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有吃住的地方,众人倒不必为这些操心。但是一直待在船上那方寸之地,最开始的新鲜劲儿过了,心情便烦闷起来。
有人提议,趁现在雨已停天色还早,不如大家上岸去,结伴到处走走转转。毕竟这个乡镇和他们生活的城市不属于同一个省份,乡土风情肯定有很大的差别。
于是,凌一和周宇龙、郑蓉儿一起起身跳下搭在船尾的大木板,准备朝前面路的方向走去。
“蓉儿。”曾建军在后边喊住了郑蓉儿,“来,来,来。”他朝郑蓉儿招着手,示意她过来。
郑蓉儿一脸不情愿,噘着嘴问:“干爹,咋的啦?”
“来。”曾建军放重音调,指着凌一和周宇龙对郑蓉儿说,“你看,你跟他们一起不合适。”
“咋的不合适啦?”郑蓉儿无语了。
曾建军又朝周宇龙努努嘴,“不合适。”
郑蓉儿瞬间明白过来,无奈地退回到船边,对凌一说:“凌一,你们先走吧,我和干爹他们一起。你们注意安全啊。”
凌一轻瞄了她一眼,不地道的竟然没有挽留。
“重色轻友的家伙!”郑蓉儿在心底腹诽了她一句,眼睁睁看他俩消失在灌木遮挡的路上。
“来,别着急,跟别人一起当灯泡啥意思?!等下让小张去看看,能不能联系辆车,把我们载到镇上去玩玩。”曾建军安慰着她。
小张还真弄来了辆车——一辆农用的三轮车。在这孤山老洼里,能找到这就算是好的啦。
郑蓉儿和那个开车的老乡挤在前面驾驶座位置。后排车箱里,老乡一溜窜放着一排小板凳,曾建军、雷院长他们几个坐在那儿。
看几个大男人像幼儿园的孩子般窝在小板凳上,郑蓉儿瞄一眼笑一次。几个大男人也不愠恼,和三轮车比着音量,扯着大嗓子和郑蓉儿说话,笑声一阵阵扬起。
车子经过凌一他们的时候,郑蓉儿挥着手高声呼喊:“凌一,我们到镇上呢,你们去不去?”
“不去,你们好好玩,早点回来。”凌一拒绝的干脆。
“重色轻友!”郑蓉儿直接鄙视地瞟了凌一一眼。凌一却笑着假装没看见,对他们挥手催促他们快走。
三轮车“突突突”地远去了。
虽说是石子路,但刚下过雨还是有些泥泞。凌一和周宇龙绕着水坑,专捡好走的石头走。这条路上多是鹅卵石,手掌大小,灰的,白的都有。
心情愉悦的俩人,看到裸露的石面,都是腾空而起。从一颗石头直接蹦到另一颗石头。幼稚的游戏,可俩人玩得不亦乐乎,等摇摇晃晃站稳,成就感立马爆棚。
走到处深水洼,周宇龙率先跳过去,转身立在一边等凌一跳过来。凌一望了眼集水较多的水洼,有些不太确定地在原地迟疑。
周宇龙伸出手臂鼓励她,“没事的,加油!”
凌一在他鼓舞下,后退两步,接着助力猛地一跃而起。落地时,没堤防石头竟打滑,脚下一个趔趄,身子向旁边树丛歪过去。
周宇龙叫了一声“小心”,接着冲上前,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慌忙往回拉。凌一没站稳,一个反弹差点跌进他的怀里。
身体接触的一瞬,他们都微微颤抖了一下。没等凌一站定,周宇龙伸出手来,轻轻牵起她的手。
攥着自己的这双手软软的,暖暖的,有轮廓也有质感,凌一的心和她的脸一样不受控制的烫起来。她假意要抽回被他轻攥的手,却被他更紧地攥住。凌一不再挣扎,任由他牵着她,在这条陌生的路上慢慢走着。
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牵着彼此,朝前走。
她多希望,这一刻能永远定格,能永远这样被他牵着,在傍晚的路上,听田间虫鸣,看满目繁茂。
正是深秋时节,又是雨后,走着走着,凌一突然打了个哆嗦。
“冷了吗?”周宇龙问道。
“嗯。”凌一点着头。
说实话,她也有点饿。中餐是在船上吃的,虽然还算丰盛,可是由于只顾兴奋,凌一和郑蓉儿吃得都较少。后来经过一路折腾,到现在她是真的觉得饿了。
周宇龙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在凌一身上。凌一裹了裹领子,把人整个缩在宽大的外套里。凌一嗅到,衣服上有阳光晒过的味道。
“饿了是吗?”周宇龙问她。
“嗯。”凌一诚恳地点着头,她的肚子已经不争气地开始咕咕叫了。
周宇龙左右瞄了瞄,他们已沿着路走到一大片庄稼地边,但令人失望的是,这片作物不是红薯或花生类的。
他又向前看了看,远处好像是一片树林。在船上时就听船老板介绍说这个乡镇主产花皮梨。
虽然现在己是深秋,梨子早已采摘完毕,但周宇龙还是带着侥幸指着前面对凌一说:“走,我们往前去看看是不是梨树,如果是,还有可能遛到树上采漏的梨子。”
凌一一听,瞬间来了精神,两人继续往前走去。
前面果真是一片梨树林,但可惜的是早己采摘完毕。
周宇龙让凌一等在田埂边,自己慢慢走进去。地上泥泞不堪,树叶上滴垂欲下的雨滴,风一吹扑簌簌落个不停。周宇龙穿行在梨林中,扒开梨叶,两眼在树上收寻着。
功夫不负有心人。
经过扒拉寻找,终于在一个树叶遮盖的地方找到一个梨。梨子不大,黄褐色布满花斑,正是他们说的花皮梨。只可惜,不知独自挂在树丫多久了,梨子皮有些皱缩,果肉明显水份不足的样子。
周宇龙欢喜地折回来,拿起凌一身上那件外套的后摆,使劲搓擦着梨子,直到梨子看出些泛白的色儿才递给凌一说:“给,快吃吧!”
凌一望着他,他的头发已被树叶上的雨水浸湿,肩头衣服也湿了一片。但是,眼神却明亮精神,正满含期许地望向她。
她接过梨子,然后顺势伸到他嘴边,说:“我们一起吃吧!来,你先啃一口。”
他后退一步,避开她伸过来的梨,笑着说:“我才不要和你分梨。”
“什么?”凌一没有听明白。
“我说我才不要和你分梨。”周宇龙笑望着她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不能分梨?”凌一糊涂起来。
周宇龙望着她说:“在我们家乡有个风俗,家人、爱人不能同分一只梨。梨谐音离,代表分离,同吃一梨,是分离的意思。”
“那,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分吃?我算你的爱人还是家人?”凌一笑望着他,目光灼热。
周宇龙伸出手拢了拢凌一额头的散发,不置可否,“傻瓜。你说呢?”
凌一不再追问,她把梨子紧紧护在胸前,羞红脸挽着他的手臂,细品着这世上最美的情话。
傍晚鱼肚白的天空下,两个年轻的身影在弯弯的绿道上,相伴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