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台,天耀阁。
身穿深蓝色深衣华服的中年女人,跪在地上一手捂着右侧的脸颊,钗环四散,头发凌乱。
“大王,越儿今年还没及笄。还是个黄毛丫头,她懂什么啊?你把她早早送入那深宫之中,你就不心疼么?”中年女人明显被打蒙了,眼神呆滞,可是嘴里的话却没有因此停止。
“越儿自是孤最喜爱的女儿,但是她同样是禹国的嫡长公主!现在已经是禹国生死存亡的时刻,此时她不去,谁去?王后!你告诉孤谁去!”站在中年女子的对面的是禹国现任一国之主云钧。此时,他也在盛怒之中,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斥禹国王后。
“你妹妹不行么?她在这摘星台每日享受着歌舞伎乐,天天和男面首厮混,这么多年来,一直养着她。此时不为禹国出力的好时候么?”王后似是抓住什么思路,快速的说。
禹王猛地抓住王后的双肩,用那双鹰一般的眼睛盯着王后说道:“禹国的国君今年刚登位,才十五岁。云楠都三十了,你觉得哪个男人会喜欢一个三十岁的老女人!”说完猛地一推王后,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踉跄站立的王后。
不知是禹王的话刺激到王后,王后声嘶力竭道:“是啊,三十岁是老了,不年轻了!你这是嫌弃我了?当年你去蜀国求娶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和我父王、母后说的。是了,蜀国灭国了啊!我怎么就这么蠢,没有蜀国在我身后我就是一条没有水的鱼!你那妹妹的母亲是吴国的公主,你当然舍不得。”
“你在胡搅蛮缠什么!”禹王被激怒了,干脆一甩衣袖离开了天耀阁。
王后呆立了一段时间,突然笑出了声,然后唱起了诗经里的词。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王后哼唱着诗词,曲调哀怨,她似笑非笑的看着禹王离开的背影。
两天后,云越带着云抚来到摘星台天耀阁,看望王后。
云抚行了宫礼之后,就微微低着头,安静的站在那里。
和往常一样,王后先和云越亲密的互动了一会儿。
之后,按照以往的经验,会问问云抚最近学了什么,有没有缺什么东西等等,这些展现体贴的问话。然而,今天王后却一反常态的让云抚先自己回去休息。
云抚暗道这是要和云越说些秘密了,随即不敢多拖延,怕引得王后不虞。
王后看着云抚离去,这才猛地抱住云越忍不住哭出声来,连日的压力和绝望让王后崩溃了。
云越有些无助的拥着母亲,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向端庄稳重的母亲,今日会如此失态。云越直觉告诉她今天母亲要和她说的话会非常重要,甚至可能影响自己的一生。
“我的好越儿,母后无能护不住你。让你小小年纪就要经历常人无法想象的生活。”王后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边说边流泪。
“母后,怎么了?”云越有些被吓到了,无助的拉着王后的手臂喃喃道。
“越儿,禹国现在正经历着自开国以来,最危急的时刻。根据边关密报,尧国近日汇聚十万大军,将要攻打禹国。这几年禹国国内灾荒频发,粮草囤积不足,根本经不起这样的大战,一旦尧国军队进入禹国,禹国离灭guo也就一步之遥了。”王后的声音不急不缓,什么时候都能让人平定下来。
但是,云越今天却无法让自己平定下来,自听到灭guo二字,身上所有血液在那一刻都有一种要冻结的错觉。
王后有些心疼的摸了摸云越的脸颊,才慢慢接着说:“为了让现阶段困难的禹国度过难关,丞相提了一个建议,就是将我国的嫡长公主嫁入尧国王室,再割地陪城。也许可以打动尧国,让禹国幸免于难。你父亲答应了。”
云越呆了呆,似乎是还没接受自己将要远离自己的国家,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和亲。
“那很好啊,我就能当上尧国的王后了吧。到时候再诞下公子,禹国就不会被尧灭国了吧。越儿知道的,越儿知道现在享有的一切都是禹国给予的,作为禹国的公主,应该为禹国做些什么了!”云越努力表达着自己愿意去和亲,但是微微颤抖的身体出卖了她。
王后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云越抱紧。
“对不起,对不起越儿!尧国的新王前几个月已经娶了夏国嫡公主为王后了,禹国和尧国关系并不亲密,相反这几年充当吴国的马前卒,已经惹得尧国不满已久了。这次,你去和亲。恐怕进入尧国王宫后,位份不会很高……”王后眼里泪不停地坠在衣服上,声音在这几日已经沙哑的刺耳。
“诶?”云越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禹国的公主,居然不是作为王后进入其他国家的王宫。她有些懵了,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母后。
“越儿,你要记住!你一定要生下王子,坐上尧国王后的位置,禹国才有机会重新复兴!禹国灭了,你也不得善终!听到了么!”王后用尽力气,捧住云越的脸,郑重的看着云越。
云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宫的,不知道自己当时有没有点头,按照以前的习惯应该是点了吧,毕竟自己那么听母后的话。
云抚听到隔壁云越的宫室有动静,马上派身边的婢女环儿去看看是不是云越回来了。
这边环儿刚开门,却见云越已经站在门口。
云抚看到云越精神状态明显不济,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如坠冰窖。
果然,云越一见云抚就忍不住抱住她,云抚使了个眼神让室内的宫婢都撤下去。然后半搂半抱的将云越带到床铺边坐下。
“芸芸,母后说尧国要派十万大军来攻打禹国。父王要我去和亲。”
云抚怎么也没想到,云越第一句话,就让自己吃了一惊。云抚知道之前禹国和尧国常有摩擦,禹国更是近几年年年败退,国力衰退。但是在云抚眼里,远没有破落到需要公主去和亲这样的迫切的程度。也就是说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父王宁可献出自己珍爱的嫡长女也要阻止尧国。
“芸芸,我害怕,我不想去尧国。”云越哽咽着说道。
云抚轻柔的拍打着云越的后背,安慰她道:“没事的,你是禹国的公主。只要禹国还在,就没人敢欺负你。”
“母后也是这个意思,可是我还是好害怕。要是母后和你可以陪着我就好了。”云越说道。
云抚听到这里愣了一下,拍打的手有一丝迟疑。云抚没看到,正趴在自己肩上的云越此时脸色阴沉,眼中透着阴霾。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是么?”云越趴在弱弱道。
“如果,尧国也要我的话,我跟姐姐一起走。”云抚心中叹了口气,哪有女子不想要一世一双人。但是,作为一个时刻处在被兼并国家的公主的位置上,为了保命,必要时候,只能做一些取舍了。况且,云越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她的个性恐怕很难在他国王宫里生存下去。
趴在云抚肩上的云越,听到云抚愿意和自己一同去尧国,眼神稍霁,脸色虽是惨白但是比起刚刚阴沉的面容要好许多。
“真的么?云抚?”云越高兴的说道。
云越听到云抚的话,真的松了一口气。她想起母后在天耀阁最后说的一番话。
“越儿,还有一件事,如果你做到你在尧国的生活就有了一层保障。我要你去试探云抚的态度,我想让她陪你一起嫁入尧国。养了她这么多年,就让她做你的马前卒,替你将一切危险的事情抵挡下来,你韬光养晦,利用她和孩子。早日确立自己的地位后,再安心将孩子生下来。”
王后的想法很简单,云抚现在还小,但却不难看出长大后会像她母亲赵良人一样成为一位出色的美人。云越自然也很漂亮,但是比起云抚终究还是落了下乘。听闻尧国王宫内,诸多附属小国,都送了不少美人,甚至作为尧国的附属国赵国,也送了公主。
再者,云抚自小和云越一同长大,情同姐妹,不会不帮云越的。
在尧国的大本营中,都是同尧国关系要好的国家的女子为妃嫔,禹国这样碍眼的存在,难免会被针对。派出两个公主一人在明充当靶子一人在暗蓄力,作为容貌性情俱佳且同是公主的云抚明显就是成为靶子的合适人选。
云抚看到云越脸上露出笑脸,也心中微微一松。之后云越说身体有些累了,云抚就把她送回住处,然后返回自己的宫室,碰住门。
“陪嫁啊……”云抚靠在门上,眼睛无神的望着房顶。
另一边,王后和禹王就和亲一事,又见面商量了一次。
“你说要让云抚陪嫁?”禹王皱着眉问道
“我这也是为日后着想,那禹国王宫里多是和禹国要好国家的妃嫔,光云越一人,我怕支应不住。况且,即使云越是我亲生女儿,我也不得不说,云抚模样要比云越更讨人喜欢。她长得像赵良人,日后定然也是个尤物。这是双把锁,如果能把尧王锁住了,咱们说不定能获得新的机遇也说不定。”王后仔细说明了自己的意图。
“希望你真的是为了禹国着想,而不是为了报复赵良人,才把她女儿捎带上。”禹王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王后,然后就离开了议事厅。
“一个死人有什么好报复的……她的债由她女儿偿才是。”王后等禹王走后,才阴恻恻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