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上的烽火台狼烟不熄,高高地延伸向远方,林冲宋军沿城垣林立,严阵以待。林冲、陆谦、齐大栓站在要塞高处张望,天都黄昏了,要塞外的大白高国军营只见旌旗飘扬,不见列阵出战。
“围而不攻,是被我们打怕了吧?”陆谦喜形于色。
“对峙好啊!要塞里有的是粮食,正好为我大宋援军赢得了时间。”齐大栓感觉良好。
大白高国原本想以一支精锐速战速决摧毁古堡要塞,几番碰壁后,将整个大军都添加了过来。林冲此时不可能了解察哥为报掳妃之耻睚眦必报的心理孤注一掷,一旦得手会以什么样的残酷手段对待他,而只为他的小小宋军拖住了侵略者涂炭大宋腹地的步伐感到自豪。眼下黑云压顶不容乐观,林冲说出自已的判断。
“大白高国军队雄霸西域扫荡群雄,绝不会因一个小小的要塞怯战。”
“你是说他们变换了招数?”陆谦、齐大栓异口同声。林冲望着要塞外的大白高国军营,忧心冲冲。
咫尺间,察哥王妃萧音驻足寝帐外朝着古堡方向张望。这些日子,林冲的影子在萧音脑际中挥之不去;是对同胞的怜悯?还是感激林冲义释了她这个敌国王妃?萧音此时却想着同林冲一样的问题:大军在小小要塞下偃旗息鼓,这不是察哥的风格。
管家徐忠匆匆赶来,打断萧音纷乱的思绪,二人入帐,徐忠急促叙述打探来的消息:几次攻城失利,察哥开始重视眼前这股宋军,急令从后军调来了攻城用的冲车云梯。
萧音静静听着,侍女锦屏冒然插话:“我听说冲车云梯是最厉害的攻城利器,还是咱们中原人鲁班发明的呢!这一小股宋军肯定吃不住劲。”
“亲王说过没有,今夜他可有军务?”萧音思索着问侍女宝丫。宝丫随答:“说过。亲王今夜在中军大帐召集全军将校议事,讨论应对大宋援军的事。”
“宝丫今夜守在帐中,放机灵些。徐忠、锦屏随我外出。”
月下古堡,黑黝黝耸立,三个人影潜至城下。城上警觉,带班巡夜的齐大栓厉声示警:“城下什么人?准备放箭!”
“城上好汉不要放箭,我们要见林义士。”城下黑影中徐忠急叫。
缒上城墙的萧音、徐忠、锦屏被齐大栓几个兄弟押入古堡大堂,林冲、陆谦看清来人大为惊诧。萧音施礼:“林义士。”
林冲冷峭:“我们正在同大白高国作战,你来干什么?”
“林义士,我此来没有恶意。”萧音善意地向审视着她的林冲解释:“林义士,萧音感念义士义释之恩,更钦佩义士和宋军兄弟们的英勇顽强。我为同胞的命运担心,冒险前来是想说服林义士放弃要塞。”
徐忠紧随萧音的话:“王妃已经让我选择好了一条秘密途径,可以带你们潜出重围,逃回大宋内地。”
林冲众人实感意外,陆谦冷笑挖苦:“好一个慈悲菩萨!你怎么就敢肯定我们打不过你丈夫察哥?几仗打下来他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
萧音尴尬语塞,徐忠急忙解释:“林义士,众位好汉,亲王殿下从后军急调来了冲车云梯。”
“那又怎么样?”孤陋寡闻的齐大栓表现出不屑。
“众位义士好汉有所不知,大白高国的军队向来以突袭偷营为拿手战法,最不善硬碰硬攻掠城池。察哥亲王很早便注意到大军这个弱点,为此打造了许多攻城利器冲车云梯。”
徐忠见林冲众人依旧茫然,尽可能地详细描述:“冲车以大木为车,装有六个滚轮,四面有生牛皮保护,箭矢穿不透,方便士兵藏在里面推动冲车。每辆冲车上装有两架云梯,长度都在两丈以上,中间有轴。冲车冲到城下时,云梯高出城墙,上面的士兵可居高临下放箭压制城头守军,也可利用云梯跃上城墙。”
徐忠的描述令本非军人的林冲宋军们瞠目,终于知道了冲车云梯的厉害。林冲思索着瞟眼神色真挚的萧音,遂对陆谦耳语,陆谦匆匆出了大堂。林冲对萧音温和许多:“我替兄弟们谢谢你。但我们现在还不想逃。”
不等萧音说话,齐大栓却先急了:“林首领,你心里该有个斤两,这样的冲车云梯我们抵挡不住,王妃却为我们带来了绝处逃生的机会。”
萧音随说:“林首领,我会竭尽全力保护你们逃往安全地带。”
林冲火了,却是冲着齐大栓:“这是我们的家园,我们为什么要逃?强盗来了,主人跑了,把家拱手让人,天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齐大栓同林冲争执:“林冲,强盗来了有军队去驱逐,你何苦要拿着鸡蛋去碰石头,逼着一伙子难民陪葬送死?我们已经尽到了抵抗的责任,你真把你当成了大宋的军人?”
“凡是敢同侵略者战斗的都是军人,宁愿战死,也要寸土必争。察哥也许比我们更害怕更慌张,大宋援军一到,他就得滚出边境,我们却可以堂堂正正地返回家园。”
齐大栓同林冲较劲:“林冲,你如此霸道,你做英雄梦都做疯了呵!”
林冲怒不可遏,抽出战刀削去桌角,铿锵有声:“既然大伙推我为首领,我以此刀号令,再敢言逃者,立斩不赦!”
争吵中,萧音心中叹息,林冲的固执专横将把追随他的人们带上绝路,但却钦佩地看着林冲。
林赛儿陪着林冲为萧音主仆三人送行,陆谦指挥几个兄弟已经拴好了缒城的绳索。萧音忽然驻足,仔细打量林赛儿。
萧音:“林义士,这位清纯的姑娘是您的夫人?”
林冲、林赛儿对视,赛儿羞涩一笑:“王妃殿下,我们……我们还不曾成婚呢!”萧音刚想再说,陆谦冷笑着充满敌意:“他们差一步就进了洞房,全是你们大白高国造的孽!”
萧音难堪,陆谦仍不放过:“察哥王妃,你既然敢出卖你的丈夫,就出卖得彻底些,使劲吹吹枕边风,让他放弃侵吞大宋的妄想,好自为之退回大白高国,也不枉你为大宋和亲了一场。”
陆谦冒犯王妃,徐忠面露愤色,林冲婉责陆谦:“陆兄!”
陆谦仍逞口舌之快:“察哥王妃,我林冲兄弟仁心宅厚,不屑同你计较,可我这个当哥哥的却要替他和赛儿姑娘多说几句。若不是他俩,你早已做了我陆某的刀下鬼,最起码你得为这对苦命鸳鸯做点好事,让他们夫唱妇随过上恩爱日子。陆某要求的不过分吧?”
萧音对陆谦尖刀剜骨的话已不再介意,反倒有所触动,真挚、羡慕地看着林冲和林赛儿一双恋人。
“林义士,赛儿姑娘,我虽然是个王妃,但很羡慕你们。容我直言,察哥是大白高国第一骁将,更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这点我深为了解。因大宋软弱,察哥才敢悍然犯边,你们凶多吉少。林义士,请允许我带走你的赛儿姑娘加以保护,算是对你们的报答,请林义士务必成全萧音。”
林冲很意外,犹豫地看着林赛儿;面对察哥大军,他们凶多吉少,林冲洞察萧音是个靠得住的人,很希望最为放心不下的赛儿能够得到王妃保护。林赛儿仿佛看透了林冲心事,挽住林冲臂膀,很坚定。
“冲哥哥,我不离开你,绝不!再说了,你号令兄弟们寸土必争保卫家园,我要是逃了,兄弟们就不会再听你的。”
萧音不无遗憾,主仆三人缒下城墙朝着远处走去。倏地,林冲朝陆谦示意,陆谦招招手,黑暗中涌出几十个青壮兄弟,身上背着火箭、火蒺藜。
旷野中,萧音、锦屏、徐忠步履匆匆;萧音神情落没,锦屏贴心宽慰:“王妃冒险进入要塞,已经尽了心意,该还的人情已经还了。”
“一伙不识好歹、不知死活的莽夫!”徐忠不屑。
“这里是他们的家园,由他们去吧!”萧音强打精神,加快了脚步。
萧音三人万没料到,身后黑暗中几十条人影悄悄尾随着他们;林冲拒绝萧音劝逃却捕捉到了偷袭察哥军营的契机,他们岂能等着察哥架好冲车云梯让他们陷入坐以待毙的绝境?火克木!他们背负火箭火蒺藜等火器,尾随萧音潜入大白高国军营,今夜便要挫败察哥新的攻城阴谋!
军营,察哥在亲兵扈从下纵马抵近王妃寝帐,翻身下马进入帐内。宝丫陡见察哥:“殿下……回了?”连忙掩饰慌态,要为察哥卸甲,被察哥推开。
“王妃呢?为什么不在帐内迎候本王?”察哥的讲究是爱妃亲手为他解胄更衣,并已成为规矩。
“王妃……王妃闲得无事,带着锦屏外出散步了。”
“荒唐!找她回来。”
见察哥火了,宝丫更为慌张:“殿下,我,我……”察哥起了疑心,冷睃萎缩的宝丫:“怎么?王妃散步,你这个奴婢竟不知道主子去向,那本王还留你何用?”
宝丫架不住察哥精炯审视的目光,嗵地跪在地上哭了……
偌大军营开阔地段,巡夜的大白高国兵丁游弋,伏在暗处的林冲、陆谦、齐大栓探出头,所见情形令他们大开眼界更为骇然;数架冲车云梯高耸,犹如伸长了脖子的怪兽!
“乖乖!这大家伙冲到城下咱可真的完蛋了!”齐大栓轻呼。
“幸亏那王妃提醒及时。”林冲侥幸。
“可它经不住爷爷一把火!”陆谦示意身后的弟兄们准备火器,林冲拔一根草叶竖在手中,草叶迎风,林冲满意笑了:“我们在上风头。”
寝帐内,察哥厉声:“王妃倒底去了何处?说!”被吓掉魂的宝丫语无伦次:“殿下不要动怒,奴婢从实招,王妃她,她……”
“殿下缘何对一个奴婢大动肝火?”人随声至,萧音一付雍懒神态出现在帐门口,后面随着锦屏。
“爱妃该在大帐内侍候着本王。”察哥乜斜,狐疑。
萧音亲手为察哥卸甲宽衣,委曲哀怨:“殿下成天打仗,又有多少时间闲在帐内陪着妾身?反倒责备妾身的不是。好了,殿下休要恼怒,宝丫、锦屏,为殿下烫酒解乏。”
萧音从容化解,心内却紧张到极处,她们赶回的堪堪及时。瑟瑟的宝丫和紧张中的锦屏如释重负,嗳了一声双双便去忙碌,萧音仍以娇嗔的口吻抱怨:“军营里到处是血腥气,我可受不了,去田野间走走,呼吸口新鲜的空气。”
“这里不是王府花园,是宋国荒野,是战场。遍地都是漏网的宋军游勇和乱民,爱妃竟还不长教训?”察哥儒雅如故,切切关怀。
“谢殿下掂记,妾身记下了。”萧音浅笑敷衍。此间宝丫已将酒和果蔬置在案上,察哥想起了什么,陡然凝视宝丫。
“宝丫,王妃外出散步算是多大个事,你刚才说要从实招什么?”
刚缓过劲的宝丫懵了,萧音心一沉刚想抢先说话,察哥摆摆手制止:“爱妃,休要坏了王府规矩,你是主子她却是奴婢。她有嘴,让她说!”
冲车云梯基地,林冲果断挥手:“放!”
骤然间,无数火箭火蒺藜拖着烟火飞向了冲车云梯,在夜幕中耀眼绚丽。陆谦、齐大栓招呼兄弟们齐声鼓燥:“劫营啦!宋军劫营啦!”
寝帐内,萧音、锦屏紧张到极点,宝丫却魂飞魄散语无论次:“殿下,奴婢我……王妃她……”察哥目不转睛:“你又如何?王妃又如何?”
忽然,外面的喧哗传进帐内:宋军劫营啦!副将讹庞急急冲入:“殿下,宋军劫营,烧了我们的冲车云梯。”
“保住云梯!”察哥抓起长剑冲出大帐,但见大火冲天映红天际,士兵们奔跑呼号无序冲突,察哥、讹庞大呼救火朝着火光奔去。
突发事件救了急,萧音方觉恍然、疲软,锦屏跳着脚斥骂宝丫:“你差点就出卖了王妃,我杀了你这个贱人!”宝丫跪在萧音脚下痛哭流涕:“王妃恕罪,奴婢,奴婢害怕殿下,奴婢再也不敢了……”
“万幸,是林义士救了我们。”萧音轻叹。
“劫营的是林义士?”锦屏诧异。
萧音很肯定:“我们说出了冲车云梯的事,他们跟在了我们后面,绕过了关卡,摸清了混入军营的路。”
萧音扶起痛哭的宝丫,语出情深处“:宝丫,我入大白高国,锦屏和你是我最亲近的人。在你们面前,我从来没把自已当成王妃,而是视你们为流落异邦的手足姐妹,相依为命。”
宝丫、锦屏口喊王妃泣不成声。萧音谆谆嘱咐:“你们记住,我私会林义士的事绝对不能让殿下觉察,否则我们姐妹三人都不可活!”
萧音走向帐外,久久凝视冲天的烈焰……(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