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大人,我们又见面了。”贾诩正在自顾自地饮酒,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抬头一看,却是郭嘉端着酒杯来到自己面前。贾诩对于当初张绣第一次投降曹操,跟自己住在一起的这个青年很是熟悉,当初并未因他比自己年纪小很多,便对他有所轻视。不仅如此,在他看来,郭嘉的智谋,绝不在自己之下。
眼见郭嘉前来敬酒,贾诩赶忙又要起身,郭嘉却道:“贾大人不必客气,坐着便好。”说着,将其按回了座位上。贾诩倒也不客气,端起酒杯,对着郭嘉道:“日后便是同僚,还请郭大人多多关照,老夫敬您一杯。”
郭嘉忙道:“不敢,贾大人言重了,您是长辈,应当是郭某敬您。”由于知道萧筱与贾诩的关系,郭嘉不自觉地便将贾诩当成了长自己一辈的人。贾诩并不知道其中缘由,便道:“同朝为官,哪有什么长幼之分,我虽比郭大人年长一些,也当与大人平辈而论。”
听完贾诩此言,郭嘉脸色忽然有些不自然道:“这个···贾大人有所不知,郭某与令千金乃是好友,以此来说,您当算得上是郭某的长辈。”贾诩闻言,心中微微一惊,脸上却依旧带着微笑,道:“哦?郭大人竟和小女是好友,老夫竟然不知。”
郭嘉呵呵一笑道:“不满贾大人,当初萧小姐初来许都时,凑巧被郭某遇见,并不小心识破了其身份。”听完郭嘉此言,贾诩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破绽,有些紧张地问道:“郭大人的意思是,小女一来许都,您就知道了她的身份?”郭嘉微笑着点了点头。
见郭嘉承认,贾诩有些惊讶,同时非常不解地问道:“那为何她从未与我说过此事,而曹公也未将他们···”说到一半,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些难以自信地说道:“难道,郭大人并未将他们的身份告知给曹公知道?”
贾诩不愧是当世顶尖的谋士,当下就能判断出其中缘由。郭嘉一边暗自赞叹贾诩恐怖的洞察力,一边将自己与萧筱的相识过程,以及跟许下的两年之约说与了贾诩听。当然,只是简单叙述事情,其中一些小插曲,他并未提及。
在听完郭嘉的叙述后,贾诩不由暗自点头,在心中暗赞萧筱机智的应变能力的同时,也对郭嘉很是欣赏。虽然他对曹操绝对忠诚,却不似一些谋士那般愚忠,懂得审时度世,随机应变,不会盲目下定论。就凭他为了一个口头上的约定,竟敢把萧筱等人的身份,隐瞒曹操两年多这件事,就说明其做事不拘常理,却能出奇效。
“郭大人果然非常人也,竟对小女这般信任,为感谢郭大人对小女的照顾,老夫敬您一杯。”贾诩端起酒杯,便一饮而尽。郭嘉也赶忙将杯中酒饮尽,道:“贾大人客气了,能有今日这般大喜的结果,都是您和萧小姐的功劳,郭某当初也是为了主公着想,才选择相信萧小姐的。”
贾诩和郭嘉正聊着,荀彧不知何时也来到二人身边,笑呵呵地对贾诩道:“文和兄,久仰大名,彧敬您一杯。”听到荀彧称贾诩为兄,郭嘉脸色一变,忍不住扭头白了他一眼道:“好你个荀文若,我对贾大人以晚辈自居,你才比我大几岁,居然敢与贾大人称兄道弟,莫不是想占我便宜?”
荀彧却是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道:“我称文和兄自然可以,但你确实不能这般称呼,否则,将来你与···哎,奉孝,你干什么,唔···咳咳···?”郭嘉自然知道荀彧又想拿自己与萧筱来说事,若在平时也就算了,现在当着贾诩的面,他怎会让他再胡乱说,当下扯下一根鸡腿,强行塞进了荀彧的嘴里。
贾诩被两人的这番举动惊讶到了,虽不知道荀彧抓住了郭嘉的什么把柄,但可以看得出来,平日里,两人的关系非常不错。将嘴里的鸡腿取出来,看了一眼正恶狠狠瞪着自己的郭嘉,荀彧一边笑着,一边无奈地摇摇头,对贾诩道:“文和兄请自便,日后我们私下再聚。”说完,对贾诩一拱手,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啃着鸡腿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酒宴继续,曹操因为高兴,与张绣喝了不少。趁着酒意,曹操当场宣布,让自己的儿子曹均,迎娶张绣的女儿为妻,两家结为亲家。之后,喝得明显已经醉了的曹操,端着一杯酒,摇摇晃晃地来到了贾诩面前。
见曹操向自己走来,正在与郭嘉闲聊的贾诩赶忙站起身来,对着曹操拱手便要施礼。然而,曹操却是将酒杯交给身边寸步不离的许褚,一把抓住贾诩的手,原本醉意朦胧的脸上,变得凝重起来,缓缓道:“文和,此番使我信誉名扬天下的人,是你呀!”
曹操虽然有些醉了,但他不傻,知道如今张绣肯投降自己,最大的功臣应该是贾诩。之前在城外,他为了照顾张绣的面子,对贾诩并未过于亲近。此番与张绣喝完酒后,他便刻意前来与贾诩亲近,方才所说,也当真是发自肺腑之言。
贾诩听完曹操此言,忙道:“主公谬赞,贾诩不过是顺应天意罢了!”曹操闻言呵呵一笑,道:“你这个老狐狸,还真是会说话,不过曹某喜欢。”愣了一下,曹操忽然问道:“对了,我听闻文和膝下除了三个儿子,还有一个长相貌美的女儿,好像是文和收养的义女吧?”
听完曹操此言,不光贾诩,就连郭嘉也是大惊失色,满脸惊讶地看着曹操。他实在没想到,曹操竟然会知道贾诩有个义女这件事。那是不是意味着,曹操已经知道了萧筱他们的存在,甚至说,连萧筱他们来到许都的真实目的,曹操都已经知道了。
可这件事,郭嘉除了对荀彧说过,再没跟第三个人说起过,包括荀彧的侄子荀攸。而对于荀彧的为人,郭嘉还是很放心的,虽然偶尔会拿自己与萧筱开玩笑,但既然他答应了自己不告诉曹操,那就绝对不会出卖自己。
无视贾诩与郭嘉惊愕的表情,曹操满含深意地笑了笑,道:“可惜曹某其他女儿还小,不能嫁于文和的公子。不过,曹某有一个儿子,名叫曹真,正好也是曹某收养的一个义子,不如便让他娶了文和的义女,我们也结为亲家如何?”
此言一出,贾诩反应倒还不是很大,只是低头沉思起来。一旁的郭嘉却是激动地险些叫出声来,好在他及时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神死死地盯着贾诩,想听听贾诩会如何答复曹操。
沉思了片刻,贾诩抬起头对曹操道:“属下替小女谢过主公厚爱,只是小女身份卑微,怎配得上曹公子,还请主公三思。”曹操闻言却是摇摇头道:“文和的女儿怎能说是身份卑微呢!再者说,能入得文和法眼,收为义女,说明此女定有过人之处,怎会配不上真儿呢!”
“这···主公,属下···”贾诩还想推辞,曹操却是忽然拉下脸来,沉声道:“怎么?难不成,文和是觉得,反倒是真儿配不上你的女儿吗?”贾诩闻言,赶忙俯身一拜道:“主公息怒,属下不敢,只是···只是属下想回去后,征求一下小女的意愿。”
曹操听完却是眉头一皱,道:“自古以来,儿女婚姻都是奉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何要征求她的意愿?”曹操说的没错,在当下社会,男女婚姻,几乎都是遵从父母的安排,基本没有自己选择爱人的权利。即便个别父母会征求一下儿女的意愿,但若双方有异议,最终还是会按父母的意愿来办。
“主公,属下毕竟只是她义父,而且,属下曾答应过一个人,日后她的婚姻大事,会给她留一点自己选择的权力。”贾诩这点倒不算是说谎,因为他确实答应了一个人,将来在面临萧筱的婚姻大事时,尽量遵从她自己的意愿。而那个人,就是张绣的婶婶邹氏。
曹操对于贾诩一直拒绝跟自己联姻很是生气,但他又不能把贾诩怎么样了。毕竟贾诩可是劝降张绣投降的最大功臣,而且素有名望,若是刚投效自己,就被自己找借口收拾了,定会使其名誉大损。况且,与袁绍大战在即,正是用人之际,贾诩的智谋,绝对能帮到他。
想通了这一点,曹操便将心中的怒火强行压了下去。不过,就这么被贾诩拒绝,他又觉得脸面上过不去。正在他不知道如何下台之时,之前离开的荀彧,不知何时又走了过来,笑呵呵地对曹操道:“主公,您就别为难贾大人了,其实贾大人的女儿,已经有了心上人。”
听完荀彧此言,曹操和贾诩均是一愣,郭嘉心中却是忽然感觉有些不妙。“哦?文若如何会知晓,贾大人的爱女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呢?”曹操很是诧异地问道,贾诩也同样满脸疑惑地盯着荀彧。他很好奇,身为萧筱的义父,自己都不知道萧筱有了心上人,荀彧是如何知晓的呢?
荀彧听完曹操的问话,却是一脸笑意地看向了郭嘉,后者赶忙用眼神示意他别乱说话。然而,曹操和贾诩的目光一直集中在荀彧脸上,当发现他将目光投向郭嘉时,二人也都顺着他,将目光转移到了郭嘉的身上。
被三个大男人盯着看,郭嘉感觉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脸色很是难看,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狠狠地瞪了荀彧一眼。曹操和贾诩是何等聪明之人,很快便明白了一些什么。曹操愣了一下,随即呵呵一笑道:“原来是奉孝啊!难怪最近你身边侍女更换的频率远不如从前了,原来是有了心仪的女子。”
当着贾诩的面,被曹操揭露自己的老底,即便郭嘉平日放荡不羁,不拘小节,此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但他又惹不起曹操,只得低头道:“主公莫要取笑属下了,嘉与萧小姐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并非荀大人所言那般。”说完,又悄悄地瞪了荀彧一眼。
贾诩还未说什么,曹操忽然又将目光转向了贾诩,一脸正色道:“文和,既然令媛与奉孝两情相悦,那曹某便不再勉强她与真儿的事。不过,与奉孝的婚事,相信文和应当不会再推却了吧?”虽然曹操是以征求的态度在跟贾诩说话,但听其语气,完全不是在跟他商量。
见曹操此番态度,贾诩知道,如果自己再推辞,恐怕真的就要惹怒曹操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贾诩即便对萧筱再特殊关照,此时也不可能为了她去得罪曹操。当下不敢再废话,对曹操拱手拜道:“全凭主公安排。”曹操闻言,不由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如此,稍后便让人选个良辰吉日,曹某要亲自为令媛和奉孝主婚。”
对于曹操而言,让萧筱嫁给曹真,无非是想跟他对待张绣一样,靠联姻来拉拢其心。如今虽然自己不能与贾诩联姻,但若是自己心爱的谋士娶了萧筱,一样可以起到相同的作用。所以,曹操的目的已然达到,自然是高兴至极。
曹操和贾诩这一番话,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旁边郭嘉的感受。虽然他心里也承认,自己对萧筱确实有爱慕之心,可他也知道,就目前而言,萧筱对自己,可是完全没有这种想法。而且,两人之前还产生了一些误会,虽然已经消除了,可他看得出来,萧筱对自己,还是有些心存芥蒂的。
若此时让萧筱知道,曹操半哄半吓地让贾诩答应,将她许配给了自己,恐怕两人之间的误会会更深。很有可能,萧筱还会认为,是自己求着曹操,强迫贾诩这么做的。到时候,自己会更说不清楚,两人真要成了亲,恐怕这日子也没办法正常过。
想到这儿,郭嘉便要叫住正要离开的曹操,想跟他再说明一下情况,恳求他收回成命。然而,一旁的荀彧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把抓住了他,并对他连连摇头。郭嘉虽很是不解,但见荀彧一脸正色,不似刚才那般玩笑的模样,只得忍住冲动,任由他将自己拉到了一旁。
“文若兄,今日你可害苦我了,为何方才要对主公说那些话,你难道不知道我与萧小姐只是普通朋友吗?”两人刚走到一处清净的角落,郭嘉就忍不住抱怨起了荀彧。面对郭嘉的责备,荀彧却并未生气,只是微微一笑,道:“好你个郭奉孝,为兄刚才可是在帮你和萧小姐啊!你不感谢为兄也就罢了!还要冲我发火,当真是让为兄寒心呐!”
听荀彧竟然这么说,郭嘉气得直瞪眼,道:“帮我?那嘉改日是不是还要特意宴请文若兄一顿呢?”“你若有此心,那为兄当然要给你机会了。”荀彧笑呵呵地说道。“你···”郭嘉被荀彧气得,竟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见郭嘉那气急败坏的样子,荀彧微微一笑后,脸色却是凝重起来,轻声道:“奉孝啊!为兄并未与你说笑,为兄真的是在帮你和萧小姐啊!”郭嘉见荀彧脸色凝重,知他现在确实并未与自己说笑,当下强忍怒火,道:“那你倒是说清楚,你是在如何帮我们?”
荀彧见他这样,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道:“奉孝,你这是被儿女私情扰乱了心智啊!否则,以你的聪明,怎会想不通其中道理。”听完荀彧此言,郭嘉不由皱起了眉头,激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开始低头沉思起来。
见郭嘉冷静下来,荀彧微微点了点头,缓缓说道:“你难道不奇怪,主公为什么会知道萧小姐是贾大人义女这件事吗?”郭嘉闻言,眼睛突然闪过一抹精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了荀彧,而荀彧却苦笑着摇摇头道:“我真的没有告诉主公关于你和萧小姐的任何事。”
事到如今,郭嘉自然也相信,荀彧没必要再因为这件事欺骗自己。可如果不是荀彧,那会是谁呢,难道是荀攸?虽然他也与萧筱见过几次面,但他只是知道萧筱女扮男装和自己喜欢她这件事,并不知道萧筱是贾诩义女的身份。即便他知道了,因为牵扯到荀彧和自己,相信他也会先找自己二人问清楚情况,不会轻易直接告诉曹操的。
思来想去,往日聪明绝顶的郭嘉,如今却是满头雾水。见郭嘉愁眉苦脸的样子,荀彧叹了一口气,道:“算了奉孝,你不要再想了,日后你只需记住一点,千万不要小看了主公的能力,他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厉害。今后万不可再瞒着他私自做一些决定,哪怕明知是对其有利的事,否则,主公便不会再像此次这般,装作视而不见了。”郭嘉听闻此言,豁然醒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