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云抚吃完饭,就乘着矮轿,前往王后所在的凤栖台参加集会。
根据规定,各台宫嫔每日辰正一刻(现在的8点15分)需要定时参见王后,方便王后管理整个王宫。有的时候遇到举办大型宫宴,就需要宫嫔也要帮忙管理。
梁八子没有矮轿乘,就一路跟在云抚轿子边,二人不时交流一两句。云抚觉得有些尴尬,自己乘着轿子,梁八子却走着,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二人到了凤栖台,却看见集会的大厅两侧,除了姬陈夫人,其他妃嫔都到了,二人快步进了殿,找了最靠门的位置座好。
丽美人见二人神色匆匆,慌慌张张的样子,开口讥讽道:“云美人梁八子来的这般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昨日也侍寝了呢?”
云抚暗道看来姬陈夫人这是昨夜侍寝了,今日才没有按时到。
“快别说了,王后来了。”云越见丽美人蓄意挑事,也面色不虞。不过见王后从后殿过来,也不好发作。提醒了云抚和丽美人一声,便不说话了。
王后身边的宫婢小心的扶着她,在主位上座定。台下的几位妃嫔站起来,向王后行礼。王后俯看到场的几位妃嫔,然后轻声叫他们起身坐下休息。
“昨天姬陈夫人侍寝,今早大王来了消息,免了她今日的晨会。”王后说道。
怎料,话未落,门口的宦官传来消息姬陈夫人竟然来了。众人都很惊奇,见到姬陈夫人面色惨白,先进殿和王后见礼,然后朝着丽美人走去。
丽美人瞧着姬陈夫人精神状态不太好,略带担忧的眼神看着她。之后先将自己的位置让给她,然后叫了碗热茶给姬陈夫人。
王后看着姬陈夫人心绪不宁的样子,露出几分了然。压下微微勾起的嘴角,恢复了威严肃穆的神色,看向底下的众妃嫔,开始了今日的晨会内容。
王后先讲了本月月中发供奉的事,然后就把话语权交给其他妃嫔,让他们说说最近宫中的情况。
“妾倒是听说今早高吴台不太平,这风言风语的都传到我这风亭台了。”丽美人带着几分揶揄的看向云抚。
云抚面无表情的看了眼挑事的丽美人,然后站出来,直接向王后请罪。
“妾知罪,没有管理好身边的宫婢,反倒叫宫里宫外看了笑话。”说完,云抚就双手叠复,朝着王后行了大礼。
王后看着云抚的发旋,将目光看向梁八子,梁八子马上解围。
“这倒也不能怪云美人,要说还是那宫婢态度有问题。虽说惠利王后定下辰时后宫嫔们起身梳妆,但哪有宫婢踩着点儿来伺候的,谁不是前夜早早就来报道的。况且三代之前,惠利王后在位时还没有这晨会,大家都是宫嫔,也知道现在这情况若是辰时才梳妆怕是赶不上晨会了。高吴台离这边又远些。”
梁八子说完,丽美人知道此事是要轻轻揭过了,这梁八子是王后的人,这是王后借梁八子的口替云抚开脱呢。
果然,梁八子说完,王后放下茶碗,说道:“这事说来也是宫规不严谨造成的,难为云美人了。今天我就去找母后,一同商议着把这条辰时才梳洗的宫规去了。”
“王后英明。”列位的妃嫔们无不称赞王后体恤宫嫔。
丽美人口上称英明,背地里却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这王后什么好名声都被她占了,既能在各台妃嫔这里得了好处,对外宫婢们也不会将炮火对准王后,只会迁怒云美人。以后这云美人的日子怕是要难过喽。
实际上,每个妃嫔都知道惠利王后定下的宫规早已不适用,但是没有人去挑明。也是怕把这宫中真正管理衣食住行的各局各坊给得罪了,,日后不好办事。这王宫里的主子,别看的确执掌宫婢宦官们的生杀大权。但你总是要在这宫中生存,你总要穿衣吃饭吧。今日那个敷衍你,明早那个背后说你。可是让人吃不消的。
云越看着上位的王后,单纯的觉得王后真的是不偏不倚。她暗暗想着,若是能得到王后的青睐,自己和芸芸说不定能在这尧王宫里站住脚。但是内心又害怕若是依靠王后,日后却要做她的爪牙,日后生了王子想要替代王后反而困难了。
云越这边还在纠结,那边云抚却心如止水。她当然知道这惠利王后的宫规被废之事,若是传出去,自己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但是一进这尧王宫就要忍气吞声也不是她云抚的做事风格。各局各坊的宫婢们明面上不敢怠慢自己,只会使些阴法子暗暗下手。那自己也可以用阳谋来对付这些小人。
下了晨会后,梁八子和云抚又想跟着回高吴台。还是和来时一样,云抚坐在矮轿里,梁八子走着跟在旁边。
“云美人要一起逛逛彭园么?”等回了高吴台,梁八子主动邀请云抚前去游园,云抚知道对方这是有话要和自己说。
“听说尧国彭园有地上瑶池之称,今日有机会有人带着游园子,自然无法拒绝。”云抚笑道。
彭园离高吴台不远,所以不需要矮轿,但是也有宫人跟着。
此时正值万物复苏之际,园子里的花草还没有长好,但是有的树上倒是挂满了嫩叶。看起来长势喜人。彭园中心是一个湖泊,湖水清冽深邃,却能一眼望到底。湖中种植着莲花,可惜现在能看到的都是些枯干罢了。
湖中心有一个水榭,梁八子带着云抚来到湖心,云抚抬眼一看,只见水榭上挂着的匾额上写着:糊涂小筑
云抚笑了笑,说道:“这名字倒是有意思。”
梁八子说道:“里面也很有意思。”说着拉着云抚,打开了水榭。
只见这水榭的屋子是个四面体,但是并没有墙,四面皆由门窗构成。此时一面开着,另外三面用锁锁着。
“现在这水榭的门不开,等到夏日,这四周的门都会打开。这水榭就成了一个亭子了。周围虽说环湖,确实蚊虫极少的。是个极好的纳凉去处。”梁八子拉着云抚在水榭内一处软榻中坐下,一边道。
“我看这水榭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应该是有人在这边常住吧?”云抚看着屋内的摆设问道。
“这水榭本是大王少时为了贪凉建的,当时先王问大王寿辰时想要什么礼物,王上就提了在这彭湖的中央建一座水榭。大王还亲自题了字。”梁八子眼神中有些怔忪,云抚见她一副怀念的神色,也不打扰,就听着梁八子断断续续的说。
“那时候我才13岁,天天跟着阿曼姐姐身后,那时候人人都羡慕我能侍奉王上。却不知王上并不喜欢和我玩,他通常就会在这水榭里下棋。他也不同我下,嫌我棋艺不精,经常是自己和自己下。偶尔乐丞相来了,他会和乐大人下棋。对于棋友他是极挑剔的。”梁八子有些怀念的笑笑,眼睛却微微发红了,她睁大眼睛环绕着整个水榭,看着梁上雕刻精美的花纹,慢慢的有一滴眼泪从眼角坠下。
“瞧我,又在这里伤感什么,倒是让妹妹看笑话了。”梁八子不好意思笑笑。
“没事,本来也就是闲聊罢了,姐姐能在我眼前落泪,这说明我这个听众当的还算像样。”云抚拿了块儿手绢递给梁八子,让她抹了泪珠。
“是,妹妹身上有一种想让人倾诉的气质,平和的让人不想离开呢。”梁八子看着云抚说道。
“这倒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云抚有些微微惊讶的回道。
“我是婢子出身,见过不少贵人,也遇到过在尘世中翻滚的底层人。却没有像你这般的。”梁八子说道。
“姐姐谬赞了。”云抚回道。
“看我,让你又不自在了。今日喊你来,本不是说这些的。云抚想必你也有所察觉,在这宫中,王后和我是一拨,姬陈夫人和丽美人是一拨。两边一直相安无事,直到你和你姐姐进宫。之前相安无事,是因为王后拥有者王宫中绝对的统治权。但是,很快这种绝对的统治将会改变。”梁八子低声说道。
“什么变故,连王后都会受到影响?难道是!”云抚瞪大眼睛,猛的站了起来。
自从云抚拿到关于尧王宫的情报,其实就看出来,如果单看宫中各妃嫔的出身,王后绝无对手。出身强盛的夏国,还是嫡公主,是后宫这些妃嫔无法比肩的。入了宫观察到太后和王上都很尊重她,说明本人做事也很周到,否则太后不会将管理后宫的权限交给她,毕竟太后身体还硬朗。这么一个地位坚不可摧的王后,若是有什么日后能限制她的,只能是子嗣了。
所以,这王宫内无人可以撼动王后的地位,不存在什么背后夺权的人。那么就是王后自己不得不放弃王宫的管理权力。
思来想去能让王后可以放弃现有最大的权力的只有子嗣!王后怀孕了!为了顺利诞下子嗣稳固地位,不得不暂时将管理权让出。按照一般的经验,这管理权应当由姬陈夫人接手才是。但是按梁八子的话外之音,王后想另谋他人管理王宫。
“王后想让我暂时管理后宫?”云抚问道。
梁八子有些惊喜的看着云抚,说道:“先前我还疑惑为何王后娘娘会看中你,现在我明白了。只需要给你一个方向,你就能推断出原因。云抚妹妹若你为男儿,肯定会另有一番作为!”
“我的好姐姐,我只是个美人。况且还是个不受王上喜爱的美人,我何德何能啊?”云抚第一想法是拒绝,赶忙推脱道。
“云抚,王后自有办法使你获宠,且听我细细道来。”梁八子拉云抚坐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