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公公笑着出去了,随后严锦箫破例封妃的消息立即传至了京城各个角落。
南严府门庭若市,姨娘们都在外头接洽,只有锦箫笑着回了屋,抚着送来的蜀锦和舶香,懒懒地说:“权力的味道真是好闻,不动声色地把每个人都弄成好看的一面。可惜,爷爷看不到这幅好光景了。”
“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老爷是被人害死的……”花栗望了望四周,对锦箫小声说道。
锦箫不安:“你刚刚说什么!什么意思?”
花栗哭诉:“对不起,我——我一开始没有告诉你,我亲眼看到——看到严嵩大人的手下活活捂死了我们老爷!我害怕被他发现,也害怕你一时沉不住气,所以不敢告诉你。今后小姐登上妃位,在后宫立稳脚跟,到时候结算新仇和旧仇也不迟!忍一忍,再忍一忍,欠我们的人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你走开!”锦箫把花栗重重地推开。
“小姐,奴婢并无二心,您别这样……”
“走开啊!”她气到闭紧眼睛,没人看得出她现在的悔不当初,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严嵩为了自己的儿子不惜对亲兄弟下手,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爷爷没了,从诚又是自己亲自送走的,回不去了……一无所有,两面夹击,才是真正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锦箫开始寡欲不言,那种发自肺腑的言笑晏晏也不知是何时了。但这股子郁郁不安的神情反倒让陛下更加魂牵,锦箫明白,陛下需要的只是闷葫芦似的猫美人,精致、乖顺、受得住寂寞。所以她闭口不提关于朝政的任何事,包括严世蕃被软禁的事,同时她也在想严世蕃复辟后的局面,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太子府,孑立轩。
“严岱老先生病故,陛下真的亲自去南严府慰问?”我假装不解,昆兰更是不解,皇上很少为了臣子亲自下场。
“慎言……”昆兰拉了拉我的衣服,向我眼神示意窗外停留的太子殿下。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便想起身走开。
我便爽快向窗外念道:“哦,刚刚在和昆兰说笑,不曾注意到太子,太子请留步。”我轻启门框,见他逆光脸庞,依然是好看的但看得不真切,便对他生涩说道,“呃,太子殿下久不来孑立轩,今日突然造访孑立轩让本宫不胜惶恐。”
他没中招,也生涩地说:“太子妃不必惶恐,我是去看简良人,和你没关系。刚刚——不过在找一枚掉落的香囊。现在找到了。”
那香囊像是宋真儿的手艺,他心里永远留有宋真儿的一席之地。我没想到他会拿这香囊来当借口。
实在太多拙劣,我不得不拆穿他:“是吗?香囊上可是一点尘土没见到,还有您说找简良人?他现在在宫里啊,这会儿应该在储秀宫和娘娘们喝茶呢,殿下真不知晓?”
他身边的宫人闷不做声,昭贵妃拨给的人都是拙嘴,也不好帮他们主子说什么。
“殿下,和你商量一事可否?”
……
“你是说父皇想纳锦箫表姨为妃?”
我念叨:“不错,我猜定是严嵩搞的鬼,借花献佛,用锦箫入宫来换他儿子。”
现在太子与严家结下了梁子,被迫站在我这边,俨然不希望严世蕃东山再起。
“那我下一步该怎么做?”
“你现在的处境,母妃会体谅着的,况且她是后宫之主,既是宫里头的纷争,自然由她来解决。”
太子虽能听懂我的意思,但并不认同:“你别忘了,母妃身上也有严家的血脉,她再怎么在乎后宫地位也不会伤害自家人。”
“是么?但愿如此。”我笑他痴傻,笑他不解人性,“对了,殿下找我原先为何事?”
太子回答::“没什么,只是每次和你交谈总能学到不少,所以莫名想来。”
“呵,学到什么?”我吃一惊。
“狠心和不屑,这恰恰是我怎么都学不会的。”
柯离待产不便侍寝,他这是寂寞了?我得赶快叫简欢回来救我于水火。不知道她在宫里进展顺不顺利……
大内,储秀宫。
“怎么?但凡你肚子争点气也不至于在我这里哭哭啼啼!”昭贵妃见简欢哭丧个脸并不痛快,但想到自己育有一个可以依附终身的龙脉,而简欢只是宋真儿的替身,连恩宠都算不上,便可怜起她了。
简欢只管闷声说些女人的酸话:“现如今,那女人有了身孕,太子妃时时防范着我,连太子,连太子都不常来瞧我。娘娘,也只有您肯听简欢的心里话了!我不求太子与我两情相悦,我知道我也没那福气,但总想着要再争气些,让太子再喜欢些,好替娘娘护在太子身边,好好提防那些惑主的妖媚子。”
“这话还算中听,你也不必伤感,柯离肚子一天天大起来,难免有诸多不便。太子还年轻气盛,难免忍受不了寂寞,这样一来,你的机会不就来了嘛。”昭贵妃毕竟在宫里镀了二十年的金,什么样的恩宠奚落都见过,她心里清楚简欢这性格在紫禁城里反而能活得长久。
“欸,多谢娘娘提点!”她恍然大悟着,拭完泪,又向昭贵妃贴耳道:“娘娘,我路过长春宫时,发现那儿新来了位主子。我见那背影不俗,像是锦箫姑娘,不知是真是假?”
昭贵妃眼珠打转盯望着简欢:“你消息可真够慢的!是锦箫,她啊还没侍寝就被封了妃位。看来陛下还挺喜欢她的,连祖制都敢违背!哈,要是方愫玉还活着见到这幅情形肯定气个半死。”
简欢附和地笑了笑:“只是口头上称呼着容妃容妃的,不是还没办册封大典了吗,应该算不上是娘娘吧!反正这宫里我就认识您这一位皇贵妃娘娘!”
晚膳后,简欢回孑立轩后一五一十地重复了她和昭贵妃的对话。简欢的演技愈加成熟,犹如得我真传。
我再三捉摸字句也没发现什么问题。简欢说话一向率真,夸耀之词难免粗鄙些,昭贵妃都是知道的,这次应当没起什么疑心。但光靠简欢一人在她面前煽风点火还是不够,改天我还要去储秀宫一趟,再亲自会会这位模样惊为天人的容妃,让昭贵妃看清楚长大成人人后的严锦箫是多大的威胁。
一旦后宫新进了一个戏班子,一出好戏也不远了。
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