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神祖二十七年,八月二十九,午时,天启城。
宣天殿内,霄定山阅完从前线传来得急报,冷冷瞥视了一眼底下的众官:“无人愿领兵去收复澜州失地吗?”
半月前澜州宁远有人宣告得珞面,信息传到了朝中,御朝司部认定为假,叛军却欲于宁远称帝,不过半月澜州各大主城宣告被叛军攻破,几乎整个澜州被叛军占领。前线战况告急,大阖的军队节节败退,退守锁河山青峡关。叛军士气高涨,欲挥师南下一举夺天启。
众武官默然低着头,无一人愿站出来领兵征伐。
谒者突然进殿屈身向高堂上的霄太尉禀报:“禀太尉,皇子回来了。”
“皇子?”属御朝司部大臣王車宏略略诧异地看着他,接着怒眉扬起,“我们大阖何来的皇子?”
谒者赶忙改口道:“曜鋆。”
“一个月前下得诏书宣他进宫受封,他现在才来怕是图谋不轨。”王車宏目光棱棱地瞥了一眼殿内的众官,对霄太尉道。
霄堂山紧紧皱了皱眉,诏书从这抵达海西丘关最快只需四天,最慢不过五天,过了一个月他才来,显然其中有什么意图。
“他可是一个人来?”
谒者踌躇了一下,回道:“是。”
王車宏思忖了一下,凑到霄定山耳畔低声谨慎道:“太尉,曜鋆到现在才回来,有抗旨的嫌疑,其中必然有什么隐情,干脆现在就杀了他,以绝后患。”
他的话像是被底下的众官所闻。众官抬起头,略带惕惧的目光盯着他。
霄定山冷冷的目光扫了一眼众官,接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
他话音刚落,殿外一名身穿黑色缎袍,胸前绣着一条张獠吐珠的黑龙,背着一把长弓举步踏入殿内。
众人为之惊愕。
“真是放肆!曜鋆,皇宫禁地禁带武器。你这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更不把先帝放在眼里。你这身打扮以为自己是皇帝吗?你这是要造反!”王車宏有力地叱喝声回荡在大殿内。
“没错,我这次来便是要告诉你们!我——要——造——反——”曜鋆一字一顿清晰吐出,眼中凶光毕露。
众官震惊。
王車宏气得差点血吐三升,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从没有人胆敢在宣天殿当着百官面前说出如此天道不容的狂言。他圆睁着眼死死盯住曜鋆:“曜鋆,你真是胆大包天!可知这是哪?岂是你能造次?来人给我杀了他!”
他转过脸看向霄定山。霄定山紧紧皱着眉面不动色,一言不发。
“太尉,此子不除,天理不容!”
“曜家能养出你如此狼子野心的贼子,你不像你母皇一样持剑去捍卫大阖的江山,却在此狂言要造反!真是枉费了先帝对你的苦心。”
……
御朝司部的大臣们嗔目圆睁盯着曜鋆,手指着他痛叱道。
曜鋆嘴角勾起一丝诡谲地笑:“一群腐朽、愚昧的臣子,到现在你们还没觉悟吗?”
“禁军,禁军!还不快来人杀了这个贼子!”王車宏怒然瞪着殿内静立不动的红刹禁军武士。
“杀!”霍然从他的身后传来一人凛冽地语声。
武士们就在此时整饬拔出腰间的亮剑。
王車宏冷哼一声,凛然地看着曜鋆:“贼子,为你所说得狂言付出……”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随即变得惊骇,下一刻与同周围所属御朝司部的大臣们死于赤御军的乱剑之下。
殿内的众官木然地看着眼前突兀发生得变情,如河流般的血淌过他们脚下,在前的一人吓得脸色惨白,双腿一软瘫坐在了血滩里。
头戴刹盔的武士向他投来凶戾的目光,下一刻一剑将其人头斩落,血飞溅到高堂上孤立的老臣脚上。
“最后一个!”
霄定山漠视着这一切,从曜鋆穿龙袍背弓踏入殿内他就知道这些臣官佥已叛变。他扭过面看着身旁的武士,冷冷笑道:“晟将军,你跟了我十多年,这是为何?”
“因为大阖,我不希望看见我们大阖的江山沦落到一帮土匪身上。大阖需要一位君主,一名像先帝一样伟岸的人,而不是一群懦弱的臣子。”晟雄沉重地语声从刹面中传来。
霄定山狠狠咬着牙,眼中充斥着乃以遏制的悲愤。他终是缓缓闭上了双目,回想起那夜与何慈孜的长谈。一开始并不相信何慈孜口中先帝走后天下必乱的话,到现在果真应验了。先帝走后,这天下的太平就犹如一张纸,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烧尽。
“导师,我会为你留全尸。”
锋利的剑刃从后背杀穿了霄定山的胸膛。老臣面容痉挛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他蓦然睁开眼,目光棱威不散地瞪着晟雄和底下的众官:“你们会为你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而且很快就会到来,很快……”
晟雄拔出血剑收回鞘,举步走到曜鋆身前屈膝拜下:“陛下,御朝司部众员已除,待人清理了大殿,明日即可登基。”
众官随之跪拜,齐声“隆隆”呼道:“参加陛下!”
曜鋆漠然地看着众人,越过了晟雄登上高堂:“不必了,现在就登基,所有人到殿外听我宣诏。”
“尊陛下!”
2、
曜鋆踏出宣天殿,站在玉墀上俯瞰着晟雄领着百官跪拜在殿外广场上,四周凛然伫立着披坚执锐的大阖红刹赤御军。
左脸遮鬼面的老人来到他的身边:“陛下终于如愿以偿登上皇位,下一步……。”
曜鋆对他打了一个手势,接着冷冷的目光像是审视着底下的众官。
他取下背后的长弓。长弓黯红色,比起寻常的弓整整大了一倍,弓背突兀出张獠的豹头,豹头吞着一支羽箭。
“这是当年母皇赐予我的弓,名为忠殇。”
众官抬起头,惊讶地见曜鋆双手执着长弓,朝着天拉动弦。那一柄硕大的弓在他手里不可思议地缓缓被拉满,仿佛他捧着一轮血月。
就在这是,豹头霍然对准了晟雄,同时羽箭离弦,一息之间众人只见一瞬极影闪过。
“砰!”下一刻只听石墁炸裂得声响。
众官悚然看去,羽箭杀入铁刹面穿进晟雄的眉心带着他整个人深深钉入石墁。
他话锋一转,铿锵有力的语声重重敲在百官耳畔,透着冷冽的杀机。
“我母皇曾说,如何对待别人的人,将来就会如何对待你。”
众官惊极地望着曜鋆一箭将禁军统将晟雄杀毙。赤御军每个人逡巡着按住剑柄震惊地看着曜鋆,统将已死不知该如何是好。
曜鋆凌厉的目光凝视着底下的众官,高声喝道:“赤御军听我号令!杀了他们!”
须臾了一下,赤御军就在此时整肃爆发出连连“杀”声,步伐似能将地上坚硬的石墁踏碎朝中心的百官逼近。
百官悚然地看着赤御军。他们本想推举曜鋆上位,却不想是引狼入室,御朝司部众大臣已死,现在就轮到他们。
“曜鋆,你个狼心贼子,我们暗中推举你上位,你现在居然要杀我们。”
“曜鋆你也不得好死。”
……
曜鋆漠然地望着底下凄惨的杀戮。
侯长空淡然笑道:“这些人留着还是有些用处,就这样杀了他们岂不是有些可惜?”
“他们能背叛我母皇一次,将来也会背叛我!”曜鋆冷冷瞥视了侯长空一眼。
侯长空看着他的眼,就像他的母亲,却似蒙得一层雾,多得浓重的杀伐。
“陛下做这些都是为了陛下的母亲吗?”
“不,只是恨,在我心里容不得背叛的人。”
宣天殿前的广场上凄厉地哀嚎就此消弭,空气中氤氲着腥浓的血气。赤御军拄剑立于血泊之中,肃威的赤铠与血色融为一片红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