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霍宸宗暗地里目送着莫繁跟晏南洵离开了三城,他原以为他会等到莫繁回来看他,却没想到那一别后便是永远,若是知道他一定会再多看她几眼,哪怕偷偷的跟在她身边守护着她也好。
那天他去过了她的坟墓后,至死再也没有踏足过安城半步。
她是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于他没有一丝的关系。
后来,他派下属去调查,她早就不记得他了。
遇见他,喜欢他,陪伴他的那个莫繁在离开三城的那一刻就注定再也不见了。
年少时他遇见了秦沄涵,青年时他又遇见了莫繁,若前者是白月光,那后者便是朱砂痣。
他原以为放她离开,可以让她幸福一生的活下去,却最后连告别都没有留给他。
幸好当初失了忆的莫繁遇见的是已经快要不惑之年的霍宸宗,若是他再年轻些又怎么会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她离开,就这么信守承诺的待在三城不再去打扰她的生活;也幸好遇到霍宸宗的时候她是已经失去记忆的小莫繁,也只有这般心无城府的人才会让霍宸宗这样的人卸下一切的防备,愿意与之交心,若是那时的她还是黎欢,或许又该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悲剧。
黎欢虽然已经嫁给了韩至铉,但死后却还是要求葬在了自己父母身边,是她对不起黎家,若是当初她没有这么一意孤行,没有对晏南洵这么固执己见、非他不可,那么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她们一家人幸福美满、和和气气,多么好的结局,却从开始就已经不可能了。
下属前来禀告时,霍宸宗正在擦拭相框,听到消息,他猛然失神松手,好好的相框掉到了地上,摔碎了上面的玻璃,里面的相片滑落出来,是他和莫繁的合照,两人都笑得十分开心,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极了一对。
“立刻准备去往安城。”
“是。”
吩咐完下属,霍宸宗慢慢蹲下身子将相片捡了起来。
当年秦沄涵死时,他抱着她的尸体在她曾经的房间里待了整整三日,幸好那是深秋,尸体腐化的速度没有快,但房间里还是充斥着死人的味道。
他原以为他已经变得更强大了,更有能力保护他想保护的人了,可最后老天连一点赎罪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他不知道莫繁死亡的真正原因,韩至铉那边给出的消息是因病而逝,可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的巧,在晏南洵死后才一年的时间,莫繁就......
霍宸宗与莫繁相处前后不过十天而已,若说爱倒也不爱,若说不爱倒也爱。
如果他爱她,有一半是因为她长得像秦沄涵;如果他不爱她,有一半是因为她注定是别人的女人。
她不爱他,只是一心拿他当做了朋友,与他一样,只不过他是成熟男人,一个跟自己心中所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性格还有三分相像,他不可能不动心,但友情绝对大过爱情,朋友之上,恋人未满,说是知己又有些过了,总之,他们的关系很单纯,单纯得霍宸宗都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这么低下头颅倾尽温柔的对待一个女人,不,那个时候的莫繁在心智上更应该算是一个女孩子。
霍宸宗坐在沙发上,看着手里的相片久久出神。
他们分开了不过一年零四个月而已,没想到他等来的竟然会是她的死讯。
明明说好了会回来三城找他,到最后又是留下了他一个人孤独的活着。
突然他的手抵着额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插入发间,随着身体的振动而发出了阵阵的哀嚎。
看着莫繁的样子他想起了当初他跟秦沄涵的爱恨纠葛,这么多年秦沄涵为他挡下子弹的那一刻至今是他的噩梦,是他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梦。
他总觉得对莫繁好一些就是弥补了他曾经对秦沄涵的亏欠,可他也知道其实她们是两个人,即使长得一样,即使性格相似,他也比谁都清楚莫繁是莫繁,秦沄涵是秦沄涵,她们不一样,而莫繁既不是老天弥补给他的秦沄涵,更不是秦沄涵的转世投胎。
一切都是他未曾放下,也放不下。
有些人会温柔你的岁月,而有些人会惊艳你的一生。
霍家虽然是世家,可他是次子,更是庶出,他母亲是霍擎宗母亲去后被娶回霍家的,尽管也是正妻,可母家是小门小户,到底嫡庶有别,霍家人最喜欢的是霍擎宗这个嫡子,就算他能力出众,霍家的那些长辈们也不愿意让他越过嫡子去,后来霍擎宗生下了霍律,霍家人又将霍律视为继承人,不管何时何地霍家的当家人永远都轮不上他,而当年如果不是因为秦沄涵.......他承认他在霍家也不会有这般的地位。
在他最穷最没权势的时候,遇见了明媚皓齿、绝色倾城的秦沄涵,这个让他一辈子忘不了,也不能忘的人,御城秦家的掌上明珠,他何德何能与之高攀啊。
她亦如黎欢,红装动全城,她一生酷爱红色,没有人知道那一年宴会上他看到穿着红衣的莫繁有多窒息,静态的她连他都觉得那就是秦沄涵。
得到不珍惜,遇见得不到。
一切是命了。
“呜——呜——”
是阿辰。
它摇着尾巴来到了霍宸宗的面前,趴卧在了他的脚边,不断的蹭着他的裤脚。
都说动物有灵性,也许它也知道它的另外一个主人已经不在了。
霍宸宗以示安慰的抚摸着它的头。
“你也在想繁繁对吗?别担心,我会带你去见她。”
去往安城的路上,原本不算远的路程这一次格外的长。
到达时已是午后,五月份的天气,暖和又凉爽。
他知道莫繁最喜欢洋桔梗,花语真诚的爱,不管她对谁,付出的感情都是真挚的。
在莫繁的墓旁他看到了晏南洵,吾妻黎欢,至少他们比他幸福了。
莫繁有晏南洵,还有韩至铉,她的人生早就没有他的位置了,而有他位置的那个人他早已亲手害死了她。
他站在墓前想起了他初次将阿辰带回家时的情景。
——————
“宸宗,它好可爱,毛茸茸的摸起来手感好好,好喜欢。”莫繁见到阿辰的第一眼就抱着它不撒手,像是个会动的毛绒玩具,让她爱不释手。
“看你这几日待在家里老是闷闷的,买回来正好给你解闷。”
“谢谢你,我很喜欢,它叫什么?”
“不如你给它起一个?”霍宸宗摸着阿辰的头说,阿辰是一只小金毛,现在这时还不到三个月,因为考虑到它温顺听话智商又高,所以霍宸宗才想着买一只回来陪着莫繁,要不每天看着她的小苦瓜脸,他真是感受到深深的挫败。
“嗯......你是宸宗,那......它就叫阿辰好了,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好不好啊小阿辰?”莫繁开心的说完后便一心逗着怀里的小阿辰。
霍宸宗在一旁无奈,想想他也是一帮之主,威震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在莫繁这他竟然是跟一只狗一样的地位,若是过去这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全天下也就只有莫繁敢把他与狗相提并论了,但他甘之如饴。
——————————
今日的阳光很好,晃得老是让人睁不开眼。
拜别之后,他未停留直接回了三城。
清新鲜嫩的洋桔梗给庄重冰冷的墓地添了一丝生气和温暖。
你说为什么越是狠毒的人越要活得这么久?
霍宸宗想,也许这就是老天的惩罚。
这世间还有什么比孤独终老还让人绝望的吗?
当年晏东陆吞毒自杀谁又知道那不是因为太孤独了呢。
这一生,他遇见了秦沄涵,遇见了莫繁,他已经足够了,哪怕余生充满了遗憾,可他早已不敢再奢望了。
原本他也可以幸福美满,儿女成双,是他亲手毁了所有,也毁了自己的一生。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一个人一条狗,从青年到中年,到老年,他在三城守了一年又一年,四十二年的光阴过了太久太久。
霍宸宗去世那年时至78岁,没有人知道他的半生都在忏悔。
霍律最后印象中的二叔,一个人带着一条狗一日又一日的老死在那落日山庄里,曾经在他心中一直都挺拔着的脊背早已不知何时弯了下去,孤独凄凉的一点都不像是他那个向来威风凛凛的二叔了。
回想着他的故事,霍律望着自己怀里已经睡着的人儿,突然觉得他无比的幸福,幸好当年他没有被自己老爸忽悠而去走霍宸宗的老路,否则今日他跟二叔就是一样的下场了。
霍律撒娇似的将头埋进孟夏的颈间,开心的说着:“夏夏,有你真好。”
(本番外完,我可能又虐了......下一章我一定写温馨点!下一章讲一家四口的小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