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句话喊完,沈灵绣“砰”的一声,又把窗子关上。
当沈灵绣喊出那句“离恨弓在此”的同时,就听那有若龙吟的马嘶声,再次响起,而且,这次的鸣声更响,更亮,更高,更通透。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马的嘶鸣声,由远及近,快如疾风,势若奔雷,闪电般到了屋外。
接下来,屋内的凤天允、沈灵绣、韩妈妈、和昏昏欲睡的畔儿,就听到屋顶,屋后,门前,窗外传来了一阵阵惨叫,哀嚎同时伴有“嘭!嘭!啪!啪!”的声音。
只是凤天允乍听之时,脸上还挂着微微的笑容,但只听了两声,他便发觉不对劲,脸上已出现了疑惑之色。而此时,房门已“砰”的一声打开,桌子震飞五尺外。门外站着那个满头白发的年轻人。同时,窗子也“砰”的一声打开,一道白影飘了进来。正是赵小七。而门外,窗外此时已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大片人。
赵小七道:“咦!怎会是你?”
白发人道:“娘!你怎样?
赵小七是对着凤天允说话,白发人却是对着韩妈妈说话。
沈灵绣左看看右看看,她实在想不到自己和韩妈妈只不过喊了一嗓子,形势就立刻反转,一时呆立当场,又惊又喜,满脸疑惑。
韩妈妈道:“明觉,都是娘不好,这些人挟持了娘,来找思云姑娘,你又刚好不在,才被他们困在这里。”
沈灵绣忙道:“韩妈妈千万不要再自责了,他们不找你,也会找别人,总之不找到我,他们是不会罢休的。还害得你跟着受拖累,又被他们推倒,思云才过意不去!”
那明觉听到这里,剑眉一挑,道:“谁推倒了你?”
此时屋外的人都相互搀扶,慢慢站起身来,雷赴却立在人群最外边,大声道:“是我!便怎样?”
“砰!”的一声,雷赴已倒飞出去,飞出六七丈外,轰然落地,只听他嘴里哼哼唧唧的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
这一下,在场众人皆惊,因为根本就没人看清他的出手。
赵小七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抱着肩,脸上露着微笑,看了他一眼。只看了一眼,赵小七就转头对着凤天允说道:“亏你想得出来,居然拿这个诳我,怎么了,堂堂三公子居然被这些个酒囊饭袋困在这里,这要是传出去,总楼主的脸还往哪搁?”
只见凤天允勉强笑了笑,咳了一声,却摇了摇头。
赵小七仔细一看,把脸都快贴到凤天允身上,道:“受伤了?难怪。”回头对着外面大声道:“还不快滚!想把命留在这里么?”
只见展宁扶起雷赴,一众黑衣人紧随其后,踉踉跄跄的陆续离开。展宁不忘回头说道:“我等技不如人,今日惨败你二人之手,输的心服口服,只求告知二位的姓名,也好回去交差。”
明觉冷冷的,声音很低的自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滚!”
展宁再不敢说出一个字,搀着雷赴离去。其他人也已走远了。
韩妈妈说道:“这些人都已走了,理应不敢再来,我们也便回去了,思云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跟韩妈妈言语一声。”
沈灵绣急忙回道:“有劳韩妈妈了,也难免受了惊吓,回去好好休息吧!”
韩妈妈对着明觉道:“明觉,咱们回去吧!”
却见明觉眼神异样,盯着凤天允在看,慢慢的,眼中变得灼热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向凤天允。
凤天允还在地上坐着,见他慢慢向自己走来,而且眼色异常,不禁一怔,道:“有什么不妥么?”
只见明觉眼中突然爆出精光,死死的盯着凤天允,凤天允马上又发现他看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肩膀。
赵小七见他脸色不对,马上就要走到凤天允身前,身子一晃,拦在二人中间,笑道:“这样盯着人看,没的还以为是看上人家了,只不过,他是个大男人,这样看不妥吧!”
明觉一怔,看了一眼赵小七,眉毛一动,说道:“你很快!”
赵小七一耸肩,道:“还好还好,你也很快!”
因为赵小七在中间,他便不能正视凤天允,却下意识的一歪头,又看向凤天允。
赵小七笑道:“他又不是凤天语,他是凤天允,有那么好看么?”
明觉又是一怔,茫然道:“凤天语是谁?”
赵小七正色道:“凤天语是他的胞姐,跟他长得很像,但又不完全像,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明觉“哦”了一声,然后一字一顿的道:“让开!”
赵小七好像很认真的想了想,道:“你得告诉我为什么这样看他,你想怎样?”
明觉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他什么人?”
赵小七突然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一扭头,问道:“喂!我是你什么人?”
凤天允缓缓的道:“亲人!”
赵小七眼中立刻充满了火热的光芒。兴奋之色溢在脸上,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凤天允,道:“真的?你是这样看我的?”
凤天允一脸正色,肯定的点了点头。
赵小七马上回头,兴奋的道:“听到了没,我是他的亲人。”在场的几人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窍所在,赵小七一直苦恋凤天语,但凤天语却已嫁为人妇,赵小七始终放不下,一直守在“九凤楼”,凤天允这句话潜在的意思就是明了告诉他:“虽然名义上你不是我的姐夫,但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所认同的姐夫了。”这怎能不令赵小七为之兴奋。
明觉定定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然后又一字字道:“让开!”
赵小七那原本既兴奋,又有几分羞涩的脸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陡然变色,一副狂傲不羁的表情已显在脸上,冷然道:“不让又如何?”
韩妈妈和沈灵绣眼见形势不对,都走过来,韩妈妈道:“明觉,你怎么了?跟娘回去吧!”
沈灵绣一旁也道:“有什么不对么?好好说!好好说!别急呀!”
明觉道:“没事的,娘!你先回去!”
韩妈妈道:“你这样,又怎会没事,有什么事,说清楚不就好喽!”
明觉突对凤天允道:“你是凤天允?”
凤天允此时只觉得胸口气息不畅,喘着粗气,道:“我是凤天允!你待怎样?”
明觉道:“站起来!”
赵小七道:“他受了伤,有什么事冲我来!”
明觉道:“你不配!”
赵小七突然狂笑,道:“好好好,原本是你和他的事,现在是我和你的事,来来来,你我斗上一场,看看我是怎样不配!”
明觉道:“此间是我娘朋友的居所,不得打坏了一样东西,打坏了,你要赔!”
赵小七道:“好,你也一样,打坏了也要赔。”
这句话说完,二人已动手。
但此时屋内聚集着韩妈妈、沈灵绣、凤天允、和已在里间酣然入睡的畔儿。
二人这一动手,凤天允立刻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因为他发现这二人虽未经商榷,虽一动手便快似闪电,但二人竟似心有灵犀,都未施展功力,全然的在比拼招式和速度。这样比试下去,虽能分胜负,却绝不会有一方受伤,也绝不会殃及他人。便不再担心,仔细的看下去。
这一看之下,不禁暗自心惊。只见明觉所施展的武功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招一式,时而正大无比,时而巧柔异常,没有半分的邪气。再观之赵小七,却见赵小七所学之博,招式之杂完全就不是一个人能办到的,他虽早就认识赵小七,但对他的了解也只是三件事。一是酒,二是对凤天语的苦恋,三是他的速度。万万没想到赵小七的武功竟能博学至此。对他的看法已完全改观。但赵小七武功虽博,哪怕连续变换了几十种不同的掌法、拳法、腿法、指法、爪法,都没用,明觉只用他那一种既正大,又柔巧的招式就能全然化解。
二人在屋内穿插于几人之间,越打越快,忽纵身而起,忽潜行低伏,忽至桌面,忽上梁顶,却始终不曾碰到一件东西,更别提碰到这几个人。一开始时,凤天允还能把每一招每一式都看得很清,但二人越打越快,越打越奇,慢慢的,他更需凝神细观,才能看清楚。
而二人似生怕吵醒了畔儿,都是闭口不语,待手掌相交,也只是一沾即离,偶有相碰,也都是立刻收回。这样的比试,若不是亲身经历,简直令人难以相信。
韩妈妈和沈灵绣一开始还生怕会碍着他们,躲到一旁,但几番下来,发现不是她们在躲着二人,而是想碰都碰不上。到后来,二人越打越快,她们根本就已看不清了,索性坐到凤天允身旁,沈灵绣道:“现在好些了么?”
凤天允却看得聚精会神,浑然没理会她。沈灵绣两手拄着头,瞪大着眼睛,只是看着他。韩妈妈却一脸笑容的看着沈灵绣。二人都已不再担心正在全神比试的赵小七和明觉。
又斗一会儿,只见赵小七围着明觉的身周,忽点忽拍忽踢忽挑,明觉立在中心,见招拆招,见腿分腿,见拳回打,见掌就迎,但一旦要相碰,就立刻回撤。赵小七围着他的身周已转了三圈,他突然停下,即刻住手。明觉见他突然收手,也立刻停下。赵小七道:“有酒么?”
凤天允笑了,他看着沈灵绣,沈灵绣一怔,高兴的道:“不打了么?有酒有酒,坐下来喝点酒不好么,都是朋友。我去拿。”说着取出韩妈妈送来的那坛酒。凤天允笑道:“给他喝!”说着一指赵小七。
沈灵绣一脸懵懂,道:“只他一人喝么?”
凤天允笑着点点头。
赵小七接过酒坛,举起就喝,只听得“咕咚咚咕咚咚”一会儿,就喝了大半坛,喝完一拍肚子,打了个嗝,说道:“再来比过!”
沈灵绣和韩妈妈只看的张大了嘴巴,却不知说什么。
赵小七动了起来,一动起来,所有人都看不清了。
明觉在中心位置,突然不停出手,但赵小七却变成了一道急速旋转的旋风,根本就看不清。只见明觉身周布满了掌影,赵小七虽快的看不清,却始终攻不破明觉所布下的掌墙。这样斗下来,一会儿的功夫,就听得轻轻的“啪”的一声,赵小七立定身子,明觉也傲然站立。
然后就见明觉一伸大拇指,道:“好身法!好速度!”
赵小七同样伸出大拇指,道:“好招式!好本领!”
明觉道:“论身法,论速度,我不如你。”
赵小七道:“可是我输了,我已用尽了速度的极限,还是攻不破你。”
明觉道:“你没有输,你攻不破我,我却也追不上你,你拿我没办法,我拿你一样没办法。所以,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
赵小七道:“你刚才说什么,我已经忘了。”
至此,二人相视一笑。
凤天允心道:“依明觉走路带动河水流动的修为来看,此番比斗虽看似平手,但若真的动起真功的话,赵小七就恐非其对手了。
凤天允笑着站起,说道:“你究竟在看我什么,不妨直说。”
沈灵绣见他已能站起身来,脸上漾着笑容,也跟着站起来。
明觉道:“你身后所背负的可能是我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凤天允解下“红限刀”,说道:“红限刀,是你要找的么?”
明觉一听红限刀三字,脸色突变,道:“给我看看!”
凤天允一笑,道:“有何不可。”说着,递了过去。
明觉一脸凝重的伸出手,似犹豫了一下,又似下了重大的决心,已然握住刀柄。凤天允在全神贯注的看着他。只见他突然全身一颤,然后手臂开始颤抖,越颤越厉害,他僵持了一会儿,突然仰头,眼中泪水滚滚而下,颤声道:“师父!师父!徒儿无能,还是拿不起!”说完,把红限刀递还凤天允,又颤着声音道:“为什么!为什么不等等我!”说完这句话,只听他大叫一声,突然拔腿就往外跑去,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韩妈妈在后面大喊一声:“明觉!”直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