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坐着休息了会天就开始发亮,他小心的移开吴清伶的手,整了整衣冠,去了东暖阁换上朝服,坐着轿辇去面见朝臣。
吴清伶睡到天光大亮才慢悠悠的醒过来,醒过来时脑袋疼得厉害,一时间也分不出其他心思思考昨夜的事,只恍惚的痛恨自己贪杯,又渴得很,想急急的灌下两大盅茶水才算得上解渴。
嗓子里发不出声音,手边已经递过来一杯茶,吴清伶先接过来一口喝光才抬头看过去,竟是个宫女。她一下子慌了神,却也记得不能开口,冷冷的看着宫女,手上的茶杯也没递过去。
“奴婢是书房西暖阁里伺候的,昨夜将军喝得大醉,皇上将您安置在此处,吩咐了奴婢们要仔细伺候着,想来您醉了酒,刚刚给您递了醒酒汤。”伺候的宫女低垂着脸。
伺候得周到,只是未免话确实多了些,一连串说个不停,吴清伶本来人就没醒透,被这些句话劈头盖脸的一砸,人就更晕了。
怪不得这茶水味道不太对,原来是醒酒汤,砸吧砸吧还能品出点儿甜味。
她一醒就看了身上衣着整齐,又偷偷瞟了一眼鞋子,没动,这才安心喝得醒酒汤,只是酒醒了却更苦恼了。她现在是一个人呆在这个皇宫里,孤立无援,只要她有一点儿做的不对被发现了,等着她的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昨夜真是大意,若是西秦的皇帝多一个心眼,今日她的头颅大抵就要挂在菜市场的旌旗上了。
就在她沉默着和宫女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外面急匆匆来了个宫人:“吴将军,您日后的住所现下皇上正下令修缮着,这些日子您就先住在颍水洲上的陶阳宫里,这些天热着,那儿四面环水,凉快得紧。”
凉不凉快倒不打紧,怕是关着人才是第一要紧,四面环水,除非她长出对翅膀来,不然梦里也不见得能出去。
把一位将军锁在深深宫围里,从此以后与四方的天做伴,再没有机会穿上盔甲骑上战马守护国家疆土,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折辱方法了。
若是吴洲越在这儿,恐怕是气得恨不得掀了房顶,可她不一样,从小就锁在将军府里,就连出门都是偷偷溜出去的,她对外面的世界抱有幻想,但不奢求,一望无际的山川也好高高红墙深深庭院也好,她踩的不过就脚下的两寸土地。
吴清伶跟着前来传旨的太监往颍水洲过去,一路上遇到的宫人还要给前头的太监行礼,她估摸着这人在皇帝跟前也是得脸的人物。
唇红齿白倒是秀气,这副皮囊最惹得年纪稍长的姐姐们偏爱,就是她也忍不住多看两眼。年纪不大,坐的位置不低,心眼怕是比蜂巢还多,她得仔细留心着。
俩人顶着日头走了有半盏茶的时间走到停船的水榭处,水边确实比殿宇里要凉快许多,一路走过来身上发的汗不多时便停住了。
“将军,这边请。”
真是一刻也不得闲,这水榭周围的风景甚美,若不是不合时宜,她真想提起笔来细细临摹下来。
上了船吴清伶就开始有些发晕,从前没坐过船也不知道船是这样摇晃,颠簸得她胃里仅有的那点儿醒酒汤都要吐出来了。
一晃眼看见前头迎面来了两艘小船,吴清伶正疑惑着,关俘虏的地方应该没有嫔妃住吧?怎么还有船只从里边往外走,要是真有嫔妃住在颍水洲上,那也是这皇帝脑袋不灵光,上赶着给自己来点绿色才算舒坦。
“那是给陶阳宫换新被褥的宫人,皇上说那儿近水,被褥容易潮,早晚温差大,还是得盖好被子才不容易感染风寒。”太监脸上带着笑,手上还扑棱扑棱的给她扇着风。
原来书上写的读心术并非怪谈,真有人不听声只看表情也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她自认为窥探人心已经算得上是不错了,跟这位公公一比,不过是小儿家的玩笑,当不得真。
吴清伶略微点点头,把眼睛阖上开始休息,她怕她再睁着眼,下一秒得冲着这白净的脸蛋吐出来。
虽然是醒了酒,不过总感觉身上还是乏力,闭着眼小憩都差点儿睡着,船靠岸的时候她都舍不得睁眼,开始感叹这段路程未免也太短。
等一切都安顿好了,也到了用午饭的时候,吴清伶看着像流水席一样端上来的菜品,心底感叹,果然是皇家做派。
一水儿的青菜豆腐,倒是香得很。
“您是刚酒醒,吃些清淡的舒服些。”太监给她夹菜,挑着她不爱的青菜摆在碗里。
不过放眼满桌子的菜,也没有什么是她喜欢的,只有粥里还给她剁了肉沫。
虽然是不爱的青菜,架不住做得好吃,她吃了两大碗青菜瘦肉粥,还有不知许多的青菜豆腐,最后添了小半碗汤,吃得汗都要出来了。
吃完就开始犯困,吴清伶把太监赶出了门,脱下鞋子把鞋垫仔细的藏好才躺在床上睡了个午觉。
往后过去了十多天,她再没见过那个面容俊秀的太监,也没接到他们皇帝的旨意,像个被圈养的宠物。
除了离开这颍水洲,其他的事都随她,丝毫不像被关起来的俘虏。
这儿的皇帝还搞优待俘虏的政策呢。
起初还好,时间长了吴清伶开始觉得腻味,整日里坐在院子里看日升月落又不敢出门闲逛,按照吴洲越的脾气,怕是恨不得绝食抗议,那里还有心情闲逛赏景,她只能让自己尽量的贴近吴洲越。
偶尔听起宫人们聊起闲话才知道,东秦的使团在宴会后五天便已经离开了西秦的都城。听到这儿她才放下心来,因为他们那群高位上的私心,才有了今天的局面,把这些忠于国家的臣子乱入这滩浑水里,哪怕是他们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也不该这样稀里糊涂的葬送生命。
现在就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她“不小心”把身份暴露出来,再解释一番,哪怕皇帝不相信心里都是怨气,一时半刻也找不到机会发作。
正想着,晚膳时间又到了,吴清伶看着宫人端进来的鱼肉,眼神亮了亮。没点真本事哪敢来当御厨,这些日子的菜样基本都不会重复,鸡鸭鱼肉做得极合口味,她都在担心自己哪天有机会见到皇帝时已经吃成了个大饼脸。
这点儿担忧还没热乎两分钟,吴清伶瞅着院门外那抹明黄瞅得心慌,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这人就“噌”的一下出现在她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