鼻子,道:“我!死在这里?”
经纶点了点头。
凤天允道:“二位多虑了,不过也谢谢你们的看重,凤天允在此谢过。”说着,他竟真的朝每个人微微躬了一下身。
老人道:“三公子,你一定有很多疑问,老夫敬重你父,今夜不得已却要留下你,但有所问,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能让你就这样糊里糊涂的丢了性命。”
凤天允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既蒙老人家如此厚爱,天允倒真的有些问题想请教。”
老人道:“请问。”
“老人家和令公子的大名?”
“老夫步循经,这是犬子步经纶。”
“你们身属何门何派,为何江湖上从未听过?”
“你可听过“步神界碑”?”
“那不是已经消失了两百多年了吗?”
“从未消失过,只是隐藏起来,不问世事了。”
“这九人连同“扶摇别院”其他的守卫都是被你二人所杀?”
“准确的说,是借了他们的命。”
“借?何时还?”
“我们会还给他们后人一个没有纷争,没有阶级,没有痛苦的和平盛世。”
“这样说来,他们应该感谢你们喽!”
“那倒不必!”
“你们方才所练的是什么?”
“循血续命阵。”
“那是什么?”
“你可知九代单传的真正意义是什么?”
“愿闻其详。”
“九代单传的真正意义就是集九代人的寿命和功力于一人身上。”
“那岂非天下无敌?”
“正是!”
“但要集在谁的身上?”
“老祖宗!”
“步家的老祖宗?”
“正是!”
“那是谁,这样幸运?”
“步入霄。”
“那又和杀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九代单传需要九代人每人都要掌握循血续命阵的方法。这九人是在帮我们练习,但他们承受不住血脉流转的速度,所以死了。”
“那是怪他们没本事喽?”
“准确的说,是这样。”
“九代单传?人之寿命有限,照你所说要集九代人功力和寿命于一身,即令是每二十年传一代,那最上面那一代也有一百八十岁,人怎可以活这么久?”
“所以我们在休习循血续命阵。”
“步经纶是最后一代?”
“他是最后一个传功人,他儿子是最后一代。”
“靳文忠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是个很讨厌的人,但我们需要他做一件他自己也非做不可的事。这件事关系到他的生死命运。”
“什么事?”
“你既知靳文忠,想来也知道那幅“万寿河山图”?
“当然!”
“靳文忠原本只是一个屡试不第的秀才,最后一次科举,他又名落孙山,无颜回乡,万念俱灰之下,便投河自尽,却被那图中所绘地方的主人所救,并收留了他三年。这三年里靳文忠在山间苦读山间所藏的书籍,三年后,再次应试,终得榜上有名。可山间主人曾对他说过,若将来为官不能为民做主,贪得无厌,便不会饶他。可靳文忠野心勃勃,何止贪得无厌,一上任,便攀高踩低,狂揽民财,致使江州府百姓怨声载道,尽失民心,终于惊动了这山间主人,连发警告,令他改过自新。靳文忠知道深浅,便收了心,假作清廉,背地里却找人绣了这幅“万寿河山图”,标明山间所在,又以五名美女和“长生”二字作为引诱,试图把图连同五美送进帝王膝下,美女也还罢了,但这世间又有哪一个帝王能禁得起“长生不死”的诱惑,得图再经五美的引导之后,必兴举国之力前往讨要长生的法门,但这世间又何来的长生不死的法门。最终的结果,必然是靳文忠借皇家之力,除掉了心中的隐患。而他也可凭借五个美女承欢帝王膝下,步步高升,实为一箭六雕的绝世之策。”
凤天允越听越惊,心下暗道:“真想不到这靳文忠心思缜密至此,竟能想出这等骇人听闻的计策,但如果真的被帝王知道了并无长生法门,他自己岂非也难以自保。”想到此处,又道:“如真的像你所说,那将来帝王知道了长生法门只不过是个阴谋,又岂能饶了靳文忠?”
“靳文忠所谋之事,并非完全的空无依据,他在那里一住三年,想来也是对那里有着一定的了解,而据我们所掌握的信息,我步家老祖宗当年的最大劲敌,这些年一直在那里做客,他既能活到今日,可想而知这长生虽不能长生不死,但比常人多活些年岁,却还是能够办到,要不然也不会有我步家的九代单传。但那人据我们的了解,又岂是帝王能够驱动,必然不会就范,帝王盛怒之下,又岂能不摧毁了那里。所以靳文忠此赌,倒有着八成的胜算。”
“那他何不直接禀明帝王,绣张图隐晦其中,岂非很是麻烦?”
“想来定是他在下山之前,那山间主人令他发下毒誓,永远不得对外人说起山间的所在,他才想出这个办法。”
“既然他已发下毒誓,你们又是如何知晓?”
“我们自有我们的办法?”
“所以你们也乐得其成,推波助澜,顺便除去了你们的心腹大患。”
“正是!”
“就为了你们之间这种龌龊的交易,却害得我的朋友一家身死,到死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若不是因为他们盗走了那幅图,又何至于此。”
“如此说来,倒是他们的不对了?”
“怪只怪他们招惹了靳文忠!”
“看来这靳文忠的命,我是非取不可了。”
“可惜你今夜得先把命留在这里。”
“哦!能通融通融吗?”
“你原本是有机会的,在我们施展阵法之时,你若离开,我们便不会拦你,或者在阵法刚结束之时,也能离开,我们正在恢复元气,想拦也拦不住,所以,我们才会说那些话来稳住你,待我们元气一恢复,经纶便立刻把你吸了进来,到了此时,你再没机会了。”
“看来我还真不会把握时机。”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还有一件事?”
“哦!还有什么事?”
“你们怎知一定可以留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