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总管萧伯,端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到了桥上正在喂鱼的宁王身旁。
修长手指轻捻鱼食,慵懒随意。任由三千墨发在风中肆意,披散在澹色的织金锦袍之上。天朝宁王,宛若一幅静态的美男图,漫不经心的动作,却将通身的气质浑然显现。
“王爷,李公公前来传旨。”
萧云起将整个瓷碗中的鱼食缓缓倾倒而下,旋着扳指,欣赏一群又一群的鱼儿,嬉闹抢食。
“萧伯,鱼儿太多,是时候......清理清理了。”
萧云起幽深的眼眸锁住池塘里的鱼儿,似要穿过它们看透些什么,脸上扬起讳莫如深的笑。
许久,鱼儿决出胜负,鱼食一抢而空,他掷下一句,“我一个残废,行动自然慢些,且让他等着。”
“老夫明白!”萧伯想了想,便明白了萧云起所说何意。
当萧伯从宁王府里出来,李公公满心满眼地以为宁王会出来接旨,略微恢复的气势,在看到萧伯空无一人的身后,碎裂。
“公公,我家王爷身体抱恙,动作慢些,烦请公公再等等。”
“王爷莫急!”李公公说到底只是个公公,虽顶着代皇帝宣旨的名号,但上次杀手的惨状历历在目。他想想,今时的宁王不同往日,性情大变,冷厉凉薄,借他一百个胆子,这威风也不敢耍在宁王面前,还是安分地再多等些时候。
不知不觉间,时间缓缓走过两个时辰,李公公的拂尘早已不知拂了多少次,腿也酸痛不已,将要站不稳时,萧云起方姗姗来迟。
见萧云起来了,李公公整整衣领,摆摆拂尘,欲要宣旨。
“慢!”
“宁王殿下?”李公公握紧圣旨,堆起满脸的褶子,故作平和地问。
“按理说,接旨需要下跪以示对吾皇的恭敬。然,本王是个废人,只能勉为其难地坐着。”
李公公嘴角一抽,仿佛可以想象到皇帝知道此事的怒颜,一时无策。
萧云起突然善解人意地大发慈悲,“若是公公为难了,还请公公扶我一把,让我跪下便可。”
李公公迟疑着不敢上前,看着萧云起的腿,心里打着小算盘。皇帝一直不信这腿已废,如今有此公然上前的机会,不如替皇上试上一试,定会立一大功。
“应该的!应该的!”
李公公一溜小跑着上前,像扶后宫娘娘般,搀着萧云起,正欲有动作,他的双腿、双手顷刻间酸麻不已,使不上劲儿,跌倒于地。萧云起优雅从容地落到轮椅上。
看着李公公想挣扎着爬起却又不能,活像翻转的不倒翁,扑腾扑腾。萧云起轻扫了一眼暗处的风溟,眼含深意。方才所发生的一切,皆是风溟在暗处,点了李公公的几处大穴,令其瘫软。
“看来李公公今日是宣不了旨了,回去怕是不好交差。不如这样,您将圣旨给我,回去就和皇上说已经宣好旨了,如何?”
“还得劳烦宁王殿下不要将此事......”
“守口如瓶。”
李公公仓皇地将圣旨交给宁王,乘着马车,四处张望着速速离去。
“风溟,将此事传给宫里那位!”风溟领命而去。
“王爷,这样会不会对您的声名造成影响?”萧伯担忧地看着自己主子。他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若皇帝添油加醋,混淆是非,传到百姓口中......
“该添的油,该加的醋,风溟会做好。宁王府自古以来忠诚护国,可到头来,却被君主此番忌惮,可笑至极!有些人的杀心,不压一压,你我又岂能长活?”萧云起将圣旨随意地丢到萧伯怀中。
萧伯飞快地扫了一眼圣旨,心下大惊,“皇上命王爷全权执掌‘游商节’诸多事宜。您的身子,又有那么多人想要您的性命,这......”
“萧伯,该来的总会来,我还怕他......不来。”
宁王全权负责“游商节”的诸多事宜,此消息一经流传,引得四国百姓哗然。江湖之中,自然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竹轩斋内,花泫月和白熠宸听着竹影的消息,一个盛怒,一个忧心忡忡。
花泫月重敲了一顿桌子,踢翻了圆凳,“这皇帝是想怎样?借刀杀人?”
“自古功高震主,皇帝的心思,不奇怪。”
“我就奇了,要没有宁王府,天朝能有今天?这旨意一颁,三哥的处境简直如履薄冰!”
白熠宸心下早已想到这一点,刚想开口,却又止住,顿思寸缕。
“白无常,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风险和挑战向来并存,此事,对王爷来说,未必是坏事。相反,也许更能达到目的。”
“我怎么这么迷糊?”花泫月难得皱着眉,虽然他好似有点明白,却又不明白。
“我相信,王爷会化险为夷的。”
花泫月“切”了一声,刚想迈步,眼前突然花白一片,头脑发晕,感觉不对劲的他,重重晃了晃脑袋,撑着桌子,等待眼前清明。
“怎么?”白熠宸蹙眉起身,快步走到花泫月身旁,轻扶着他的肩,强势地拉过他的手,静心把脉。
“可能坐久了,无碍。”
白熠宸不答,执意把着脉。不一会儿,从怀里取出一个透明的玉瓶,倒出一颗药丸,硬扳开花小四的嘴,逼他服下。
“白无常,你......”
“脉象有点乱,服药稳一稳。等下我替你针灸。”
花小四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你去哪儿?”
“青楼!”
“你啊你——”
“自古女子多言,青楼可是情报的聚集地!我去玩玩儿!”
白熠宸轻叹无言,无奈地看着京都的方向,也许,他是时候回去了。
将药瓶交给竹轩斋小厮,千叮咛万嘱咐,“花泫月回来后,将药瓶交给他,让他一日三服,切记切记!”
随后,便欲离去。刚迈出门的脚,又恍然收回。花小四的个性,不羁、自由,岂是会乖乖回到竹轩斋的?
“竹影!”
等了片刻,待竹影现身后,将药瓶交给他,“把药瓶给小四!”
后,半忧心地估量了青楼的位置,方转身回返京都。
江湖中人,在平林郡各自安顿下来后,一刻闲不住,找同盟,探消息。
前有花泫月,青楼探秘;后有南宁,茶庄闲话。
南宁和两个伙计找了一处客栈,放下行李后,就到了平林郡内最大的茶庄——天和茶庄。
在南宁看来,茶庄人流多,人多嘴杂,有什么消息,这里应该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而下一刻,入耳的消息也的确没有令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