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民有些无奈：“我是教皇陛下派驻在明国的代表，可以调动教会在明国所有的人员与物资。
皇帝陛下如果有什么要求，我可以在我权限之内决定一些事情，如果我无权决定也可以向教皇陛下报告。”
朱由检点头：“听闻澳门有自发火枪，相信教会可以为朕购买几支。”
龙华民也点头：“这不是问题，只要澳门有，我就可以为陛下送上。”
“现在谈正事。”朱由检身体前倾双手放在桌上，十指交叉大拇指自然竖起：“朕打算建设一所综合学院，需要很多管理与学科设置等各方面的人员、知识。
今年内就会设立商学教授记账法，需要教会提供人员教授佛罗伦萨记账法。
朕还希望教会帮助编著一本数学教材，从开始认识数字到学院的整套教材。”
“皇帝陛下从何处知道佛罗伦萨的？”龙华民很惊讶。
朱由检没有回答：“罗马学院设立的其他学科，朕也会逐步一一设立，这些学科的教师与教材，朕希望教会能提供。
神学院除外，你们愿意的话可以自己想办法，朕是不会开神学院的。”
大明自然科学的教育、研究一直没有形成体系，技术的发展全靠工匠的摸索与士大夫出于兴趣的研究，而有兴趣的士大夫又是凤毛麟角。
因此设立各学科学院，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最大的麻烦就是教材与教师。
龙华民精神一振，总算遇到一位对欧洲知识感兴趣的皇帝了，而借助传播知识去传播神学是最好的捷径——在教学时掺杂一些私货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这位陛下野心勃勃，好像是要重新建立一整套的教育体系，而他需要做的，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寻找一些传播福音的机会而已。
只是龙华民不明白，这位皇帝如何才能突破儒家的禁锢。
对明国了解愈深，他愈是感觉到这种禁锢力量的强大，甚至以他对天主无限的虔诚，也不得不对传教策略做出一些妥协。
话说回来，这是皇帝的问题而不是他的，不是吗？
他考虑了一会才道：“佛罗伦萨记账法本地教会有几人懂得，这些人随时听候陛下的吩咐。
澳门应该有一些数学教材，如果还有其他学科的教材，教会也可以为皇帝陛下翻译。
但是这些都只是基础教材而已。
如果陛下需要高等教育的教材，我需要先请求教廷同意，之后才能由教廷派出教师携带教材与书籍前来，即使同意也需要大约一年半到两年才能回来。”
朱由检点头，这是预料之中的事。
反正一时半会也用不上高等教材，他等得起。
“龙先生是哪里人，本名是什么？”他再次转移话题。
“陛下，我出生在西西里王国，本名尼科罗、隆戈巴尔迪。”龙华民到达明国已经有三十年，这期间说华语的时候远多过说母语的时候，此时说起自己的本名，心里却也有些别样的滋味。
“隆戈巴尔迪先生，意大利现在还是四分五裂吗？
西西里王国此时被谁统治？
西班牙哈布斯堡王室吗？”
“皇帝陛下是怎么知道的？”龙华民大吃一惊。
明国的人知道佛罗伦萨、罗马学院、西班牙、哈布斯堡王室？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朱由检仍然没有回答，继续道：“教廷想了解明国，朕也想了解欧洲。
所以朕想要你们帮助翻译欧洲的书籍，各种各样的书籍都要。
如果教廷也有兴趣的话，朕甚至可以与教廷建立正式的联络途径。”
龙华民考虑了一会才道：“我没法现在就作出回复，皇帝陛下的要求已经超出了我的权限，此事只能由教皇陛下决定。”
“能不能给朕找一些建造远洋海船的工匠？”朱由检试探着问道。
不是没可能，历史上日本就曾经从欧洲得到过造船匠，并且成功仿制了一艘。
“这就不敢保证了，欧洲造船工艺都是家族秘传，外人一概不教的。”龙华民为难的道。
不光中国工匠对技术是父子相传秘不示人，欧洲也一样的。
再将细节商讨完毕，朱由检觉得也就这样了。
对于洋人，必须要吸收他们的知识体系，可对于具体的技术，还是别抱太大希望为好，洋人也没有姓雷的。
——
“朕明白了。”朱由检点头：“现在来说说，教会希望在朕这里得到什么？”
讲完要求自然要提供条件，也不用担心教会有什么过分的条件。
这时候的欧洲，还没有侵占明国的打算，连想法都没有。
隔着万里之遥投送兵力去占领一个先进的庞然大物，这无异于做梦。
所以教廷的意图，大概也止步于将明国变成一个天主教国家。
如果能把皇帝发展成教徒就更完美了。
不顾徐光启的暗示，龙华民坚决的道：“教会希望得到一个自由传教的机会，其他别无所求。”
“这绝不可能。”朱由检一口拒绝。
开玩笑！
教会的两大主张，上帝面前人人平deng与禁止教徒祭拜祖先，直接动摇了大明的礼法基础。
而礼法是皇权存在的基础之一，在没有将大明带出困境之前，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何况即使他不管不顾，也要考虑儒家的反应，没有足够的力量前这么做就是找难堪。
龙华民沉默片刻后道：“皇帝陛下应该知道，派出庞大的使团携带欧洲的书籍，远渡重洋来帮助您建立学院，这无论是在金钱上还是政治上，都是一场代价高昂的行动。
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教皇绝对不会同意的。”
“朕明白，所以朕不会阻挠你们传教，也不会阻挠你们开办神学院，更不会再动用官府的力量来针对教会。
但是如果有其他人反对的话，需要你们自己处理，朕是不会出面支持的。”朱由检抛出了他的条件。
龙华民仔细琢磨半响：“皇帝陛下是说，您对教会的态度是默许？”
见皇帝没有回答，他很是失望：“皇帝陛下，请恕我直言，这并不能打动尊敬的教皇陛下。”
朱由检也没法让步了：“关于学院高等教育与翻译大量书籍的事，你照实报告教皇就是，成与不成的朕不会计较。”
教皇不姓雷，他也没法让步，也只能搁置了。
龙华民也知道只能这样了，只是还要确定一件事：“神学院的事？”
“教皇如果不同意，神学院自然也是没有的。”朱由检笑道：“朕只能答应你，如果教会能尽力帮助，朕不会再允许动用官府的力量来针对教会。”
“明白了，我会如实报告梵蒂冈，但是不能保证什么。”
在龙华民看来，这个承诺换取一些他权限之内的帮助足够了。
只要儒教不能借助朝廷的力量，他有信心将主的光辉布满明国，虽然不知道要多久，但是他坚信一定会。
再谈论了一些细节后，朱由检道：“朕还有事，你们退下吧。”
“臣告退。”徐光启行礼后，转头对王之心道：“还不去快去找几个小太监陪同老夫去择地？”
王之心怒了。
连个招呼也不打，自从皇帝登基以来还没人敢对他这么无礼。
不过看皇帝挺看重这老头，也没敢多说，转身去找人了。
只是脸色阴沉的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