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疏妄看着白衾华那双眼亮晶晶的模样，也就笑笑，向边上一步，伸手一扬指着前面，“白小姐，万事先考虑自身！好了，我得走了。”
笑笑，然后姬疏妄打算走人。原谅她没有白衾华那样的好演技，她要维持不住表情了。
只是……小白莲怎么还扯着她的袖子！
姬疏妄唤了声：“白小姐？”
“啊？”白衾华似乎才从幻想中苏醒回来，然后看见姬疏妄目光下移便顺着看去，等到发觉自己还扯着姬疏妄，白衾华立刻松了手，脸也一下子涨得通红，不知是羞是恼。
“我……”
姬疏妄笑笑，没在意：“白小姐，望下回见你，你不再是受伤模样。”
“你，为什么叫我白小姐？”白衾华直觉这问题傻得要命，但是前头那么多傻问题都问了，也着实不差这么一句。
“呵，”姬疏妄不由得轻笑，“翠蕖。”
话落，姬疏妄不再停留，离开这里。白衾华看着姬疏妄的背影直发愣，翠蕖是她的表字，是母亲留给她的礼物。她明明没有告诉过姬疏妄的，为什么她会知道？
白衾华总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但是做什么呢？
莲步深褐色，时不时有被不深的池水没过的风险。不知如何接引而上的池水从瀑布上倾斜下来，荡开一池冬水，将池水中尚绿的水植晃得左左右右。步道向左，框景精致。
姬疏妄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还是觉得有些恶心，却忽然看着远方明显是等着自己的人，有些许莫名其妙，但还是快走了几步，上前停在他边上。
姬疏妄笑着问：“先生在看什么？”
余晏明从来不知道拐弯抹角是什么。或许他以前是会的，但是时光一旦拉长，在十足的实力下，一切的弯弯绕绕都变得毫无意义，然后他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余晏明：“我在好奇。”
“哦？”姬疏妄也不太懂余晏明突然来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
余晏明：“那个白衾华，你很在意？”
这话说的，好像她姬疏妄就不会在意别人一样！其实也是，她姬疏妄何时会如此在意一个啥也没什么看头的人物了！不对，白衾华的演技，她自叹不如。
不过，理由这种东西嘛，从来都不是姬疏妄会缺的。
“这里面弯弯绕绕很多，一时间也和你说不清楚。不过呢，这白家有问题，而这白衾华正是对付白家不可多得的好工具。”姬疏妄根本就没有在别人家里说人家坏话该小心些的自觉。
余晏明沉默片刻，又问道：“你为何要对付白家？”
姬疏妄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凝眸盯着余晏明的双眸直看。
余晏明也任由她看，甚至坦坦荡荡地和她对视。
也不知道就这样看了多久，姬疏妄突然笑了声，移开目光，“无意中，我找到了那座带你来这里的阵法，然后我发现白家和一个总是想要找我麻烦的势力有关联，并且两者或许还在秘密谋划着大动作。你说，我对是不对付？”
“华清宗？”余晏明低声呢喃。
姬疏妄听得见他的低语，眉间有瞬间的动荡，却又快速平息。只是嬉笑着说道：“你如何知道是华清宗与我不对付？”
余晏明好似一纳，有些不知道姬疏妄为何要如此问一般，最后只道了一句：“这世间，没有我想而不知道的事。”
姬疏妄点点头，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天知道仙界之主修为的背后是如何的能耐，更何况，就是重生前，她说要对付华清宗的时候，对方不是也给她透露了很多有用的消息嘛！现在这么一看，是不是可以怀疑他余晏明一直就和华清宗有牵扯？不过这里头的恩怨情仇，姬疏妄是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现在，只要余晏明不要忽然反过来要对付她就行。
仙界之主，接近于天道的高度，若成为敌人，她真的觉得十分难办呢！更何况前有情意在，姬疏妄主观上，也不愿意和余晏明成为对立方。
姬疏妄：“我也有问题想问你。”
余晏明转眸看她，算是默认，就等着姬疏妄的后话。
姬疏妄也算是无端起意，想要问问余晏明关乎传送阵的事，问着：“那座传送阵，你毁的？”
余晏明也没有迟疑，点了头。
姬疏妄对他的坦诚，有瞬间的哭笑不得，又问：“为何？”
余晏明这回却没有立刻回答，看着姬疏妄许久后才道：“那里混沌浊气过多，会通过阵法泄出，于此界无益。”
混沌浊气？莫不是就是一直被她当作“线索”用的邪气？但是她当时也没有发现那地方有什么混沌浊气呀！不对，那让她感觉很奇怪的气雾——那就是混沌浊气？
难怪她觉得那股邪气很是陌生却又有些熟悉，原来是源于混沌。
但若是也来自混沌本源，为何她不能吸收为之己用？明明当时那黑兜帽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吸收了那些气雾，然后一下子就恢复了力量！
显然，还不知道自己那天回来晚上就“失心疯”的某位少主！
姬疏妄：“你的动作被我的人看到了。”
那时候姬疏妄可没有注意到余晏明的动作，但其实安逸是有发现他的动作的，若是刁于琦那一边也有人发现了余晏明的动作，她这边可有些不好解释啊！
余晏明浑然不在意，道：“只他一人。”
一瞬间，姬疏妄觉得有些好笑，余晏明的实力她能够肯定，他确定他的动作只被安逸瞧了去那便是只有安逸发现了他的举止。而他故意让安逸发现为的就是让安逸将这事传到她的耳中。
那这样，余晏明是想要表达什么？试探还是表现诚意？
姬疏妄笑笑：“余晏明，我们不会是敌人。”
我们是故人，是朋友，是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
这想法，怎么这么中二？！姬疏妄及时打住了自己不合时宜的抒情。
白家那大红的灯笼和橙红的灯光再一次让姬疏妄怀疑白家祖上的品味。景物轮廓不清，亭台楼阁缺乏一丝情调，没有江南水乡的柔和，没有都城的大气，愣是整出了个特立独行的风格。
看姬疏妄回来，安晴立刻为她递上一只手暖，温热她发凉的手。
姬疏妄一愣。她天生手脚冰凉，被一些人说是天性凉薄——小时候，没有多少修为，最是怕冷，就算后来有了可以不顾冷暖的能力，她也改不了一些小习惯。只不过时间拉长，小习惯终究是要被丢弃的。就比如这东西，在她成为姬家家主后便再未用过。如今想来也有几十年没有见过了。
修者的时间漫长而短暂，可以把十年当一天，也可以把一天当十年。
“少主，怎么了？”发觉自家少主出神，安晴问道。
姬疏妄勾勾唇角，边说边走向床榻，一并解开腰带，“之前安逸来的时候，带了多少人？”这明里暗里的，她察觉到的暗卫，也平白多了一倍好嘛！她真不信，老头子会只放了安逸过来。
“二十人。”安晴应了声后上前伺候着姬疏妄宽衣。
姬疏妄并未回话，由着安晴动作，等着衣衫脱了一半，才开口道：“你从中挑几个过眼的、还懂礼的带过来。记得，绝对不能落了我姬家的面子。”
安晴：“知道了。”
安晴将姬疏妄的衣服放在木施上，尚未转身便听到姬疏妄的声音响起：“晚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说着，姬疏妄爬上了自己的大床。安晴上前为她放下帷幔却瞥见姬疏妄有些不好的神色。她手上动作一顿，最后轻呼出一口气，强扯起嘴角转身离去。自家少主不说便是没有要她知道的意思，她可不能在这儿自讨没趣。
说到底，姬疏妄是有些烦那朵小白莲的！
她在试着挑出深埋在白衾华心底的不甘和愤怒，她不信一直被白家人虐待的小白莲心理没半点暗黑的想法。但是白衾华却又在她面前表现出了对自己的质疑和踌躇，这说明她觉得自己做错了！有着人设约束着行为，姬疏妄不可能直接对着白衾华说，她做得很对，别人对我不仁，就该对她不义。
她只能说，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你做这些都是有理由的。
那么，小白莲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啊，人心这东西呀！
姬疏妄烦躁地眨了眨眼睛，麻烦死了！
随即，她使劲闭上眼，睡觉！
晨光没清的时候天上就飘起了雨丝，一根根针似的，扎在身上似乎都能戳出个洞来。雨丝打在窗棂上，无声无息，却又平添了几分冰冷和湿意。
敲门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怕是惊动了什么。
安晴的声音适时响起：“少主，白家主请您过去。”
屋内半天没有响动，安晴也就看着身边人焦急的模样却没有要敲门再问的意思。小奴也无法，若真的要她上前去问，她躲还来不及。这门差事根本就不是人做的，里里外外说错了一个字都是得罪人，而且这两边还都是不能得罪的。
所幸姬疏妄也还想在某些人面前保持一下自己谦和好礼的形象，并没有嚣张到叫正主滚过来，只是穿衣打扮少不了要些时辰。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安晴岿然不动，来请人的小奴怎么听也听不见屋里头有什么动静，终究是有些等不住了，不由侧头低声问了一声：“这位姐姐，大人莫不是还在歇着？您看，这样等着也不是办法，要不，奴婢先回去复命！”
安晴面无表情的，严肃得很，轻轻浅浅地扫了她一眼便道：“就连我家家主也从未如此请过少主，少主可不是要好好准备一番？”
那小奴一听这话，有些傻眼，这莫名而来的不屑和讽刺让她觉得她可能是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有些结结巴巴地说着：“姐，姐姐，您可别乱说，奴婢……”
“安晴，你可别吓她！”嬉笑打趣声和开门声一同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