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女朋友是宋家二小姐这件事情像风一样迅速刮遍整个商界,顾奶奶从小辈那里听来消息的时候发了好大的火。
“那臭小子什么时候谈的恋爱?!”顾老太太一把摔了桌上的青瓷杯。
几个小辈面面相窥,今天他们几个代表自家来拜访刚出院的顾老太太,在楼下等待的时候聊到顾少的八卦,没想到顾老太太听见了竟会这样生气。
想想也是,宋二小姐出了名的无才无能,哪能比得上岚家大小姐,何况顾老太太许多年前就十分中意岚小姐,还私下跟岚家定了亲。
旁边的老佣人阿兰照顾顾老太太许多年,倒是不惧怕她的怒火,连忙上去安抚,倒了杯新茶给她,苦口婆心道:“不气不气,太太哟,您心脏不好,别生气啦。”
顾老太太上了年纪,常年腰腿不好,总坐在轮椅上,听罢深深呼吸几下,还是忍不住拍了拍轮椅的扶手,说:“我能不气?这么大的事情,我竟然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感情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那小子有没有把我放眼里?”
阿兰说:“哎呀,您放心啦,顾先生肯定也没知晓这事,否则他肯定早跟你说啦。”
佣人说的顾先生是指顾予怀的父亲——顾武,老太太说:“他成天在外头打打杀杀,从来不管儿子,你还指望他?”
“是训练啦训练,不是打打杀杀,已经不是打仗的年代了太太。”
“不管他。”顾老太太说:“你马上给予怀打电话,叫他今晚回来??????把那个叫??????何,何渺的一起带回来!”
顾予怀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工作,他皱了皱眉,说:“奶奶,今晚不行。”
“为什么?”
“今晚我们俩都有事,时间合适了我们会回去。”
何渺确实有事情,她早早就跟顾予怀说了,顾予怀今晚也有事情,所以他们不可能一起回顾家。
顾老太太在那边十分不高兴,追问着什么时候回老宅,非要逼出个具体时间,顾予怀有些无奈,顾老太太很能叨,他便一直沉默,最后无声胜有声,顾老太太气呼呼道:“臭小子,你说不说话?”
“奶奶,我这边有事要忙,会回去,我保证。”
“你给我记着啊,赶紧的!”老太太这才挂了电话。
秘书敲门进来,道:“顾总,车已经备好了。”
与此同时,何渺踏入了拍卖会现场,举办方是国内外知名的被称为“聚宝盆”的万综集团,今年这场尤其盛大,压轴的拍卖品是一件乾隆时期的紫檀浮雕罗汉床,吸引了各地的富人。
何渺并不是冲压轴宝贝来的。
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后,何渺静静看着展览台,这时旁边有一个人走过来,她收回脚,让了让,那人并没有从她身前经过,而是在她旁边坐下,何渺无意间瞟了一眼,微愣:“你??????”
那人穿了一件休闲简约的白色风衣,温润如水的眼睛看过来,能叫人化了去,简直天生带着强大的亲和力,他看清何渺,也是愣了下,然后唇角扬起道:“你好啊,小渺。”
何渺问:“温老师,你来这里是想拍什么呀?”
“你猜猜?”
何渺耸耸肩:“只要不是我想要的就行。”
温含玉笑了笑:“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你想要的我怎么会跟你抢。”
何渺露出一个大松一口气的表情。
这时四周灯光一暗,光束集中到了中心展览台上,女主持人走上台,温柔有力的声音穿透会场,欢迎词和拍卖规则说完后进入了正题。
“第一件商品是一只象牙浮雕手镯。”一人端着一个软盘出来,上面放着光滑圆润的手镯,大屏幕上随即出现了拍卖品,以及拍卖品的详细信息,主持人道:“起拍价为五万元!现在正式开始拍卖!”
场下的人陆陆续续举起牌子,很快,手镯以七万二的价格竞拍成功。
拍卖品一件件上来,又被买去,主持人很会炒气氛,拍卖品越到后面价值越高,竞争变得激烈,何渺始终安安静静坐着,发一会呆,看一眼拍卖品,旁边的温含玉看她越来越蔫吧的脸色,道:“累了?”
何渺唔了一声,周围声音太闹,她听不大清楚温含玉说的话,眼神疑惑道:“你说什么?”
温含玉微微靠近她,说:“你是不是累了?要不你把你要买的告诉我,它出场了我再告诉你,你现在先休息一下?”
何渺想了想,说:“不了,我还是??????”话还没说完,她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何渺捂住嘴巴,生理眼泪冒了出来。
温含玉笑,顺手摸了摸她的头,说:“还是睡一下吧,到时候我会叫醒你。”
何渺这些天老窝在画室里画画,作息豪无规律,人总是疲倦,温含玉短短一句话里又打了个哈欠,她含着眼泪点点头,说:“那好吧,我要买宋之安的《光》。”
温含玉挑挑眉,有些意外又意料之中地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这幅画应该安排在中后期的拍卖里,还要好一会儿,你睡。”
何渺便闭上眼睛,靠着软背假寐。
过了一会,温含玉微微侧头,视线落在何渺脸上,四周嘈杂,他却仿佛能听到何渺悠然平稳的呼吸声,他想到她想要的拍卖品,叹了口气:“你啊,难道还没有放下??????”
他顿了顿,自语:“这也说不定。算了。”
何渺从一开始的假寐慢慢陷入睡眠,头稍稍一歪,扯着了头上的发夹,细长的发夹摇摇欲坠,温含玉看见,伸手取了下来,犹豫了一会,凑过去小心翼翼给她夹回去。
两个人的影子微微重叠,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亲密无间如若一对。
若是旁人就算了,最多只会露出吃狗粮的羡慕脸,偏偏被最不该看见的人看见。
陈特助是第二个看见的人,是因为看到自家老板正用一种令他头皮发麻的眼神盯着某个角落,陈特助登时朝那个角落看去,头皮又是一紧。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老板绿了。
不对不对,何小姐好像在睡觉。
我去,骚扰狂我去。
好在那个骚扰狂没做什么过分的事,靠近了几秒就重新坐好,但是顾予怀显然忍不了,立即站起身,此时有许多竞拍者都被气氛激得站起来了,顾予怀倒是不突兀,陈特助一惊,往台上瞟了一眼,说:“顾总,您要的拍卖品上来了。”
这时那边的骚扰狂碰了碰何渺,何渺有了些动作,大概是醒来了。
顾予怀顿住脚步,看了眼展览台,坐回去。
主持人道:“接下来是宋之安的《光》,这幅画是一代大师弥留之作,价值之高恐怕不用我多说,起拍价七百万!竞拍开始!”
一个牌子举起来:“七百二十万!”
紧接着有人接上去:“七百五十万!”
“两千万。”
说话的是顾予怀,陈特助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拍卖牌就到了自己老板,然后听到老板报价,他下意识看去,就见老板一脸不耐的凶相。
陈特助若有所思地往何渺的方向看了一眼。
刚开场就起这么高,众人哗然,一时间跃跃欲试的众人都没报价,主持人一愣,笑道:“好的,还有更高的吗?”
半响,有人说:“两千零五十万!”
又有人说:“两千一百万!”
“两千两百万!”
“两千两百??????零三万!”说话的人一阵肉疼,说实话,在两千万的基础上,加一块钱都难。
顾予怀皱眉,举牌:“三千万。”
又是一阵哗然,这一看就是势在必得并且富得流油的大佬手笔,随随便便就上去差不多一千万,把一干人压得死死的,这他妈谁抢得过。
价格翻倍至此,现场安静了下来,倒不是没钱,只是都知道,再抬只能让价位往上,最终那个大佬还是会压你一大截。
平静的暗涌中,一道温软的女声尤为清晰:“三千一百万!”
大家佩服地看向那位女中豪杰,而那位女中豪杰的眼神并没有看向展览台,而是回头,看向了最初抬价的大佬。
两个大佬目光相撞,周围的气压猛地降下来,主要来自男方的气场压制,众人看戏欲熊熊升起,想看两个人能竞争到多少钱。
怕不是得彪到四千万五千万。
就在众人激动等待的时候,主持人看着时间开口:“好,还要人要加价吗???????三千一百万一次!”
三秒过去,现场鸦雀无声。
主持人的目光落在最初抬价的男人身上,她显然也期待着价格的抬升,但大佬始终没有出声,而是定定地看着那个姑娘。
不知怎的,支持人脑子里默默浮现了一句话——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主持人轻咳两声,道:“三千一百万两次!”
“??????”
“三千一百万三次!!!拍卖成功!恭喜!”
掌声响起,何渺绷紧的腰放松下来,她迎着主持人艳羡的目光,扯唇笑了笑。
半响,忍不住回头朝顾予怀那边看了一眼,四周吵闹,人影流动,她却一眼对上了他的,可能是灯光的缘故,衬得男人的眼睛漆黑无光,凭空有几分阴冷冷的色彩,何渺心里一窒。
温含玉在一旁说:“价格抬得够厉害。”
何渺点点头:“可太高了。”
要是顾予怀再抬一千万,不,再抬两百万她都不行了,大大超出预支。
这个价格其实超过了画作的价值,虽然是大师的弥留之作,但病人在生命的尾巴里哪还有精力创作,专业的画家能看出《光》中有几笔本该一笔利落而成,却因力度不够重描一笔上去,与宋之安巅峰时期的画作比,内涵也是相对直接简单,很多人甚至评论这幅画是宋之安的生涯污点。这幅画唯一的噱头大概就是“最后一幅”。
何渺微微叹一口气,眼睛发热。
温含玉看出何渺心情低落,关切地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移开了视线。
他知道的,何渺这辈子最敬佩的就是她母亲,这大概是她执意要买下这幅画的原因。
从拍卖会出来,温含玉说:“需要我送你吗?”
何渺摇头,刚想说自己开了车,一道男声打断道:“不麻烦你。”
熟悉的味道包裹上来,一件西装包裹住她,顾予怀揽上何渺的腰,看向温含玉。
他脸色微沉,陈特助单看了一眼,小心地后退一步,跟老板保持一个距离。
自家老板什么都好,就是生气起来太恐怖了。
被盯一眼,就跟被野兽盯上一样让人胆颤。
温含玉很少接受到这样的敌意,皱了皱眉,何渺喜欢的人是厉害,只是未免太??????占有欲太强,也不知道小姑娘能否收得住这样的男人,他重新看向何渺,说:“小渺?”
从顾予怀出现开始,何渺的视线就落在他身上,温含玉唤了她两声,她才反应过来,朝他笑笑说:“我开了车,你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
温含玉点点头,两个人相互说了“再见”,他转身离开。
顾予怀对陈特助说:“你把车开回公司。”
说着揽着何渺离开,小小的姑娘几乎被他整个抱着怀里,陈特助心说这哪里是揽着,明明是捉走。
男人的力道太大了,何渺腰身很疼,整个人仿佛要悬空,她忍不住伸手扒拉顾予怀箍得她死紧的手,道:“你松开点。”
顾予怀的手紧了紧,放了手,何渺对上顾予怀的眼睛,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干巴巴道:“你,原来你也来拍卖会了。”
男人没回答,何渺摸摸鼻子,说:“今晚上那幅画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应该是蛮重要,不然为什么愿意花这么多钱去买,虽然最后还是让给她了,大概??????换了个人,他一定不会放弃。
顾予怀说:“不重要,家里人喜欢。”
这倒是出乎了些意料,何渺:“??????那你可真是,财大气粗。”
何渺说话的时候一直站在顾予怀两三步远处,不亲不疏的安全距离,顾予怀忍着要把她扯过来的念头,盯着她,声音很沉:“你车停在哪?”
何渺左右看了看,找到了她的车,男人跟在她后面,率先坐进了副驾驶座,何渺拉开驾驶座车门,刚刚进去一只脚,无意间抬眸对上了顾予怀的眼神。
何渺一顿,莫名咽了咽口水,女人的第六感总十分准,顾予怀确实不大高兴的样子,只是她不明白:“你怎么了?”
“上来。”
何渺犹豫了两秒,还是弯身进去,关上车门。
砰的一声并不大,像是炸开火花。
强劲的力道猛地将她拽过去......
为了刹住车,一脑子浆糊的何渺灵光一闪,嘴巴一瘪,哇的一下哭出声来。
顾予怀还算有人性,他僵住了,她哭得很大声,男人仿佛有点无措,脸上缓和了点,顾予怀啄着她的腮帮,声音沙哑:“哭什么,嗯?”
眼看着他又要亲到嘴巴上,何渺微微一躲,缩进他的怀里,顶着他胸口闷头大哭。
一开始只是假哭,哭着哭着觉得嘴巴很疼,脖子很疼,哪里都疼,声音低下来,眼泪竟流得更凶,哗啦啦地止不住。
何渺想到自己莫名其妙被自家男朋友坑了这么多钱,想到自己莫名其妙上车挨一顿咬,想到那幅画,想到妈妈,觉得自己好可怜。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何渺止住了眼泪,慢慢从顾予怀身上坐直,刚对上他的眼睛,耳朵就红了,她整个人还在抽抽搭搭发着抖,顾予怀伸手拍她的背,帮她缓下来。
何渺觉得特别丢脸,扭过头不看他,努力的憋了口气企图停止生理上的抽咽,没止住,打了个嗝。
男人笑出声,何渺伸手打他一下:“笑??????你还笑!”
顾予怀掐住她湿漉漉的两边脸颊,叹气道:“瞧把你可怜的,我还没生气。”
“你生气??????你有资格生气?”何渺红着眼睛瞪他,也伸手掐他的脸。
顾予怀说:“你记不记得得那天宴会上我跟你说的?”
“??????”何渺对那天的印象很深:“什么鬼,我就是碰巧遇到温老师。”
“不许,我说不许。”男人的眸沉下来,说不出是什么神情,徒然让人觉得有些生寒。他说:“事不过三,还有下次你哭也没用。”
闻言,何渺莫名安静下来,她好像忽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刚刚胡乱的打闹中她刻意忽视的刺痛感再次在嘴巴里蔓延,何渺伸手摸了摸,嘴巴没有受伤,舌头缓缓扫荡一圈也没有找到出血的伤口,但血腥味依旧很重,她半天没开口,刚才的生动一刹那沉下去,表情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顾予怀反倒觉得有些慌,强硬道:“何渺,你听见没有?!”
何渺推开他往后缩,顾予怀的脸色愈发难看,伸手欲将她拉回来,何渺立即说:“你回去坐好,我需要和你谈谈。”
顾予怀眯了眯眸,手一顿,半响,终究没动她,说:“怎么?不愿意离开他?”
“这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我从来没有要靠近他,反倒是你,为什么每回都要因为他发这么大的火?”何渺的声音总是十分软糯,像糯米团子在糖堆里滚动,加上这时候嘴里有伤,语调有些含糊,更是软糯。
说话的时候舌尖顶到了什么地方,蓦地一痛,血腥味加重了,何渺嘶了一声,咽了回去,她接着说道:“上一次也是这样,这次,你是真的有点伤害到我,我不想这样,你这样??????我觉得害怕??????”
“害怕,这样你就害怕?”顾予怀冷笑一声:“招惹我的时候胆子不小。”
何渺被他打断,心情更是不好,嘴巴里很疼,她不高兴便更不愿意说话,心说我惯着你了?
她扭过头,道:“好,那你继续,你别后悔。”
没想到男人突然扑上来,掐住她的下巴,声音像从喉骨挤压出来,凶狠异常:“后悔?到底是谁后悔?怎么?前男友回来了,就要找借口分手?要回去找他?!”
何渺瞪大眼,一连串的问题和下巴的钝痛使她懵了一下,才道:“你调查我?”
顾予怀的眉目更沉,是,他调查了她,他见到她打架那天就调查了她的过去,忘了是为什么,大概是出于好奇,总之顾予怀很快就知道了她的过去,履历十分精彩,有过一段情史。
何渺表情复杂,刚刚的生气恼火霎时无影无踪,顾予怀以为她心虚,声音更冷:“一句话,你要不要和他划清界限?!”
何渺没有回答,顾予怀的心猛地下沉,各种情绪发疯的涌上来,他想到温含玉靠近她的亲昵无间,想到调查出来她唯一有过的恋情,十六岁懵懂的初恋,纯洁无瑕,之后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为了谁?
不行,不许,不允许!
何渺的下颚痛得仿佛要碎掉,她回过神,连忙道:“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们没有谈恋爱!我们当时??????假扮情侣而已,也就半个月,他是想通过这个试探我姐的心意。”
说实话事情的真相实在有点尴尬幼稚,少年情怀大概都是这样,何渺本不后悔被温含玉怂恿后答应了这个请求,现在看顾予怀那样在意,还真是后悔。也不知道如今的温含玉想起以前为了追女孩想了这么个馊主意,会不会想打死当年的自己。
后来当然是没追成,也没试探出宋苓川的心意,她看不出半点吃醋,而且还愈发疏远了温含玉,何渺觉得能试出才有鬼,只可惜当年她没这个觉悟。
何渺解释完,空气中都弥漫着尴尬,顾予怀漆黑的瞳仁锁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渺自知理亏,别扭了一会凑上去,抓住男人的大手,小声道:“我和他什么都没有的,不生气,嗯?”
没哄出什么话,何渺只好黏着他,想了想,厚着脸皮在他脸上啵了一口,说了不少好话,结果顾予怀像是老僧入定似的坐在原地,何渺软声道:“我都哄着你了,你还生气呀?”
男人还是不说话,何渺撅起唇,一把松开他,哼道:“你就吃醋吧,反正我不哄了,我怎么就把你惯成小媳妇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