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魏军再勇悍,在这鬼神莫测的天怒之下也不免胆寒,骚乱起来。连张郃这样见惯大风大浪的名将都惊得面如土色,久久不能平静。
“杀啊!”
魏军一片大乱,先前退走的汉军趁势返身杀回,大营的地底下也突然钻出无数汉军。
这一战,却是诸葛亮将当年南中之战没有用上的地雷拿了出来。他将帅台立在曹营一里外,让张郃搞不清他到底有什么意图,多树旗帜是为了给挖地道的工兵遮掩耳目,地道入口就在帅台后面。汉军将地道挖到张郃军营内,而后佯攻的部队撤出,突然把地雷引燃,才有了这惊天动地的动静!
汉军内外夹攻,混乱的魏军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自相践踏无数。
张郃回过神,知道再不能犹豫,当即带领亲兵上阵。一边阻击汉军进攻,一边号召魏军向自己靠拢,准备撤退。
张郃老当益壮,一杆长枪在汉军中冲突往来,所向无敌,威风不减当年。眼见死在张郃手下的士兵越来越多,魏延大怒,拍马舞刀来战张郃。
二人一个是蜀汉擎天大将,一个是魏国的元老柱石,皆为天下闻名的勇将。后三国时代,将星凋零,仅剩赵云、张郃、魏延三人,他们无敌却又落寞。刀枪相击那一刻,发出清脆的响声,宛如虎啸龙吟,那是在战场上遇到同类的共鸣。魏延勇力过人,凶悍无匹,大刀有开山裂石之力;张郃武艺精妙,已臻化境,长枪蕴鬼神莫测之机。二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战三十合斗了个旗鼓相当。他们内心大呼过瘾,仿佛感受到了各自手中兵刃传来的铿锵快感。
两人打得酣畅淋漓,如果可以的话,张郃想与魏延大战三百回合。可惜,魏军被地雷声势夺气,兵败如山倒,张郃担心全军覆没于此,立即下令突围,并亲自断后。
汉军岂会放过这个全歼魏军的绝佳机会,死死不放。就在此时,先前派出去的两千骁骑营精锐杀回,稍稍将汉军击退。不过,这一下魏军就得到了关键的撤军空间,汉军想要再追,只咬住一小部分人马。
一口气撤退五十多里,见汉军没有追来,张郃才放心让魏军停下来休息。这一战,伤亡加上自相踩踏,折损足有近万人,还好最后突围出来了。
张郃心有余悸地说:“昔年,易京之战,公孙瓒叹息说袁氏之攻状若鬼神,今日与诸葛亮手段相较,实在不值一提!”
那时,他还在袁绍麾下,是名动天下的河北四庭柱之一。袁绍灭公孙瓒之战,就是靠掘地道攻破了号称坚不可摧的易京。与之相比,诸葛亮那夺天地之声势的雷霆更让人震惊,这到底是怎样惊人的手段,却让他百思不解。
秦朗为人低调,但心思细腻,看出了张郃的心思,小声道:“将军,我们抓了一个奇怪的蜀军,兴许知道些什么。”
奇怪的蜀军?张郃有点兴趣,让人把他提了上来。这人确实是蜀军装束,不过没有穿铁甲,只是在里面衬了一件轻甲,外面穿着略显奇怪的紧身白袍,随身背着一个小箱子。他上来以后,惊恐莫名,浑身颤抖。
张郃心想诸葛亮所练的都是精兵,没见过这么胆小的啊,不由好奇问道:“你果真是蜀军?”
那人小心翼翼地回道:“是、是。不过小人不是兵,小人是军医。”
“军医?”
“对,就是军中大夫。”他怕张郃不信,急忙翻开药匣证明给张郃看,里面是纱布、剪刀、匕首、金疮药等物。说来也是倒霉,军中有将士偶感风寒,自己只有金疮药,离开军营去山里采药却正好遇上骁骑营被抓了。
张郃已经相信他是军医了,指了指自己肩头:“那你帮我把这箭取下来吧。”
众将这才发现,那里竟然有一支只露出一小节的铁矢。秦朗提醒他此人不可轻信,张郃挥手示意无妨。
被俘军医点火将匕首烧了几下,又拿出一个大瓷瓶,打开之后一股酒香迎面扑来,张郃疑惑道:“这是何物?”
军医如实回答:“是烈酒,陛下和张医官说此物能把伤口清洗干净。”
待他用完之后张郃一把夺过瓷瓶,尝了一口,大赞道:“好酒!”。
这回医官已经小心地把他把箭取了出来,并敷上创药,用纱布包好。弩矢八寸长,通体精钢铸造,入肉极深。
张郃从始至终一声不吭,只是豪迈地饮酒,让在场曹营兵将无不心生敬意,视为神人。
包好伤口之后,张郃又问了许多,那个医官为了保命也是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地雷、连弩、烈酒还有来自身毒的棉花,一桩桩一件件闻所未闻的新鲜事物,让张郃感到汉军深不可测。尤其当他听到医官的设立,更是感叹道:“这刘禅爱惜士卒,三军用命,蜀汉气数未尽啊!”
街亭之战,张郃的五万大军最后生还的仅仅刚过半数,诸葛亮五万援军损失过万,加上先前马谡、王平所部,伤亡并不比魏军少。诸葛亮精选三万五千人,带领魏延、关兴、张苞、姜维等人驰援陈仓,授予王平专断之权,节制廖化、高翔各部留守陇右汉军,防止魏军反扑。
与此同时,我正在陈仓咬牙坚守,血拼曹真。
箕谷之战,曹真七万大军折损数千,可兵力依然是我的十几倍。面对曹真统帅的曹魏中军,我精兵的优势也不再明显,唯一可恃的就是城池。陈仓城墙不高,但因为背靠渭水,不用担心被四面包围以及水源问题,而且我到达后还专门让人扩挖了护城河。
陈仓城附近能做攻城器械的树木全都被我砍伐一空,来不及砍的就放火一把烧掉,三里以内再也找不到一棵超过碗口粗的树。曹真到达后,大骂我狡猾,只能派人去更远的地方伐木,而自己则亲自跑到陈仓城下对我劝降。
劝敌国皇帝投降,说什么“不失荣华富贵”,我感觉真是搞笑。于是,我在城头对着曹真喊道:“曹子丹(曹真字)你枉为大将军,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朕为大汉天子,与魏贼不共戴天,如今讨伐凶逆而来,岂有不战而降之理?曹氏不修德政,欺上篡位,你回去告诉曹睿,若其早降,朕保他平安无事。”
曹真怒道:“刘公嗣,我大魏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愿轻启战端,才让你们西蜀贼寇苟延残喘至今。你们不思己过,妄动刀兵,攻伐上国。今天兵到此,尚欲逞口舌之利,负隅顽抗。本大将军放话在此,陈仓城破之日,便是你丧命之时!”
魏军人多势众,又有工匠跟随,不过半天的时间就打造好了冲车、云梯以及几架井阑。
井阑是移动箭楼,可攻击城墙上敌军的守城兵器。架上它,任何兵种都可远射。高可达数丈,底下安上滑轮,上面有木板防护,居高临下移动扫射。
云梯,不同于普通的扶梯。其下带有轮子,可以推动行驶,故也被称为“云梯车”。此外,还配备有防盾,绞车,抓钩等器具,尤其是抓钩,可以卡在城墙上。一旦勾住,就再难推倒。
魏军在城下摆好阵势,我在城头上看的不由心惊肉跳。刀如山,枪如林,旌旗猎猎,隆隆的马蹄声和呼啸的呐喊,犹如狂风卷浪,大地也跟着抖动起来。陈仓在这重围之中,有如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孤舟,似乎随时会被巨浪吞噬。
六七万人的浩大声势,除开没有记忆的襁褓时代,我此生只在为诸葛亮大军送行时见到过,只不过此时这种震撼却来自于敌军。我环顾四周,还好,我的战士们全都一脸平静,毫无畏惧感。尤其是白眊兵和藤甲兵,他们眼中冒火,激射出冲天的战意。
几百步外,魏军推动着井阑和云梯开始往城墙靠近。那井阑比陈仓的城墙还要高出一截,如果放任它进入魏军弓弩手的射程内,对我们而言就是一场灾难,居高临下的优势瞬间逆转,我军弓弩手将会被压制,再无法全力射击攻城的魏军。不过,我一点都不担心,因为我早就准备好了专门克制井阑的大杀器——元戎巨弩。
诸葛亮共让蒲元打造了两种弩,一种是在街亭之战用来应对曹魏骑兵的单兵连弩,另一种就是守城用的元戎巨弩,也叫摧山弩。摧山弩体积庞大,需要几十名士兵操作蓄力,箭矢如同长矛,号称飞枪。一旦发射,威力惊人,足以在二百丈的距离上洞穿魏国重步兵的牛皮巨盾。我在汉中的时候,特意与蒲元商议过改进之事,那就是能将元戎弩部件拆卸,方便携带。改良之后虽然没有能达到我的预期,但确实可以拆分成几部分了。所以我这次出征宁愿压缩粮食也执意带了两具过来,此时已经组装好在城头调整望山。
城楼上的瞭望兵示意魏军井阑已经进入射程,得到指令的军士发动弦关,飞枪呼啸而出,可惜由于没有完全调整好准星,擦着井阑的边缘划过,又飞驰百余步才深深插入地下,箭杆犹自嗡嗡作响。这一试射虽然没能命中,但还是让魏军吓出一身冷汗。
他们还没来得及把汗擦干,另一组已经准备完成,一道寒光犹如长虹贯日,一击将井阑顶端的箭楼击碎。木屑飞溅,上面的魏军直接被凌空击落,摔成肉泥。井阑笨重,移动缓慢,不过片刻,魏军精心准备的井阑一架不剩,全被元戎巨弩击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