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纳西索斯的宠儿
“纳西索斯，我所向往的繁华之地啊。
你肥沃的土地孕育着丰饶，你庞大的港口停靠着财富。
我抛弃故乡，踏上旅途，为你追寻千里。
你却只注视着海面上那自己的倒影，不曾回头看我一眼。
纳西索斯，我所深爱的美丽之地啊。
你白昼的歌声化作微风，你夜晚的灯火点作星辰。
我抛弃故乡，踏上旅途，为你追寻千里。
你却只注视着海面上那自己的倒影，不曾回头看我一眼。
纳西索斯，我所崇敬的神圣之地啊。
你新生的帝国强大无比，你古老的信仰坚不可摧。
我抛弃故乡，踏上旅途，为你追寻千里。
你却只注视着海面上那自己的倒影，不曾回头看我一眼。
自恋的你，却只注视着海面上自己的倒影，
不曾回头，看我一眼。”
酒馆的角落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轻声歌唱。
他怀里抱着一把小诺尔琴，琴身上满是岁月风霜打磨后的斑纹与划痕，已经模糊不清的雕花，就像他那苍老的脸，还有略微沙哑的嗓音一样。
不远处的酒客们正聚在一起，分享着今晚的喧嚣，只有这个老人，孤零零地和他的歌声一起，待在这角落里。
几曲过后，老人放下了小诺尔琴，轻轻地叹了口气。
“老先生，您不是纳西索斯人，对吗？”
正当老人低下头准备收拾东西的时候，一个声音出现了。
是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子的声音。
老人抬起头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修长的马靴，然后是皇家轻骑兵的军装，再是镶嵌着蓝宝石的精致佩剑，最后是海浪般的深色秀发，和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庞。
看上去也就是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女孩。
“这是我送给您的，请！”
不等老人回答，女孩就把一个装满酒的木制大酒杯递到了老人眼前。她大咧咧地笑着，一双碧蓝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在灯火的照耀下似乎比佩剑上的蓝宝石还要璀璨。
老人缓缓起身，接过女孩递过来的大酒杯，酒水从边缘撒了出来，沾湿了女孩的手指，但是女孩似乎并不在意。
女孩的目光停留在了老人胸前的挂坠上。
那是一个圆形的中央绘有十字图案的挂坠，代表着异教的信仰。
这大概就是老人无法融入酒馆众人的原因吧。
老人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回应，女孩就又说出了第三句话：“双神教的信徒……让我猜猜，您是来自北国的吟游诗人，对吗？”
老人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酒客们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聚集在眼前的这个女孩身上。
“是的，铃兰公主殿下。”于是老人有点费力地弯着身体，恭敬地回答。
看到老人恭敬的样子，女孩笑了起来。
酒馆的另一头响起了老板的声音，那是一个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正一边招手一边看着这边说：“喂喂，铃兰，可别喝醉了哟，不然那个利利安公爵要找我们麻烦咧！”
和老人毕恭毕敬的样子比起来，老板的态度却非常随意，甚至对公主直呼其名，完全不像平民面对贵族时该有的样子。
“哼，我可是纳西索斯帝国的公主，自己的事情自己承担，才不会让他为难你们的！”女孩铃兰回过头说道。
“不要骗我们了，您哪次看到他不是撒腿就跑，简直就像看到魔鬼一样。”
“今晚怕不也是偷偷从天平堡里溜出来的吧。”
“哈哈哈哈！”
酒客们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铃兰倒也不在意，她回过头来面对老人，然后捧起自己手中的大酒杯，咕嘟咕嘟地一饮而尽。
老人露出了些许惊讶的表情，不过当他看到铃兰被酒熏得微红的脸颊时，也毫不犹豫举起她送给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了。
纳西索斯的酒温和甜美，并不似北国的酒那样热烈。
放下酒杯，老人抱着小诺尔琴，又缓缓坐了下来。
这时候老人才发现，这个女孩——铃兰公主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他也穿着和铃兰一样的轻骑兵军装，带着一把相较朴实、甚至有些粗糙的阔剑。不过让人在意的是他腰间还挂着一件武器，那是一把老式的转轮打火手枪。比起军队中常见的火绳枪，这种小巧轻便的武器非常稀有，它结构复杂、造价昂贵，只有在少数贵族身上才能看到。
看上去这个少年只是铃兰的随从，但仅凭这把转轮手枪，便知道这个他有着不简单的身份。
铃兰等老人坐下之后没有离开，反而是在老人的旁边坐下，主动和他攀谈说：“先生，您作为双神教的信徒，在我们纳西索斯帝国一定遇到过很多不便吧？”
老人淡淡一笑。
铃兰微微低头，仿佛是在向老人道歉，她说：“过去上百年的时间里，我们遗迹教信徒和你们双神教信徒彼此间征战不休。如今虽然和平，但距离上次大战也不过十四年而已，想必那些仇恨在许多人心中还未淡去。如果在您的旅途中，我们纳西索斯人有所冒犯，还请您原谅。”
老人听了这番话先是微微一愣，然后说：“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铃兰公主，您的宽容大度，老朽一定铭记于心。”
听到老人的夸奖，铃兰露出一副得意的样子，接着她又问：“您刚才唱的那首歌是您自己写的吗，歌中讲述的事情都是您的亲身经历吗？”
老人摇了摇头说：“不，这是一首利利安地区流行的歌谣，讲述利利安人来纳西索斯寻梦，却未能如愿的歌谣。”
“嘘————”
听到“利利安”几个字，酒客们纷纷发出嘘声。
“那些狗养的利利安人只会编歌来污蔑我们。”
“没错，都是一群混蛋！”
人们接着你一言我一语地发出愤怒的声音。
众人所说的利利安，是从属于纳西索斯帝国的一个共和国，利利安人和纳西索斯人有着同样的语言文字和文化信仰，却似乎比眼前这位异国异教的老人更招人讨厌。
铃兰没有和其他酒客们一样，投入到对利利安人的怨恨里，她更在意眼前这位老人。她挪了挪位置，更靠近了老人一点，然后问：“可以和我说一说你的故事吗？”
“当然可以。”老人爽快地回答。
下一刻，满是皱皮的手指搭在了琴弦上，拨出了一个个清脆的音符。
“男孩出生在遥远的北国，海峡的北方，
美丽的极光布满天际，无边的森林就是他的故乡。
他是家中的长子，继承家业却不是他的梦想，
二十七岁时，他背井离乡，前往尽可能遥远的地方。”
刚才还无人问津的老人，如今却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整个酒馆一下子全部安静下来，成为了这位异国老人一个人的舞台。
“草原上的风啊，吹动着牧羊人的裙摆，
马背上的少年，拨动琴弦，放声高唱。”
“跨过潺潺流水的溪谷，眺望千镇的巍峨山峰。
索朗林西亚绵延的灯火，犹如满是繁星的天空。”
老人沧桑的歌声宛如画笔，在众人眼前描绘出了他这一生中所游历过的所有地方，而那把小诺尔琴奏出的音符，更是为这些画面填上了生动的色彩。
铃兰又捧起了一大杯蜜酒，在音乐中把它放到了嘴边。她本来身材就相对娇小，加上是坐在椅子上，手里的酒杯更是显得大得夸张。
“利利安，利利安，
你的要塞如此宏伟，你的城市如此壮丽，
运河上船帆遮蔽天空，道路上车队绵延无尽。
工场夜夜不息，商会日日繁忙，
你是新兴的明珠，是纳西索斯帝国的骄傲。”
“纳西索斯，纳西索斯，
西方世界的中心，遗迹神话的摇篮。
心中不可替代的……”
刚刚唱到利利安部分的时候，不少酒客都露出了不悦的神色，不过他们总算忍住没有打断老人。不过接下来纳西索斯部分唱到一半的时候，老人的歌声却和旋律一同戛然而止。
老人的视线定格在了酒馆门口。
这时众人才发现，有一群不速之客出现在了那里。
那是足足十几个身材魁梧、带着佩剑的士兵。从身上的军装来看，他们是皇家剑士。而皇家剑士隶属于皇家卫队，是负责保卫皇帝的部队，按道理说绝不该出现在这个小小的酒馆里。
一进酒馆之后，他们就开始四处搜索起来。
显然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风信子，快跑！”
铃兰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向身后的少年喊了一声，然后自己就起身钻进了密集的人群里。身形矮小的她，一下子就好像消失了一样。
但是士兵们早有准备，他们分成几个小组，迅速把人群分开，其中两个士兵更是抢先占领了后门的位置，防止铃兰逃走。接着，他们当中三个最高大的士兵挤进人群里，将酒客们一一撞开。
一时间，酒馆里乱成一团。
铃兰看到后门被堵死，立刻改变策略。她从人群之中钻出，一个轻巧的动作跃上长长的酒桌，然后向酒桌那一头的窗户跑去。
可是士兵们再次预料到了她的想法，其中两个士兵抢先一步占领窗边，封死了她的逃跑线路。另外三个高大的士兵正从后方逼近，眼看就要将她逼入死角里。
铃兰只好从桌上跳下，然后朝酒馆正门跑去。虽然那里是士兵们进来的地方，但此时她判断这里反而是唯一没有人把守的位置。
不过她错了。
这些士兵显然提前进行了周密的计划部署。
这支皇家剑士小队的小队长自从进入酒馆后就一直没有移动过位置，他站在酒馆正门口，仿佛专门是在等待铃兰自投罗网一样。
此刻小队长看到铃兰出现在自己面前，便立刻张开双臂，向面对敌人一样扑了上去。
“等一下，等一下！”铃兰连忙站定，把双手举了起来，“别打，别打，我投降啦！”
小队长看到铃兰这个样子，便也原地站定，然后说：“抱歉，公主殿下，门禁时间早已过了，款冬公爵命令我们一定要带您回去。”
铃兰认得他，知道他是皇家剑士卫队中的一个小队长，但叫什么名字却忘记了。不过这并不重要，反正现在这种情况肯定是跑不掉的了。
“我知道啦。”铃兰低下头，像承认自己做错事的孩子似的说，“我这就跟你们回去……才怪！”
话音未落，铃兰一脚踢向小队长的膝盖窝，小队长冷不防就失去了平衡，往旁边踉跄了一下。铃兰乘着机会拔腿就跑，失去平衡的小队长伸手想去抓住她，却被她从腋下钻了过去。
这下可再没有人拦得住她了。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刚才踉跄了一下的小队长，顺手抄起身边一个椅子，一把甩了出去。
这把椅子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铃兰右侧的小腿上。
“啊——”
她惨叫一声，便直直地往地上栽倒下去。
看到这一幕，酒馆里的人都惊呆了。
阔剑出鞘。
刚刚一直跟在铃兰身后的，被称作“风信子”的少年，护在了铃兰的身前。
小队长也拔出了佩剑。
几秒之后，其他几个士兵纷纷赶到，他们也一个个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一时间，酒馆里的温度下降到了冰点，所有喧闹全部消失，只剩下一片寂静。
然而就在这时，响起了小诺尔琴的琴声和老人的歌声。
“战争结束的前夜，
她依在丈夫怀里，迎来了生命的终结，
掌管生命的天空之神答应她，
只带走她一个人，而把她腹中的女孩留在人间。”
“女孩被取名为铃兰，那是她生命最后一刻的希望，
寓意幸福就在前方。
愿以后不再有战火，
也不再有悲伤。”
这是著名歌剧《康乃馨皇后》里的最后一段，讲述的正是皇后康乃馨生命中最后时刻的故事。
在纳西索斯，没有任何一位女性比康乃馨皇后更加受人爱戴和尊敬。或许这也是她的女儿，受纳西索斯人宠爱的原因之一。
在老人的歌声中，一个又一个的酒客走到了风信子的身边，和这个少年一样护在铃兰身前。他们或拿着椅子，或拿着酒杯，或拿着厨子用的铁片刀和木棒。和对面装备精良的皇家剑士比起来，他们显得有些可笑，但是他们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利利安的走狗，滚出去！”
“滚出去！！”
酒客们喷着愤怒的酒气，向士兵们大声吼道。
眼看一场冲突就要展开。
“等一等！”这个时候，被人群保护在后面的铃兰大声喊道。
她努力着想站起来，但是摇晃了几下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可能是刚才那一下冲击过于疼痛，她的眼眶里满是打转的泪光。
一直旁观的酒馆胖老板看到这一幕，连忙过来要将她扶起，但是却被她拒绝了。
“我自己能起来。”她像个倔强的孩子，擦了擦挤出眼睛的眼泪，然后撑住地面再次爬起来。
这一回，她勉强算是站稳了。
然后她往前跳了两步，来到了酒客们的前面，对士兵们说：“对不起，是我错了，我这就跟你们回去。”
酒客们的脸色更难看了，显然他们无法接受铃兰被欺负了还要主动认错这件事。但是这是铃兰自己的决定，酒客们一时间也不再好说什么。
“很好，早这么做的话，您就不必受这些痛苦了。”小队长完全不把公主放在眼里似的，厉声说道。
“走吧，风信子。”铃兰又对旁边的风信子说道。
不过风信子没有把剑收起来，相反他警惕地看着这些士兵，一动不动。
“算了，我们跟他们走吧。”铃兰劝道。
风信子还是没有动作。
小队长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异样的神情，他的视线从铃兰身上移到了风信子的身上，然后紧紧地盯着这个少年。
少年也紧紧盯着他。
“听我命令，放下武器，风信子！”铃兰提高了音量喊道。
风信子还是不动，甚至连看都没看铃兰一眼。他只是说：“不，公主殿下，我们绝不能跟他们走。”
铃兰并没有注意到，小队长因为不安，脸上已经渗出了汗珠。
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结束。
又一支身穿军装的队伍冲进了酒馆。
这批士兵身穿银色的胸甲，腰间还别着马刀和最新式的燧发手枪。他们人数是之前皇家剑士的三倍有余，足足一整个中队之多。最让人瞩目的是他们的军装，样式上和铃兰、风信子身上的完全相同。
他们是皇家轻骑兵。
领头的是一个大约三十岁不到的年轻男人，留着最近纳西索斯流行的小胡子，他一进们就开口说：“公主殿下，别害怕，我们来救您了哟。”
“哼，我才没害怕！”刚才已经服软的铃兰，现在看到轻骑兵们出现，立刻又硬气了起来，“龙葵，跟我一起好好教训他们。”
“遵命，公主殿下~”这位轻骑兵中队长虽然用词恭敬，但语气却很轻佻，看上去更像是为了义气，在街头替朋友出头的男人一样。
皇家剑士的小队长脸上越来越不安了，他说：“龙葵中队长，请自重。我们是公爵先生派来接公主殿下回天平堡的，您这样做，恐怕回到公爵先生面前无法交差吧。”
“呵呵，”龙葵中队长轻轻一笑，对左右士兵说：“给我上，把他们武器缴了。”
“你敢……”
小队长刚刚出声，就看到轻骑兵这边几十把弧形的马刀齐刷刷地出鞘。
“款冬公爵先生命令，不论何时，皇家轻骑兵都要对公主殿下的安全负责。”龙葵中队长突然提高音量，轻浮的表情也被突然而来的正气凛然代替了，“皇家剑士第一中队第三小队，现在以妄图伤害公主殿下的罪名逮捕你们，请跟我们回天平堡接受调查吧！”
喝彩声与鼓掌声响彻了酒馆，在酒客们的目送之下，皇家剑士全部被缴械，被同属皇家卫队的轻骑兵们押了出去。
对这些纳西索斯人来说，宛如获得了一场战争的胜利。
一片欢腾气象之中，适才弹唱《康乃馨皇后》的异教老人站起身，走到了铃兰的面前。
铃兰一只手抓住风信子的肩膀来平衡站姿，然后向老人鞠躬道谢：“谢谢您，先生！”
“不用客气，纳西索斯的公主殿下。”老人笑了笑说，然后把视线转向了风信子，“您应该感谢的是这位舍身保护您的少年。”
铃兰却一脸得意地说：“那当然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如果风信子被欺负了，我也一定会挺身而出帮助他的！”
老人点了点头，说：“天门冬先生如果还活着的话，也会为你们而高兴的。”
自从跟随铃兰进入酒馆开始，一直到经历了刚刚这一段风波，风信子的表情几乎都没有任何变化。然而这时，他的眼睛却猛然睁大，抬起头来看向这个异国异教的老人。
“你为什么知道我的身份？”风信子问，“你认识我的父亲？”
老人说：“多年之前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吧，他曾说想把你身上那把‘命运之轮’送给我呢。可惜……后来他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风信子摸了摸腰间那把转轮手枪，它的名字正是“命运之轮”，那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的遗物。十一年前，皇帝收回并销毁了他父亲的爵位，集结大军攻破了他们家的城堡，还逼他父亲用这把手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风信子成为了孤儿，从此一直活在“叛徒的儿子”这样的身份下。
“不！请不要污蔑我的父亲，”风信子否认道，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激动，“父亲他没有错，终有一天我会向世人证明他的清白，证明帝国欠他一个公道。”
老人苦笑了一下，不再说话。
风信子转过身，也不理会铃兰，自己就走出了酒馆。
反而是铃兰主动向老人赔笑，替风信子的无礼道歉。
无意之中，铃兰再一次看到老人怀里的小诺尔琴，这时她才发现，在琴身不起眼的角上，雕刻着上古时代的文字。
在绝大部分上古文字已经失传的今天，小诺尔琴上雕刻的却是一个能看得懂的词汇。
“恋人”。
和风信子身上的转轮手枪“命运之轮”、铃兰腰间的佩剑“皇后”一样，那是过去复兴纳西索斯帝国的二十二位英雄的所有物。
“老先生……您是？”铃兰那双满是好奇的蓝眼睛中，不由得多了几分尊敬。
“不，”老人似乎明白铃兰想问什么了，他摇了摇头道，“这只是我一位去世的朋友留下的东西罢了。”
说完，老人便抱起小诺尔琴，悄悄退入人群之中了。
夜色已深，城郊的小路上只有轻骑兵们手中火把的光亮。
因为右腿受了伤，铃兰只能一蹦一跳地走着。虽然当时在酒馆里很疼，但现在感觉上已经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许稍微休息个几天就能康复。她现在心情反而很好，今天的纳西索斯酒馆大冒险、神秘又有趣的异国老人，这些对她来说可都是精彩的故事。
相比之下，风信子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自顾自地走在前面，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作为随从的职责，把受伤而行动不便的铃兰越甩越后。
铃兰倒也不会怪他，因为她知道，那是他目前还无法迈过的心坎。
比起这种事情，还是享受一下凉爽的晚风，享受一下在天平堡里难得一见的满是星星的夜空吧。
毕竟等一下就要去见那个她最讨厌的人了，说不定还要被他批评说教一顿呢。
她的老师，天平堡的主人，来自利利安的款冬公爵，那可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