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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审核

撞见他二人闹别扭的事,多少有些心虚。

我在舆洗室外头小心地挪步离去,冷不防地听见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戏看完了?”

杜若笙徐徐从盥洗室门口走出来,他阴沉沉地盯着我,面上有些不悦。

他漆黑的眼,如那深水直淹没得人无处喘息。

“我...想如个侧来着,”我尴尬地笑,一抚额头的碎发,硬着头皮走近盥洗室,礼貌说道:“三爷,借过。”

杜若笙的脸色忽温和了些,他稍微一挪脚步,待我将要进去时,他一把握住我的手臂,指着地上的妆奁吩咐道:“捡起来,给白曼薇送去。”

我一愣,“现在?”

杜若笙一松手,将手揣进西装裤里,他的侧颜在昏黄的灯光下有些朦胧,他迟缓地把脸转过来时,冷淡地道:“随便。”

杜若笙移步走人,我小心翼翼地扯了一下他的黑色衣角,问道:“她住在哪儿?”

“许清河的私人住宅,建园。”言罢,他不紧不慢地踱步在走廊里。

“噢。”

我蹲在盥洗室里捡珠宝,捡得手软,整理好妆奁,我打算即刻给白曼薇送首饰去,揣着两大盒子的珠宝心里不会踏实。

我第一次浪费钱坐黄包车,不晓得建园怎么走,便坐车为好,免得迷路。

拉黄包车的师傅在前头边跑边擦汗,他脖子上的旧帕子隐隐泛黄,隐约的还能闻到汗臭味儿,师傅跑得气喘吁吁,他时不时笑着与我闲聊,我趁机打听上海滩的八卦,一次性知了个足。

黄包车在建园附近停下,我在橘黄的路灯下踱步,面前那黑铁栅栏周围人烟稀少,我绕来绕去看了半晌才发现正门上面的门铃。

我伸出食指试探地轻按几下。

一个穿深蓝色制服的男人从偏房里走了出来,他搓着眼睛打和欠,手里提着一根粗粗的黑棍,语气有点凶,“你是哪位?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我抬起手中的妆奁扬了扬,“我是白曼薇的朋友,她的首饰落在我这儿了,所以给她送了过来。”

听我这么说,保镖顿时和颜悦色地来开门,他发出嘿嘿笑,“原来是白小姐的朋友,请进请进,要上去坐坐吧?”

我摇摇头,将妆奁递给保镖,嘱咐道:“不了,这么晚了,下次吧,你记得交给她。”

保镖双手接过妆奁,连说了两个好。

等我回夜巴黎时,正轮到丽珠在舞台上唱歌,这好像是一曲压轴唱,隔着嬉闹的人海,她在台上阴狠剜了我一眼。

今夜没我的安排,我赶紧地溜回梳妆室准备拾掇东西走人。

忽然间,一头撞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我抬头一看,是杜若笙将将从侧门里边儿走来,他蹙起眉头,嫌弃道:“毛手毛脚的,要喊郑玲重新教教你走路吗?”

郑姐来教规矩那还得了?她教人礼仪之时,凶相毕露,板着圆脸,还会掐人。

我即刻端正了态度,有眼色地向杜若笙鞠躬道歉,“三爷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刚才给白曼薇送完珠宝回来,就...有点毛躁。”

杜若笙若有若无勾起嘴,他挑起两眉,揶揄地笑,“毛躁什么?毛躁到手的珠宝终将是别人的?”

我并未解释,只点头嗯一声。

杜若笙静静地看着前方,他越过我,朝小出口的门边儿里去,他的语气甚是慵懒,“慢慢来,有一天你也会有珠宝。”

我怔了一怔,目送着他昂藏八尺的背影,地上斜长的影子随着他的步伐移动,他清冷的影彻底消失在暗夜中后,我才仓促地跑回后台拾掇了布袋回家。

这之后,我就没再见过杜若笙。

再见时,是月底的审核日。

夜巴黎的闲言碎语不可胜举,大多是说,过不了杜三爷的审核会被辞退。

这个夜场里一晚上赚得钱比别的地方多几倍,谁也不想被辞职,于是在审核日的前夕一晚,大家没有像往常一样抱团挤兑人或者闲聊说笑,而是纷纷地换衣打扮或者临时抱佛脚地练歌、练舞。

在我之前的歌女和舞女全部通过了审核,所以我就没那么紧张了,只觉得审核的门槛颇为低,放松之后,终于轮到了我上台。

今日我穿了一袭小白裙,是郑姐分给我的简约洋裙,她调侃我说,这样瞧着更像一株小百合了。

我脸上的妆容不浓不淡,也是郑姐要求的,她此刻还在后台替那些女郎操心操神,女人们的衣裳和妆容使她忙得不可开交。

郑姐打扮人的眼光一向周到,她亲自管,才踏实。

眼下夜巴黎空荡寂静,没有一个客人,静得针落有声,因正是白日,所以杜若笙选在这时闭门谢客,还算方便。

他一人坐在下首,后面的位置空空荡荡,可他由内而发的气势来看,他仿佛坐在上首睥睨着我一般,他虽在低位,却犹如在高位。

我平静地呼出一口气,缓缓对着麦克风唱一曲月圆花好,这首曲子如今正热,我近来喜欢。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双双对对,恩恩爱爱,这园风儿向着好花吹,柔情蜜意满人间...。”

杜若笙倚靠在座椅上,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神和夜晚一样,深而宁静。他那张脸在肃若时像威严的狴犴,丹唇仿佛抿成了一条线,下巴微抬时,脖颈的曲线犹为贵气。

在杜若笙的注视下,我胸腔里仿若有一个小鼓在嘭嘭地敲击,并且越敲越快。

直至我完成了一曲歌唱,他收回那种凝视的目光,我胸腔里的小鼓才停止了响动。

弯腰鞠躬后,我从左边的木阶下去,继续站在暗处欣赏其余女子的歌唱和舞蹈,偶尔我会瞟他几眼,他看每一场表演时都是那么认真,认真得使人跟着他一起沉醉。

他没有任何点评,全程不言不语,脸上也没有平常的温润,这般严肃的模样,不由给人一种压迫感。

今日一场审核,出人意料的是竟没有一个人被淘汰,大家一头雾水,不明白是审核的标准太低,还是杜三爷醉翁之意不在酒?

女人们在后台忐忑地闲聊,棕色的木门忽然发出吱呀一声,接着缓缓而开。杜若笙笔直地站在门中央,他挺拔的身姿和他清淡的面容依旧很严肃。

屋内的人们自觉地噤若寒蝉,待她们反应过来后,尊尊敬敬地称呼他三爷。

杜若笙的目光在屋里环视,他突然将鹰隼般的眼睛定在了我身上,旁人皆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我正紧张到左右转动眼珠子,杜若笙便一步一步地走近了,他停在我的面前,朝我伸出手掌,出人意料地温言道:“是我想要的人,跟我走吗?”

我呆有片刻,茫然地抬头看他,又低头凝视着他向我伸来的手,此刻发生的事像在做梦,不可思议极了。

他没有重复话语,也没有催促我,而是耐心地等待我的答复。

旁人的下巴仿佛掉地,她们的幸灾乐祸已经转变成了羡慕和酸气。

丽珠的笑脸僵得宛如僵尸,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这处,牙齿似乎在磨动,一张美脸充满了不甘心。

“……嗯……走。”我缓缓将手放在杜若笙的掌心里,他忽地十指相扣攥紧了我的手,他朝我温暖微笑,稍微用力地牵着我往外走。“假小子,不许反悔了。”

我愕然地瞧着身侧的男人,脱口而问,“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卖花的那个,我的脸一直遮得严严实实啊...。”

清净的走廊里,杜若笙猝不及防地将脸放大在我面前,他在我耳边低语,“灰扑扑的样子可以变,声音可不会变。”

我的脸颊有些发烫,抬头斜瞄了他一眼,声如细蚊道:“三爷今日可是在深思熟虑的选人么?”

杜若笙离远了我的耳边,他颔首,言辞恳切道:“是,入眼的不多,丽珠、莫莉、乌宛宛以及你,丽珠有嗓子有美貌,但是性子不佳,不管有多美也显得乏味,你的皮相虽然及不上她们,可是你让人舒服,除了你,她们都是一个类型的女子,”他转头,捏了捏我的脸庞,嘴边含着浅笑,“你这张小脸有发展的前途,耐看温婉,又干净得戳人心窝子。”

他又低喃:“看过太多肮脏的事,就开始喜欢干净的东西了。”

对于他的夸赞,我并未高兴,而是心虚,我一点不像表面那么干净,我深深记得我杀过人,于是,我扯着杜若笙的衣角,抿嘴问道:“你对干净的意思只是外貌吗?”

杜若笙的脚步缓缓放慢了,此时已经走到了夜巴黎的大门口,温暖的日光下,他的短发染上了一层光辉,整个人明亮清爽。他漫不经心道:“一忠诚,二不能有异心,三不忘初心。”

我心底稍微踏实了点,腼腆道:“你说的这些都简单。”

杜若笙的指尖轻抚着我的侧脸,他讽笑道:“是吗?于有的人来说,很难,人得势了容易忘记初心,容易被诱惑勾走,上层阶级的男人不止我一个,你以后会跟着别人跑吗?”

我摸了摸鼻子,答道:“大抵不会。”

杜若笙一把勾过我的脖子,轻易将我拽进了他宽厚的胸膛上,他像一条蛇在我的头顶上方吐着凉凉的信子,语气渐冷,“如果你想走了,我会放你,可一旦你背叛我,我没那么好说话。”

他眼神寒意十足,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天真地抬脸问:“三爷,我现在反悔来得及么?”

杜若笙的眼睛转瞬含笑,他捏起我的下颚,似笑非笑,“你说呢?”不知他从哪儿掏出了一把毛瑟枪往我脑袋上轻敲,话语危险道:“不知道子弹穿破小脑瓜的声音是嘭还是嘣呢?你想听听么?”

我双腿一颤,连忙环住杜若笙的腰身,我扬起小脸,温顺地眨着眼睛,乖巧道:“三爷,我要跟着你生死相依,天涯海角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绝不背叛你。”

“说得不错。”杜若笙笑盈盈地抚摸我的后脑勺。

下一刻,他拿枪的手藏进了后背腰,等他的手再拿出来时,毛瑟枪已不见。

杜若笙将我带上那辆黑大车,他绅士地帮我打开车门,我受宠若惊地坐进去,他上车后,对前方的司机命令道:“阿正,回紫荆园。”

阿正规规矩矩地说了声是,便扭钥匙启动了汽车,他连按两下喇叭,才向路中央由慢到快地行驶。

杜若笙慵懒地靠在座椅上,他缓缓阖上眼帘,开始闭目养神。

我轻声地问:“三爷,紫荆园是哪里?”

他回答,“你以后住的地方。”

听这名字想来与建园那样的地方并无二致,我又问:“以后我还要去夜巴黎吗?”

杜若笙的手放在西裤上有节奏地轻叩,他微微睁眼,侧目而视,“每个星期去一次。”

我想去租房里拿东西,也想回去向肥婆房东退房,可是看见杜若笙闭上眼睛的冷清模样,我的麻烦话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最终还是没有麻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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