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竹想要忍住流泪的感觉，可眼泪却先掉下来，她轻声道：“师兄，师父没有走。”
“师父只是生气了......我以前不懂事，师父觉得我不听话，于是他就躲到了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初竹伸手擦了擦眼泪，“可是...这么多年了......我现在已经是苍穹派的长老，师父......为什么他还不回来啊......”
司马俨看着眼前不停擦着眼泪的初竹，只有心疼。他望着天，让原本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又回去了，狠心道：“初竹，爹已经逝世六年了，你我也早已不是当年的稚童了。”
初竹忽然停住了，脑里疯狂地思索着，她眼神凌厉地看着司马俨，冷冷道：“司马俨，当年师父的决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是不是故意没有告诉我？”
她这些年得知了很多事，包括司马俨瞒着她的事，她却是一直不相信的。
司马俨哽住了，目光对上初竹。
“是不是？”初竹虽是在询问他，可也是在肯定。
司马俨受不住初竹的询问，点头回应她：“初竹，那个时候你不懂，爹自有他的用心。”这些年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冷淡，每次几乎说不到几句话就结束了。
初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道：“司马俨，我以前就说过你不会了解我的。”初竹说完后转身决绝地走回房，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下来。
叶衍在房间里刚换好衣服就听见有人敲门，他开门看见的是一脸淡然的司马俨，竟然眼睛有些红。
“掌门？”
司马俨递给他两壶酒瓶，道：“这是桃花酿，你师父爱喝，你去拿给她吧。”
叶衍拿过酒瓶，道：“掌门为何不亲自去？”
司马俨没有回答他，自顾自道：“后日万敛山掌门生辰，你与她同去吧。”司马俨了解初竹，后日她是一定会去的，就算不看在他的面上，念着殷池傲她也会去的。
叶衍手捧着酒壶道：“师父，是我！”叶衍见到初竹眼睛也有些红，甚至脸上还有些泪痕。
“师父，你怎么哭了？”叶衍把酒放到桌上，想要伸手擦初竹脸上的泪。
初竹躲过他的触碰，低头看着桌上的酒壶道：“酒？”
“嗯，”叶衍落寞地把手收回，“掌门说师父喜欢喝桃花酿。”
初竹拿起酒壶倒在酒杯里，道：“你师姐他们回来了吗？”
“嗯，刚刚回来了。”叶衍方才过来的时候看见了他们，还被他们给拖住问了好一会才过来的。
初竹喝下一杯酒，酒和以前一样，不烈，初竹道：“明日你和我一起去万敛山。”至于为什么是明日，主要还是因为她并不想和司马俨一起去。以前有什么宴会初竹都是带凉雪衣去的，可这次她却想带叶衍去。
叶衍很像以前的她。
“师父，掌门也是这样说的。”这酒应该很浓，叶衍看着初竹变得双颊绯红，一杯一杯酒喝下去，最后都谈吐不清了。
“师父，师父，你没事吧？”他虽然也被灌了几杯，但从小混迹江湖的他酒量却是很好。叶衍看着初竹支着脑袋，半眯着眼睛看着他。
初竹忽然伸手抱住叶衍，嘴里呢喃不清。
叶衍反应过来后也抱着一身酒味的初竹，仔细听着她嘴里的低喃。
“师父......小竹好想你......司马俨那个坏家伙骗我......”初竹喝酒喝到声音有些软，她现在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十多岁的初竹，“他说你走了，可你明明还在这里啊......”
叶衍感到脖子上有些热，他低头一看，没想到初竹竟然哭了，眼泪流在他脖子上。
“师父，你说话啊......”许久没有得到回应的初竹又问了一次。
叶衍低眉道：“师父，我是......”
初竹蹙眉轻轻摇头打断他，道：“不是，你才是师父啊。”
叶衍被这回答又好笑又感到为难，他以后定是不能让初竹喝酒了。要是初竹醒过来之后知道她自己做了什么，第一件事肯定是要先杀他灭口。
叶衍虽心里这样想，但脑中还是思考着这样叫才好。刚刚初竹是说的，小竹......
他怎么能这样称呼师父啊，叶衍因害羞而变红的脸，他肯定他的耳朵现在也是很烫的。
初竹躺在叶衍怀里，手不安分地在叶衍前面的衣襟上滑来滑去，另一只手紧紧揽住叶衍的脖子：“师父......说话啊......”
叶衍紧紧抱住她，眼底的温柔都能让任何一个女人化成水，柔声道：“小竹，我在。”
得到回应的初竹安静了下来，抱住叶衍慢慢地睡着了。
叶衍刚松一口气，准备把初竹抱到床上去就听见敲门声。
“师父，是我，童徒子。”
叶衍被吓得不轻，差点把初竹摔下去。他没敢回答，紧张地看着门外的人影。
“师父，你在吗？”童徒子看样子是想要开门进来，叶衍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师弟，你做什么？”昭婷儿拦住要开门的童徒子，“师父昨晚在山洞过了一夜，现在定是在好好休息，别去打扰师父了。”
童徒子和昭婷儿聊了一会后就离开了。叶衍把初竹放到床上后给她盖好了被子，刚准备走便听见初竹喃喃道：“师父，别走......小竹不知道，怎么回去......”
叶衍只好坐在初竹身旁，等着她醒来。
初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房间很暗，只点着一支蜡烛。她感到头很疼，转头又看见趴在床边睡熟的叶衍，心里第一反应是看自己的衣服，后来她都感到自己很愚蠢。
初竹轻手轻脚地下床，她没法把叶衍搬到床上，她轻晃着叶衍低声道：“叶衍，回房里去睡。”
叶衍用手揉揉眼睛，道：“师父，你醒了。”
“嗯，别在这睡了，腿会疼的。”
叶衍感到自己的腿很麻，无力起身，初竹无奈地把他扶起来坐到床边。
初竹有些难堪，道：“那个之前我喝醉了，麻烦你了。”
叶衍心里庆幸还好初竹什么都不记得，不然他现在可能已经被灭口了。叶衍揉着腿笑道：“没事，师父你饿了吧？”
算下来，初竹应该是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要是在以前一天不吃什么事都没有，可现在她每天都被叶衍拉去吃饭，久而久之都有些不习惯了。
“这个时辰膳堂已经关了。”
叶衍低头想想，浅笑道：“师父你跟我来。”
叶衍拉着初竹来到膳堂的窗口边，里面漆黑一片。
初竹撇嘴道：“我说了膳堂关了，你也不至于亲自还来看吧。”
叶衍无奈道：“师父，我当然知道膳堂关了。”叶衍从窗翻到里面，可里面很黑，他有些怕。
初竹看出他的害怕，也翻到里面去了，初竹用灵力照亮了膳堂。
“你到底想要......”
初竹看到叶衍径直走到后厨那，她走过想要看清叶衍在做什么。
叶衍熟练地拿起面粉，和着水揉着，笑道：“本来我是想做桃花酥的，可是现在桃花都没了，就只好用桃子了。”
叶衍看了看初竹，继续道：“我之前摘的都是受光直照的，所以可能会有点甜。”
初竹不自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脸，道：“没事。”想来大半夜叶衍拉着她膳堂，居然是要为她做吃的。
初竹看着匆忙的叶衍，更加不自在了。她走到面前，道：“我能做什么？”
叶衍擦擦脸上的面粉，笑道：“师父不用。”
初竹却自顾自撸起袖子，看着一旁的桃子还没洗，捧起桃子道：“我洗这个吧。”
叶衍看着初竹小心地清洗着桃子，因为光太暗，初竹甚至还要洗完桃子拿到自己眼前再细细看一番。叶衍完全忘记了手上的面团，直到初竹走到他面前。
“给，洗好了。”初竹把手中的桃子递给他。
叶衍接过桃子，笑道：“谢谢师父。”他拿起刀把桃子切成小块。初竹在旁看得入神，想要自己试试，以前她还从未自己下厨过。
初竹找到一把小刀，拿起半个桃子。
叶衍见状急忙拿下她手中的刀道：“师父，这刀很锋利的，这光还暗，不小心弄到手怎么办？”
初竹一把夺过刀，低声道：“不会的。”
不一会他们就把桃子都切完了，叶衍赶紧把初竹推到凳子上坐好，道：“师父，你就好好坐着，接下来交给我就行。”
初竹现在困意全无，只是饿得紧，目光一直盯着叶衍，随意问道：“我喝醉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叶衍手上的动作猛地停下了，笑道：“没，没有啊。”
初竹本来就是随便问的，可看叶衍这反应，难不成她真说了什么胡话？
初竹连着问了好几遍，最后叶衍实在是忍不住，道：“师父就是说很想念师爷，就这个。”
初竹眼神蓦地暗淡了，沉默很久道：“是吗......”
叶衍没敢再说话，言多必失。两人很久都没再说话。
“好了。”叶衍端着一盘点心放到初竹面前，“师父尝尝。”
初竹只是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只是太甜了，道：“还可以。”初竹把盘子推到叶衍面前，道：“我不吃独食。”
等到两人收拾后，已经是卯时了。他们刚打算从大门走出去，就听到几个婆婆在说话而且在朝膳堂这边走来。
叶衍定是不能和初竹从正门走出去，正思虑着该怎么办。初竹拉着他去到膳堂的后门，这后门很隐蔽，叶衍来了这里好几次都没发现。
初竹以前经常出溜这里，自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到，道：“回去收拾好我们就出发了。”
叶衍点头，他们走时还听到那几个婆婆在互相询问。
“这里昨晚是不是有人来啊？”
“这面粉都少了，怕是进贼了。”
“贼能偷这东西，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叶衍还看到初竹在浅笑。
童徒子看到初竹和叶衍一起回来，觉得奇怪，道：“师父，你怎么和叶衍一起啊？而且怎么会从膳堂那边回来？”
初竹路过他身旁，道：“这几日我不在凌雪峰，你告诉凉雪衣让她好好看着这。”
童徒子指着叶衍道：“师父，他不会要和你一起去吧？”
初竹没答话，一般这种在童徒子眼里都是默认。“可师父你以往去哪一般都是带师姐啊。”
“师父，你说句话啊。”
初竹和叶衍收拾好东西后离开凌雪峰时童徒子还瞪了他一眼。
他们来到镇上，叶衍见这镇很熟悉，直到走到一条街上，他恍然道：“原来是这里。”
初竹也是仔细瞧了瞧，道：“你来过？”
叶衍像是回忆起了一件难忘的事，笑道：“小时候我在这里遇到过一位姐姐，她不像其他人，在我挨打的时候保护了我。”
初竹听着还没觉着有些奇怪，道：“你小时候被人打？”
“嗯，那个时候我从杂奴房逃出来被逮到了，之后我就碰到那位姐姐，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听说是什么掌门的人。”
初竹先还有些愣，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原来当初她碰到的那个小孩就是叶衍啊，她浅笑道：“那你之后为何不去找她？”
叶衍此时当然不知道初竹的心里，无奈道：“那时她和我说了一定要去找她，结果我没听到那个地方是哪，就连她送给我的剑穗都被人弄坏了。”
初竹看着叶衍很是自责，手指不自觉蜷缩起，道：“她也不知道，你不必如此自责。”
“师父你不知道，那个姐姐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不是她，我可能早就死了。”叶衍盯着初竹看了好一会，“那个姐姐应该和师父差不多大吧。”
“是吗......”
“师父，我们是现在去万敛山还是明日再上去啊？”叶衍看着高耸在云端的万敛山。
初竹不想明日与司马俨一道，也不想现在去万敛山，道：“明日。”
他们边找客栈边聊道：“师父，有一瞬间我还觉得你挺像那个姐姐的。”
初竹很是好奇，道：“哪里像？”
“我也说不上来，不过又怎么会是师父呢？”叶衍也不相信初竹会是小时候的那个姐姐，毕竟她一直都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
初竹莫名感到很气，转头没再答话。
叶衍也没觉着初竹的情绪，只是沿路找着住宿的客栈。
“嘿，小美人。”
初竹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仪表堂堂的男子说着与他打扮完全不同的话语，初竹一眼就认出了他，刚想开口回应他。
叶衍隔开初竹和那人，冷淡道：“登徒子。”
那人听后却哈哈大笑，初竹也在身后憋笑，她拉开叶衍，跟那人道：“许久不见。”
殷池傲哼哼两声调侃道：“你还记得我？”
初竹有些难堪了，距离上一次来万敛山过了那么多年，还亏得殷池傲还能记得她。
“是哪里出了大事才能让你下山啊？”
殷池傲笑道：“不知道是谁好不容易来一次，本少爷当然得亲自下山了。”
叶衍跟在他们身后看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地笑道，心里不是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