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原本只是个小县城,自从曹操迎献帝,将帝都迁至许县后,经过数月的大力扩建,许县整体面貌发生了巨变,气势规模已完全具备了成为帝都皇城的要求。
都城主要分为内城和外城两大部分,内城为皇室专用。外城规模比内城大了足足五倍有余,除了文武官员的官署外,街坊商铺,民宿民宅,各种建筑都设立齐全。并单独建立了毓秀台,承光殿等特殊建筑。
除了规模宏大,城内经济也非常繁华,由于其所在地理位置属平原地区,气候温和,且周边河流纵横,雨量适中,农业,渔业,畜牧业都比较发达。加上曹操听从部下枣衹和韩浩的建议,在许都大力推行屯田事宜,故而,如今的许都,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逊色于当初的洛阳和长安。
位于外城西南坊区的一个中型民宅内,一身着蓝色长衫和一身着灰色长衫的青年正在卖力地擦拭着门窗。在这寒冬季节,两人清秀的脸庞上,竟微微渗出一层细汗。眼见就要到午时了,蓝衣青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用袖子轻轻沾了沾额头上的细汗,对灰衣青年道:“紫伊,休息一下,该吃午饭了。”紫伊闻言也停下手中的活,对蓝衣青年道:“小姐,为何不多雇佣些下人打扫新宅,偏偏要亲自动手呢?”
原来,这两个面目清秀的青年,就是女扮男装来到许都的萧筱和紫伊。萧筱有些无奈道:“没想到许都的宅院竟这般昂贵,父亲给予的钱财已然不多了,我们还要置办些家当,手中已经没有多少闲钱了,若是再雇些人手,怕是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紫伊不解道:“可是我们已经抵达许都十余日,张将军和贾大人他们应该也快要跟随曹将军回来了,我们可先将宅院打扫干净,到时再让大人安排置办屋内所需岂不更好?”
由于曹操还未还师许都,紫伊现在自然还不知道张绣反叛的事,而萧筱却是知道的。虽然临走之时,由于担心邹氏的安危,她没忍住,隐晦地提醒了邹氏一句。但如今想来,邹氏断然也不会往心里去,毕竟换做自己,萧筱也不会太过在意这些。
如果按正常的历史走向,张绣要等到两年多以后,官渡之战来临的前夕,才会真正投降曹操。也就是说,未来两年的时间里,萧筱便要自己在这许都城生活了。而困扰她最大的难题,便是经济的来源。眼下手中的钱已经所剩不多,估计再买些床榻和桌椅,也就基本花没了,日后她和紫伊两人吃饭都要成问题了。
当然,她也不是没想过再回到贾诩身边,可是后来想了想,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两年了,衣食住行都由贾诩提供。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过来的独立女性,萧筱不想一直活在贾诩的保护伞下,所以,她决定不回宛城了,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在这许都皇城生活下去。
对于紫伊的问话,萧筱并未过多解释什么,而是笑了笑道:“这是父亲大人第一次给我安排事情,我一定要提前做好。”紫伊闻言不再说什么,放下手中的抹布,跑去后院打了盆水来,和萧筱简单洗了一下手,便跟着萧筱出门找吃的去了。
在汉代,坊市是独立分开的两个区,供人居住的为坊,交易买卖的为市。萧筱二人从宅院出来,穿过了一条纵横南北的主干道,来到位于东南的市区,里面有各种摊位铺面。
两人来到一家酒肆,进去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简单要了点吃的。这不是萧筱第一次来这里,之前她就在为以后怎么生活下去考虑过。原本想学其他穿越小说的主角一样,随便做些简单的新鲜玩意卖,就能发大财。
可是现实告诉她,小说里都是骗人的。在这个年代,想要经商,必须入商籍,且商人地位最为低下,出行都不能乘车骑马,还饱受歧视。如果单纯只是萧筱自己,那入商籍倒也无所谓了。
但她现在顶着贾诩义女的头衔,若是入了商籍,被贾诩知道,定然会勃然大怒。毕竟当代社会,商人的地位确实太低,尤其被像贾诩这样的文人们所不齿,所以,经商这条路子就被彻底掐断了。
不能做生意,那萧筱也就只会点医术了。想要开个诊所,却发现医生这个职业,在这个社会的地位更悲剧。想到在二十一世纪,商业领域中,某猫的老板马某某,某达的老板王某某等一众商业巨贾,是多少人向往的对象。
而在眼下这个社会,商人和医者竟如此被人们轻视。据史书记载,就连神医华佗都曾言,后悔从事医生这个行业。连续收拾了两天,萧筱二人终于将宅院收拾的差不多了,也添了一些必备的家当。同时,手里的钱也基本花的差不多了,已经是捉襟见肘的萧筱却还未想到赚钱的方法。
而就在这一天,曹操兵败回朝的消息也终于传来。紫伊得知此消息后,有些惊慌的问萧筱:“小姐,将军反叛曹操,定然不会再来许都,那我们是不是要回宛城了?”而萧筱在听到此消息后,第一时间却是想到了邹氏。历史终归还是按照原定的轨道发展,她有些担心,自宛城之战后,史书上再无任何记载的邹氏,命运到底如何。
听到紫伊的话,萧筱也有些动心了。毕竟按照她原来的想法,在许都生活下去应该不是什么问题,没想到,现实给她狠狠地上了一课。若真再找不到合适的赚钱方法,那她真的就只能再回到贾诩的保护伞下生活了。
心中有些郁闷的萧筱,没有急于回答紫伊,看看时间,已是傍晚时分,便将剩余的钱都给了紫伊,让她去买些米面蔬菜。现在有了做饭的锅碗瓢盆,起码可以自己在家做饭了,这要比去外面吃饭便宜的多,至少还能坚持几天。
萧筱购置的这座宅院在许都城算是中型的了,比不上那些气派豪华的官署和一些更为高级的大院,但在民宅中也算是中上等了。占地与之前在宛城时住的那座府邸差不多大小,只是布局有所不同,厅堂小了许多,但是多出了几个偏院,更适合居住了。
考虑到将来贾诩的夫人及三个儿子都要过来,萧筱并没有买那种最便宜的,类似于现代两室一厅大小的普通民宅,而是花高价买了这所宅院,这也是为什么花销会远远超出预算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萧筱扶着有些酸软的腰身坐在床榻上,目光随意地在房间内扫了一圈。房子都是新建的,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木香,屋里只添了一张案几和两个蒲座,再有就是一个火盆,用来取暖的。
目前也只有她和紫伊的房间添了东西,其他房间都还空着,不是她不置办,而是确实没钱了。目光最后落在了案几旁的一个木箱子上,拖动着疲累的身子,走到木箱子前,轻轻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的东西。
用丝巾包着的七八块之前制作的香皂,一副笔墨砚台,一卷书简,还有一个小的梳妆盒,里面放的是之前在宛城时,张绣和邹氏送给她的几件金银发饰。当看到箱子里的书简时,萧筱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一个在二十一世纪受人尊重,在当下社会同样地位尊崇的职业陡然映入脑海:教师。
抛开文学水平,单论文化知识水平,以萧筱的实力,完全可以秒杀当代所有文人墨客。虽然她自己做不到出口成章,但她具有丰富的知识储备,基础的教书育人,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问题。关键的是,在这个时代,但凡有些名气的文人,身份都很尊崇,更有甚者,会成为各种势力争相拉拢的对象。
汉代的教育制度,基本可以分为官学和私学两大类。所谓官学,顾名思义,就是由朝廷直接创办或者由地方政府创办的学校。私学则是由地方的一些读书人,自己开设的学校,其实就如同现代的公立和私立学校一样。
而私学又主要分为书馆和经馆,书馆的整体教育机制也跟现代教育机制差不多,先是启蒙教育,教授儿童识字算术,然后才开始学习《论语》《孝经》等基础类的经书,最后则是以研习五经(汉代对于四书不是很注重)为主的专科学习,就如同报考大学院系一样。
至于经馆,则是更为高级的私学,亦称为精舍或者精庐,主要以传授儒家经典教育,于五经中专习一经或者数经,与朝廷创建的太学相当。但对于施教者的要求也相对高了许多,必须是当地的一些名士硕儒。
对于萧筱而言,想开设书馆并不难,因为书馆的施教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坐馆,就是在公共场所开馆授课,亦或者在自己家中执教授课。而另一种则是家馆,乃是一些富贵人家,聘请塾师到家中,专门负责教授本家族中小辈,其实就是现代社会所谓的私人家教。
以萧筱的条件,完全可以在自家专门腾出一个别院,招生教学。如此不仅能解决经济问题,对于她个人而言,也算给自己找了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做,总比之前每天闷在家里,自己练字读书的好。
有了这个想法,萧筱心中不免有些激动,但很快她又冷静下来。想要开书馆,前期也需要一定的资金购买教材,而且生源也是一个问题,学费的标准是多少,到底能不能挣钱,这些她都要先去了解。
不管成与不成,起码这是一个谋生的法子,不到万不得已,萧筱绝不愿意回到宛城,她想要证明一下自己,不依靠别人,自己也能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待紫伊买了食材回来,萧筱不顾紫伊地劝阻,和她一起下厨房去做饭。等吃完饭以后,她便将自己想要开书馆的想法告诉了紫伊。
没想到,紫伊听完以后,大为惊讶,道:“小姐,先不说别的,奴婢还从未听说过女子开设学馆当塾师的。”萧筱听完立刻柳眉微竖,反驳道:“怎么没有,你难道不知前朝的女文学大家班昭么?”
她这话倒是没错,紫伊身为一个奴婢,确实没读过什么书,自然不知道班昭是谁。而且,班昭虽名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女教师,但却是因其特殊身份,只是受命教授后宫中的妃子,以传授女德为主,并未自己开设书院,教徒授课。
既然打定了主意,萧筱也不会因为紫伊的劝阻就放弃,不过,为了少些麻烦,她倒是听了紫伊的一个提议,那就是继续女扮男装。虽然心有不甘,但萧筱也不得不承认,在当下社会,以男子的身份去开设书馆,不管是办理手续,或者吸引生源,都要比她以女儿身去面对,方便的多。
经过一晚上的讨论,两人终于有了大致的思路,明天一早先去相关机构问问需要办理什么手续,如果不复杂,再解决资金的问题。这点萧筱已经想好了,虽然这个时代还没有成熟的当铺,但她可以去首饰店,将自己那些金银首饰找店铺老板拿去换些钱,至少可以先买些基础的教学材料。
至于生源的问题,这点萧筱倒是不太担心,她有的是办法。最后就是怎么收学费了,她不知道这个年代的学费是多少,这个要明天去街上走访调研一下再定。由于过度兴奋,萧筱昨夜到很晚才睡去,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精神头。一大早萧筱就起来了,洗漱完,简单吃了口饭,就和紫伊换上男装出了宅院。
经过一上午的奔走跑动,让萧筱惊喜的是,由于当代学习之风盛行,开私学是很普遍的事,而且朝廷还相对鼓励。所以手续走起来很简单,只需向相关机构备个案就行,远比现代社会,要经过各级层层审查才能开办学校简单得多。由此为根本,萧筱两人便开始着手准备后续的工作了。
先将家里所有用不上的一些东西,想办法兑换换成钱,买了些开书馆必须的东西。然后再将宅院相对最宽敞的一间偏房收拾出来,摆上教学桌几,当作教室。同时,萧筱还专门让紫伊找人做了块简单的木匾,并亲手题上了“兴华书馆”四个大字,当然,都是繁体的。
最后,萧筱找了几卷空白的竹简,将之拆散开来。做成每三根为一个的小竹简,就像现代社会随手记录用的便签一样,一共做了二三十个,并在每个小竹简上,写了同样的内容。
感受到萧筱满腔的热情,紫伊也有些激动了,自从上次在宛城跟着萧筱一起制作了香皂和那种非常烈的酒,她就知道自家小姐绝非寻常女子,也许这书馆真的能顺利开起来呢!
紫伊看着萧筱在那小书简上奋笔疾书,脸上不由闪过一抹复杂之色,不知她在想什么。萧筱写完一个,抬头瞥了她一眼,见她目光有些呆滞,轻笑一声道:“发什么呆呀!快帮我研磨呀!”
“啊?是!”紫伊猛然回过神来,忙拿起一旁的墨条,在砚台里快速地研磨起来。萧筱并未发觉她有什么异常,只当她最近和自己又收拾房屋,又忙这忙那的,有些累了,精神不集中,便关心道:“忙完这些,你就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不用你帮忙,我自己就能弄好了。”紫伊忙道:“没事的小姐,奴婢不累。”
萧筱又写完一个,站直了身子,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身,笑道:“这两天,我都感觉很是乏累,你除了干活以为,还要照顾我的起居,不累才怪呢!”说着放下手中的笔,继续道:“今天就先写到这里,我也有些累了,这就去睡觉,剩下的明天早上再写,你也去休息吧!”
紫伊知道萧筱这是心疼自己,心中自是异常感动,忙连连否认,表示自己真的不累,还是先把剩下的弄完再去休息。最后还是在萧筱的强烈要求下,她这才同意今天到此为止。
不过,她却依然坚持,先侍侯萧筱洗漱完之后,自己才肯去休息。萧筱也就不在这事上与她坚持了,由得她给自己宽衣解带,打水洗漱,铺好床榻后,才回到自己房间休息。
而萧筱不光是心疼紫伊才决定早睡,她自己也确实有些累了,为了能留在许都,这两天她是伤神又费力。不过眼下已经想到了谋生之法,各项基础工作也基本准备就绪,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想到此处,萧筱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欣慰,心中没了压力,很快也就睡着了。当晚,她做了一个非常开心的梦,梦到自己开设的书馆,招收了非常多的学生,而且日后十几年,有不少学生都成了朝廷大员,并当着众多人的面给自己行学生礼。这让沉浸在睡梦中的萧筱,脸上也不由地浮现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