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火队配备了我让人专门设计的灭火器械,用大水囊装满水密封好,只留一根中空的细管,挤压之后可以喷到数丈高,专门用来扑灭人力难以企及的高处火焰。城内火势看着虽然大,但其实主要是把屋顶的茅草木板之类点燃,底下并未烧着多少。灭火队入城之后几个时辰,在城内军民的配合下,就把火焰扑灭了。
汉军将士待人有礼,完全不像攻城时那般凶神恶煞。军医一个个慈眉善目,尤其是那位年轻的张医官,听说还是皇帝的御用军医,也亲自上阵医治伤患,让百信十分感动。
至此,陇右五郡全部为我们所有。战后,我派人清点这次城中大火造成的损失,每户家中财物有失的都按两倍赔偿,家中有人烧伤军医救治之后,额外再给一匹蜀锦补偿。
恩威并施,先是用一场匪夷所思的“天火”威慑住了城内众人,又用各种恩赐抚恤,陇西的民心,包括游楚在内,就这样被我们完全收服了。
至于这场“天火”,其实是一种特殊的攻城手段,叫雀杏。
成书于宋代的《武经总要》详细记录了诸多前人军旅之政及讨伐之事,除兵法外,更是包含铠甲、攻城器械、水战战船、火攻武器等多种技术。其中记载了这样一种精妙的攻城法:
雀杏,磨杏子中空,以艾实之。捕取敌人城中及仓库中雀数十百枚,以杏系雀足上,加火。薄暮,群飞入城垒中栖宿,其积聚庐舍,须臾火发。(《武经总要·卷十一》)
当我把这个主意告诉诸葛亮的时候,以智圣的谋略也不住感叹此计实在是天马行空。最后之所以由他出面,是因为仙风道骨的诸葛亮说起来才像那么回事,更让人信服。
不过,我对于游楚也是欣赏的紧。此人不只有治理地方的才干,军略竟然也这么突出,能把诸葛亮阻挡如此之久,天底下也没几个人能做到了。因为他忠诚能干、爱民如子,我依然任命他为陇西太守,我也坚信,经过这些事以后他已经认定我是值得跟随的明主。
陇西的形势稳定后,我跟诸葛亮亲自叫来游楚详谈。
我笑着对他说:“仲允,你这守城之法实在是过人,纵然是与霍仲邈(霍峻字)、王子均(王平字)相比也是各有千秋,挡得我们好苦。”
游楚知道我是在跟他开玩笑,并不紧张,回道:“禀陛下、丞相,臣不敢居功,这守城之法虽然绝妙,却并非是臣所创。乃是凉州徐景山(徐邈字)麾下将军、太原人郝昭所授,他先前曾有书信寄来在此。”
说完,把书信呈上。我简单看了一眼就给了诸葛亮,诸葛亮看完赞道:“这郝昭果真是将才,此信我当派人抄印,传阅众将。有这等人物辅佐徐景山,只怕我军将来出兵凉州时阻力不小。”
游楚说道:“丞相所言极是。徐景山博而守约,猛而能宽,可谓国之良臣。其在凉州执政数年,州界肃靖,西域畅通,胡汉归心,甘为之所驱使。游楚自认治理陇西也颇有政绩,但与之相比,实不值一提。郝伯道威武雄壮,用兵有方,他镇守河西十余年,战功赫赫,民夷畏服。有他二人在凉州,胜过数万雄兵,绝非旦夕可下。”
我们当务之急是巩固陇右的防守,以备曹魏随时可能到来的猛烈反扑。至于出兵凉州,还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呢,于是我对他们二人说:“若是徐景山、郝伯道这样的豪杰能为我所用,实在是汉室之幸。可惜如今我军暂无余力北上,相父跟仲允就先不必忧心此事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游楚说:“他们二人乃曹氏之忠臣,陛下想要收为己用恐怕不太容易。”
我笑道:“世事无常,我们北伐目的是为了早日兴复汉室,让百姓过上安定日子,在造福民生这点上徐景山跟我们是一致的。只要我们诚意足够,说不定有朝一日他也会来投呢。先不说他了,当前有一件事需要仲允相助,先前伯约应该也说过了。雍凉二州这近百年,狼烟不断,我们汉人与羌胡之间厮杀不休,他们要的,无非是大汉国民待遇。而朕,正好可以给他们。所以,朕打算在陇西与羌胡各部会盟,希望从今以后休止干戈。”
游楚以为姜维先前只是为了让他投降的说辞,此时听我说完,又见我这么重视,敛容起身跪道:“若果真能成,则是千秋万代之福,臣代雍凉各族百姓谢陛下天恩!臣在羌胡各部族中略有些薄面,必全力以赴协助陛下!”
之所以选在陇西,是因为这里离凉州最近,徐邈一定能知道。徐邈肯定也不愿意看到百姓流血牺牲,而如果我有能力让雍凉各族和睦相处,不信他不会考虑站在我这一边。
胡汉之间,百年仇恨,我不会天真到以为一句话就能解决问题。这点,我明白,诸葛亮明白,游楚也明白。只是,如果由我这个汉人皇帝亲自牵头,情况就完全会往不同的方向发展。我说的无分胡汉,天下大同,并不是信口开河,而是我会毕生为之奋斗的目标。并不是对我自己多有信心,而是对我们的文化有信心。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华夏族的扩张,不同于西方殖民者一味靠武力镇压,而是靠强有力得文化包容和认同。
远在凉州的徐邈听说陇西陷落的消息,大吃一惊,急忙让人把郝昭叫来。
郝昭看完战报,也是一脸震惊:“这诸葛亮的手段实在是鬼神莫测,大人,我们凉州要早做准备了。”
与诸部会盟的事进行得很顺利,我派了姜维等熟悉异族情况的人前去拜访,游楚则派人全力协助。我让他们去的时候给每个部落首领带了一斤茶叶作为见面礼,并且承诺参与会盟的部落还能再得到五斤茶叶和一百匹蜀锦,时间就定在八月。
姜维他们回来之后跟我说,各部落对于会盟之事十分踊跃。一方面是因为我提出的主张符合各部落的利益,一方面是因为陇西一战让异族折服。襄武城内的一场“天火”在战后传的神乎其神,以至于各族认定了大汉有神明相助。一直以来,很多人对于异族有一个误解,认为他们打仗勇猛,什么都不怕。其实,他们对神明的崇拜敬畏比汉人更甚。
《后汉书》曾记载耿恭数百孤军独守西域之事:明年三月,北单于遣左鹿蠡王二万骑击车师。恭遣司马将兵三百人救之,道逢匈奴骑多,皆为所殁。匈奴遂破杀后王安得,而攻金蒲城。恭乘城搏战,以毒药傅矢。传语匈奴曰:“汉家箭神,其中疮者必有异。”因发强弩射之。虏中矢者,视创皆沸,遂大惊。会天暴风雨,随雨击之,杀伤甚众。匈奴震怖,相谓曰:“汉兵神,真可畏也!”遂解去。
曾经强大的匈奴人,竟然就因为耿恭假借神明虚张声势的一句话仓皇而退,更何况是这些比匈奴更要弱小的羌胡部落。
八月,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临近会盟的日子,陇西变得热闹非凡,羌胡各部落首领带着族中代表纷至沓来。多则百余人,少则十几人,最后有近百个部落数千人到达陇西。雍凉二州能叫得上名的各族首领,饿何、烧戈、伐同、蛾遮塞、白虎文、治无戴悉数到场,早已经归顺我们的杨千万和苻健也在列。让他们也来,是给其他人传递一个信息——只要忠于大汉,朝廷会一视同仁,看他们的部众现在过得日子就知道了。
会盟地点选在了陇西的一处草原上,而没有在城中。一来人太多,又风俗各异,如果在城中极易出事;二来城中也没有那么多地方容纳,正好这些大都是游牧部落,更喜欢在草原上住帐篷。
会盟开始的几天,我只露了个面,具体事宜都是诸葛亮等人负责,主要商讨内容如下:
一,开放互市,由朝廷统一定价,各部落可以用牛羊马匹交易粮食、布帛、茶叶等物;
二,鼓励通婚,各族与汉人通婚,可以得到朝廷奖赏;
三,分发田地,陇右地广人稀,想要定居耕种的部族会由朝廷派发田地和农具,但须向朝廷纳粮;
四,划分草场,不愿耕作的各族由朝廷出面协商划分草场,避免争夺、冲突,也须定期向朝廷进贡一定量的皮毛牛马。
这些条款并不强迫,只是愿意向朝廷进贡的部落,如果遇到灾年,朝廷会免除赋税并且下发赈灾物资,部落中的孩童也可以进入朝廷开设的蒙学读书。不愿加入的部落,依然可以与朝廷交易,但不会得到任何庇护,而且如果遇到灾年敢于抢掠受朝廷保护的部落,将由护羌校尉出兵讨伐。护羌校尉一职,由马岱兼任。
各族首领也不是善茬,都有自己的心思。对外,他们想尽量多跟汉人争取更多利益,对内,则想让自己的部落分得更多。
诸葛亮做事滴水不漏,既维护了朝廷的颜面和法度,又达成了让各方都比较满意的成果。短短几天,各部首领无不为大汉丞相的气度所折服。
最终,大家在比较融洽的氛围中结束了这次会盟,而最后一天的庆功宴,则是我亲自出席。我用成都送来用新法(蒸馏)酿得的美酒招待他们,并对他们说:“愿西北民生安定、不再轻启战端!”
各部族首领起身道:“愿西北民生安定、不再轻启战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