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结束。
何渺接过手机。
顾予怀示意服务员过来,点了大份海鲜饭和蟹黄汤包。
等他点完菜,何渺将手边的牌子递给服务员:“我的甜品可以上了。”
自然是甜品先上来。
将近十道甜品端上来,把一张四人桌子占了大半。
不是一道甜品分量有海碗大,只是餐厅一贯的风格就是――把甜品做成吃不起的样子。
摆盘非常漂亮,一个比她脸盘还大的盘子可食用的甜品只有她拳头大小,其他全是好看的。
不过服务员小哥哥说的也是没错,这家分量确实比别人家好一点――别人家大概只有小孩拳头大。
顾予怀看着快摆到他面前的甜品,甜甜的气味缠上来,些许腻味。
他头一次见人这么嗜甜。
胃口还这么大。
“你吃得完吗?”男人问道。
何渺率先挑了一盘抹茶冰淇淋搭上巧克力慕斯的甜品,用精致的小勺子挖下一勺软软的冰淇淋,闻言说:“你别看摆起来占位置,要是全部倒一起其实还没你一份海鲜饭多。”
但这玩意是甜食,饶是顾予怀都知道,女人又爱又恨的东西。
会发胖。
但面前这个。
除了脸有点肉感,其他的基本就一个瘦字。
后来何渺满足地吃掉了七份甜品,喝了一碗姜撞奶,剩下一份甜品让服务员帮她打包起来。
顾予怀比她吃得快,竟然没有离开,还等着她吃完。
付款是个小问题,何渺还在担忧着顾予怀会不会出于所谓的男人风度非要买单,这边服务员已经将打包好的甜品送过来,而后就走了。
顾予怀站起来往外走,淡道:“不用给了,走吧。”
何渺连忙跟上他的步伐,出了餐厅,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这不就成霸王餐了?”
男人眉眼凌厉,但此时竟然浮上一丝无奈:“我的店。”
何渺哇了一声,又说:“你的店我也不能白吃白喝的,我转钱给你。”
男人嗯了一声,没有拒绝。
何渺松了口气,摸出手机,“微信还是支付宝?”
说话的时候点开微信,正好有人发信息来,她不痛不痒地回了两句。
没听到男人回答,她想了想,手上动作没停,说道:“实在不行……QQ也是可以的。”
顾予怀:“……”
他看着小姑娘边走路边敲手机,一路低着头,好几步走得歪歪扭扭,终于在她第三次被台阶勾到脚以后,他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满手温软发丝,何渺下意识抬头,摸了摸脑袋,什么也没摸到:“你干嘛呀?”
“走路不许玩手机。”
男人说话的时候唇角微抿,刀刻般的五官本就深邃又凌厉,面色微沉下去时都压迫感很足,压得人心里紧张惶恐。这时还正儿八经地训人,颇有种军长的气势与威严。
何渺被震慑了一下,有什么场景突然涌上来,心里一酸,眼眶竟然有点泛红。
她慌忙垂下眼睫,嘟囔:“知道了。”
顾予怀没注意到她的泪花,只见她低垂脑袋看起来有些低落,声音竭力温和了点:“我不是凶你的意思。”
如此熟悉的话,多年后竟然会从另一个人口中说出,何渺喉间猛地哽住,鼻子一瞬间酸酸胀胀的,一颗眼泪就掉下来。
极快。
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有一个粗沉并且压迫力十足的声音慢慢从记忆里很霸道地窜出来,很凶,不管说什么话用的语气都像训人似的。
――“说了不准游泳,你给老子过来!”
――“何渺!你牙都快烂了还他妈敢吃糖,给我吐出来!”
――“臭丫头,哭什么?!”
――“我就是生气,没有凶你的意思……真别哭了!老子受不了你这个!”
一句又一句,回忆过无数次的。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何渺从没有这么恍惚过。
手臂忽然一紧,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什么人用力拽过去,撞进一个硬邦邦的怀里。
谁啊!
连……怀抱都那么像他。
耳旁一句怒吼让她一下子惊醒:“你走路不看路吗?不要命了?!”
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看过来。
何渺只觉得手臂被掐得生疼,抬头对上一双眸子,里头怒意磅礴似海,又像刀刃一样凌厉割人,像是下一秒就要给她一个巴掌。
她的唇瓣动了动,终于察觉到自己的眼泪掉的多狼狈。
她一抬头顾予怀就看到了,眼睛跟蓄着片汪洋大海似的,一汪水儿,一眨眼,眼泪就噼里啪啦往下掉,抽抽搭搭,气儿都有点喘不匀。看到她这样子,他整个人一僵,像是赤拳打进了一坨棉花,出力也不是,收手又憋屈。
刚才走着走着这姑娘就加快了步子,他以为她是因为被凶了下闹脾气,也没管,结果没想到她就这么闷着头就马路上走。
眼看一辆卡车朝她冲过来,顾予怀立马冲上去就把人扯回来,那一刻无尽的怒火往头上冲。
这些年来,他还真是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恼火过了。
他将人拉到无人的树荫下,声音依旧冷硬非常:“有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命的吗?想死也不是这种死法。”
何渺默默受了,又默默从包里摸出纸巾,慢慢擦着眼泪,声音粘糊糊的,带着轻轻的抽泣声:“对不起……没有要自杀。”
也许是讨厌女人哭,顾予怀心里憋着口气,冷声:“你说你做的对吗?你还敢哭?”
何渺扭过头:“没有……”
顾予怀一把掐住她下颚,对上她闪躲的眼,粗声道:“不准哭!”
何渺崩溃又委屈地小声嚷道:“我也不想哭啊……你怎么回事啊……”说什么都像他的!
她这么些年一直走的傻白甜人设,多愁善感不是她的调调。
没想到这个才见过两次的男人就给她逼出来了。
要不是心脏疼得要命,何渺都要怀疑自己的泪腺是不是破了。
顾予怀真的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是个男人还好,不听话打一架,偏偏是个小姑娘,还娇娇气气的。
男人不再说话了,背过身,像是不想看到她。何渺缓了会儿情绪,从包里拿出小镜子。
眼妆全花了。
特别不像样。
想到刚刚就是顶着这张脸在别人面前哭的,何渺觉得尴尬得爆炸。
悄悄看一眼前面的男人,见他没回头,她立马从包里找出卸妆用的湿巾。
顾予怀花了半分钟把所有情绪散去,背对着何渺,过了一会,抽泣声停了,又半分钟,没动静了。
他转过身,看到何渺拿着张纸巾往眼睛上抹,檫得特别用力,顾予怀皱眉:“你干嘛?”
何渺:“……”
她默默背过身,边卸妆边说:“等我一下。”
幸好是浅妆,也幸好自己不是用了卸妆水就变魔鬼的那类人。
从树荫出来,两个人都异常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