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妈妈真切地看到,有东西就要进来了,任何一个母亲,都绝不会允许未知的危险靠近自己的孩子。
洞外,母熊和一头更为高大强悍的公熊对峙着,然而,母熊的大部分战斗力都已经被那片断崖剥夺了,更何况,它的体内仍然残留着麻痹神经的蜂毒,一条折断的后腿也软绵绵地拖在地上,但它依然顽强地维持着这场注定要失败的对峙,在无望中满怀希望。
这个不速之客,陌生的公熊,正是那片未知领地的主人,它跟随着母熊的气味来到这里。
母熊虽然奋力抵抗,可公熊明显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只挥动了几次巴掌,母熊就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任何反抗的能力。
然而,公熊并不想杀死母熊,而是朝着洞口走去——洞中的小熊,才是它此次侵袭的唯一目标。
奄奄一息的母熊,忧伤地等待着,等待着无法阻止的事情慢慢成为现实。
原来,母熊为了照顾幼崽,生产之后三到五年,才会再次孕育出新的生命,如此往复,这三到五年间,母熊通常是以单亲妈妈的身份养育着自己的孩子。然而,有些公熊则不然,在本能驱使下,它们只想更多、更快地繁衍出属于自己的后代,于是,公熊通常会选择杀死母熊的幼崽,迫使其孕育新的幼崽。
这种看似残酷的行为,在自然界,却是一种无比自然而广泛的存在,奉行这条生存法则的动物,又岂止是熊。
不一会儿的工夫,残暴的公熊衔着声息皆无的小熊走出洞口,一甩头,便将其丢到母熊身旁。
刚刚还活蹦乱跳,咿咿呀呀地吃着蜂蜜的小家伙,瞬间化作了母亲眼前的一滩烂泥,被狠狠摔在地上。
母熊挣扎起身,奋力朝着一动不动的儿子爬去,紧接着,更为残忍的事情发生了:就在母亲刚要触到儿子尸体的那一刻,公熊再次衔起死去的小熊,疾跑一阵,将其抛落于一处山涧之中。
此时,对于公熊而言,一切障碍都扫除了。
但是,让公熊绝对没有想到的是,这头奄奄一息的母熊还有一个孩子,没错,它还有一个孩子活在世上,而且,就活在它的身边。
小女孩儿战战兢兢地从山洞里探出了脑袋。
公熊进洞虐杀小熊的时候,并未注意到小女孩儿的存在。首先,小女孩儿毕竟是人类,虽然一直和熊生活在一起,但身体上依然有着异于熊的气味,而公熊这次来袭的目的非常明确——杀死小熊,迫使母熊怀上新的幼崽,所以,异于熊的味道就暂时躲过了公熊鼻子的搜索,再者,如今的小女孩儿,已经不是那个无知者无畏的婴孩了,她长大了一些,至少大到了能够感知恐惧的程度,陌生的公熊刚进洞,她就躲在了一个暗处的石头后面,她亲眼目睹了小熊被残忍杀害的一幕,吓得更加敛气息声了。
人也是一种动物,也有求生的本能。
过了一会儿,好像一切都平静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她隐约听到了母熊时断时续、微弱的痛苦叫声,在女孩儿的心中,早已把母熊当做了自己的妈妈,她担心起来,慢慢地来到洞口,刚好看到小黑熊被无情地抛下山涧,正当入侵者要对母熊下起毒手的之时,女孩儿的脑海里迅速地重现了小熊被残害的画面,她立刻决定,一定要救出母熊。
于是,小女孩儿发出了单薄而凄厉的叫声,冲着公熊咆哮起来,露出几颗稚嫩的牙齿。
人也是一种动物,也有兽性的一面。
公熊大吃一惊,转身露出巨兽嗜血的尖牙,朝女孩儿嘶吼起来,这轰雷般的可怖吼声,引起了阵阵山风,将小女孩儿的叫声噎了回去,女孩儿本能地往后退缩了一下,又哭了起来。
其实,公熊并没有把小女孩儿当做一份威胁,当它看到女孩儿露出了畏惧的神情后,便不再理会她了,转身接着向受伤的母熊走去。
可是,公熊刚回过身,女孩儿再次冲着它咆哮起来。
这次,残暴的公熊被激怒了,它决定彻底终结身后这个讨厌的小家伙,翻身朝女孩儿扑了过去。
随后,相似的故事再次发生了。
女孩虽然被频繁地撞来撞去,但仍然毫发无损,最后,公熊狼狈逃窜,可就在它跑过山涧时,小女孩儿又一次发出了凄厉的怒吼,只见公熊脚下的地面也变得绵软起来,逐渐被它自己巨大的体重压成一个斜坡,斜坡越来越陡,公熊慢慢地从斜坡上滑落,任凭它怎样挣扎,疲软的爪子也无法抓住任何石头或草木,结果,它在小熊坠崖的同一个地方,坠了下去。
小女孩儿跑到了母熊身边,此刻,母熊早已经停止了呼吸。
其实,就算没有公熊的袭击,母熊恐怕也难以活过今晚了,蜂毒和悬崖早已夺走了它的大部分生命,它靠着最后一点儿力气将食物带了回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最大限度地增加了两个孩子活下去的可能性。但公熊的来袭,大大增加了这位母亲的痛苦程度,让它无法在睡眠中安详地死去,并且在生命将尽之时,饱受丧子之痛。
起初,女孩儿只是以为母熊睡着了,她一直在母熊身上爬来爬去,咿咿呀呀,试图唤醒它,可后来,女孩儿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真相,开始狠命地哭喊起来,与此同时,她不住地推摇着母熊,可却连母熊的一只胳膊都无法挪动。
突然之间,一道利闪划过夜空,倾盆大雨霎时坠落,砸在女孩儿的脸上,和泪水混在一起,无法分辨,她看着无情的雨水野蛮而疯狂地拍打着母熊的身体,感到了无尽的痛苦和委屈,她要把它带回家——带回那个刚刚还温馨无比的山洞里。
小女孩儿擦了擦流进眼中的雨水,伸出小手,按在了母熊身体靠近山洞一侧的地面上,地面瞬间变得柔软起来,母熊的身体也随之翻转了几圈,然后,女孩儿倒退几步,再次把小手按在地上,于是,母熊又向洞口靠近了一点,就这样,女孩儿终于把母熊挪进了山洞,俯卧在它平时睡觉的地方。
安顿好母熊,小女孩儿又冲进大雨,跑到山涧边,试图寻找小熊,然而,面对一望无际的无底深渊,她只能无助地哭泣,她依然太小了,小到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才能把小熊也带回家,免受这淫雨的侵扰。
最后,她只得无奈地回到洞中,第一次感觉到洞外的世界如此残酷,她把小手不停地抚摸着洞口的每一处石壁,慢慢地,洞口像融化了似的,越缩越小,又像一个因疼痛而抽搐的伤口,试图慢慢地愈合在一起,却留下了一片惨烈的疤。
小女孩儿的哭声越来越微弱,最后完全消失了,她在透支中昏睡过去,毕竟,她太小了,小到不足以承受如此巨大的法力消耗。
然而,另一个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的世界,她经历过,却没有感知过的世界,更为残酷的事情仍在接连不断地发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