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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龙营长率领黄抗日和马得志寻找部队,走了几天,最后走进了名叫厂窖的地方。厂窖是马得志的家乡,马得志熟悉这片土壤。他们沿途发现的尸体越来越多,老百姓的、自己弟兄的。在别的什么地方,尸体只是横七竖八地躺着。在厂窖,尸体就成堆成堆的。日本兵将一群群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赶到一起,用机枪扫射,于是尸体一堆一堆的。

“我的天啊,”马得志紧张着神色道,“我的天啊。”龙营长觑着草地上的一大片尸体,一眼望去足有几千男女老少。“日本鬼子完全疯了,连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都杀,”龙营长说,“这群畜生,都是猪狗养的。”他们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尸体,军人尸体和老百姓尸体。有的尸体的头被侵略者的东洋刀砍得滚到了一边,还有些尸体的头根本就不知去向,只剩下一个血已结壳的脖颈。“啊,真恶心。”黄抗日悲叹道,他又想呕什么的。“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儿,”龙营长说,不安地左右张望,用鼻子吸了吸空气,企图嗅出日本兵的去向,“这里战斗过,但战斗结束了。我们绕开这一带。这一带肯定还有日本兵。”马得志说:“不,这里离我家很近,只有一里多远。我要回家里看看。”“那很危险哪,”龙营长说,“不能去。”“我要去,长官,我一定要去,你们先躲起来,我会去找你们,”马得志说,将手朝远处的破庙一指,“你们先躲在那个庙里,我会回来找你们。”“不行,要走一起走。”龙营长不愿失去马得志。现在他只有一个战士,那就是马得志,至于身材瘦小且长相古怪的黄抗日,他压根儿看不起。马得志坚持要回家看看,因为沿途看见这么多户人家被杀,他十分担心家人。

他满脸紧张和困惑,脸型都变了:“长官,我都快到家门口了,我一定要回家看看,长官。”

黄抗日不说话,他预感不会有好结果,但他不敢说出来。龙营长作出了让步:“那我们一起去,万一有什么不好,也有个照应。”他们向一处坑坑洼洼的田埂上走去,田埂上有一些枯草和荆棘,田野上有一些稻子,它们都枯倒在田里,没人问津。田野尽头是一线蓝灰色的山脉,山脉上是一片灰色天空,天上有乌鸦飞来飞去,叫得很欢畅。对于乌鸦们来说,它们觉得世界很美好,到处都有死人吃。它们嘎嘎嘎地欢叫着,相互打着招呼,似乎在说“这么多死人,吃不完吃不完”。

三人在田埂上又发现了一堆尸体。他们倒在一起,倒毙在田埂上和田埂两旁,除了男人,尸体中还有妇女、儿童。他们是被日本兵的机枪在远处射杀的逃难中的村民。马得志认识他们,惊惧地说:“啊,都是我们村的。”

这都是一些手无寸铁的男女老少,他们拎着包想逃命,企图从日本鬼子的铁蹄下逃生,然而他们葬身在此处了。“这是马大爹,这是马二爹,这是李婶婶,这是小虎。他还只七岁。这是马大嫂……”马得志说着,眼泪水哗哗地淌着。

“他们都是你们村的?”黄抗日感到不安和心寒地瞅着马得志。马得志不回答他,而是绕过这堆尸体,匆匆向自家奔去。前面还有尸体,一具又一具,一堆又一堆。他们再也无心打量尸体了。沿途到处都是死人,他们已经看腻了。田野沉寂无声,只有三人的脚步声和乌鸦在天上欢叫的声音。他们进入村子后,又发现了一二五师弟兄的尸体。他们在顽强抵抗侵略军中丧了生。

“天啊,这是一团李团长。”龙营长说。他们在一处炸毁的房屋前发现了死去的李团长,尸体上插着一把汉阳造,刺刀插入了尸体的肚子。尸体的左腿没有了,那是给迫击炮的弹片削掉的。几年前,龙营长入伍时,李团长曾是他的连长。当时李团长二十五岁,湖北人,黄埔军校毕业的,常常帽子歪戴着,看见士兵射击的姿势不对,走上去就用脚踢。此刻,倒在血泊中的三十岁的李团长,再也不会开口骂人了。他们把目光探进被迫击炮弹炸毁的房屋,发现屋里还有七八具尸体,他们都是李团长的传令兵和警卫。他们都是打起仗来不要命的湖北佬。

龙营长见一团李团长都战死了,预感凶多吉少道:“我们完了。”黄抗日道:“长官,还没完,我们还没死呢。”龙营长冷冷地瞟眼黄抗日,“你没死有什么用?十个你、一百个你都抵不上李团长一条性命,你明白吗?”黄抗日鼓起眼睛说:“长官,十个我确实抵不了李团长,一百个我那还是多了点吧?”

龙营长说:“两百个你都抵不了李团长一个。他是黄埔军校六期生,如果他不死,当师长只是迟早的事,你能指挥一个团打仗吗?”

黄抗日老实地答道:“不能。”龙营长吐口痰,“所以,两百个你都抵不了他一个湖北佬。”“一二五师完了。”龙营长看着李团长的尸体,发出了这样的感慨,脸色就一派阴沉,“一二五师是一支英雄师,他们都为国捐躯了。”黄抗日木木地瞧着这一切。他扫黄抗日一眼,坚决道:“听着,我们也要为国捐躯。”黄抗日缩了缩脖子,因为一股冷风灌进了他的颈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晓得吗?”龙营长血往上涌地叫嚷。他见到李团长的尸体,人马上变得很激动。这是绝望中的激动!“我们要为他们报仇,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他们在穿越一片南竹林时,发现了一具日本兵尸体。日本兵是被农民兄弟勒死的,脖子上还套着麻绳,一张脸乌青的,舌头伸了出来。他们还发现了一具日本兵尸体,也是被麻绳套锁着颈根勒死的。这一定是两个掉队的日本兵,或者是步入竹林里小便的日本兵,因为其中有一个日本兵的阳物吊在裤口外,犹如趾甲揭掉了的肮脏的大脚趾跷在破鞋上。他们被躲藏在竹林里的愤怒的村民用绳套勒死了,也许在弄死他们时,他们的队伍就在前面。

“这是农民兄弟干的,”龙营长说,“干得好。”

他们走出茂密的竹林,绕过一片橘树林时,又发现了一具日本兵尸体,日本兵是于随地大小便时,被愤怒且勇敢的农民兄弟从背后用石块砸死的。日本兵的军裤落在膝盖下,露出了两条长满毛的蛤蟆腿和白生生的屁股及如一只死麻雀样的生殖器。日本兵的脑袋被石块砸烂了,地上除了血、豆腐渣状的脑浆,还有他拉的绿屎。

马得志家的门大敞着,他一走进堂屋,映入他眼帘的是他奶奶、爹爹、妈妈和哥哥及侄儿的尸体。他大叫一声:“爹爹,妈妈,奶奶,哥哥。”立即呜呜呜呜地哭了。

“呜呜呜呜呜,”马得志哭喊道,“爹爹妈妈呜呜呜呜……”任何坚强的战士见到亲人全部被杀都会呜呜呜呜地哭,何况马得志还算不上真正的战士。假如他是真正的战士,他就见不到这悲惨的一幕,他会在安乡战役中献出其年轻且朝气蓬勃的生命,那么他就永远不会带着伤痛的记忆死。他在战场上像黄抗日一样装死,也就见到了这一幕。

马得志的嫂子死在另间房子里,死后一只手还死死攥着三岁的儿子。她是被一刺刀捅进心脏后死的。儿子的后脑勺上有一个洞眼,那是一粒子弹打进去留下的洞眼。血从那处眼里涌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裤,且流了一地。

“他还只三岁啊,”马得志哭着告诉龙营长和黄抗日,“他还只三岁啊,呜呜呜呜。”

但对于日本侵略军来说,他是未来的战士。他们不能让他成为英勇的战士。马得志的爷爷死在床上,一刺刀捅破了他的肚子,刺刀还在肚子上搅了下,肠子和胃涌了出来。爷爷生病了,躺在床上养病,但日本人觉得这个老人活着没用,就把他送到死神那里去了。姐姐也是死在床上,身上一丝不挂,她是被日本兵强暴后割下乳房死的。姐姐的两只乳房像两个血淋淋的猪尿泡样扔在地上。姐姐尚未出嫁,她的未婚夫于一九三八年入伍,当时十八岁,在村里组织的壮劳力抽丁中,他抽了个画了圆圈的签。那个圆圈表示恭喜。但他入伍不过半年就死在第一次长沙会战的战场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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