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豹听手下禀报说汉军主将亲自前来拜访,差点惊掉下巴,问道:“来了几个人?”
那人回答:“就一人一马。”
对方想干什么,刚打败了自己过来耀武扬威?不合常理啊,而且孤身一人前来这不是自寻死路吗?刘豹想不通,只好对手下说:“让他进来吧。”
进入匈奴大营后,姜维一路跟着往前走,饶有兴致地看着营内的匈奴兵马。匈奴人的营帐安排的错落有致,各部各伍之间井然有序,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人站岗哨探,不时还有人巡逻警戒,颇为符合兵法之意。同为异族部落,匈奴营帐比起羌人乱七八糟、毫无章法的营寨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更加接近汉人严谨、复杂的用兵风格。虽然比起真正的汉人用兵高手而言,匈奴人的军营看上去还很粗糙、简陋,但就这份改变已经很让人心惊了。
这刘豹,不是个简单人物。不过,对方越是这样的人,自己越有信心说服他。
帅帐内,刘豹一脸威严地端坐在主位之上。
姜维轻轻施了一礼:“大汉虎步军主帅、奉义将军姜维见过左帅。”
姜维虽然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名气不大,但仪表堂堂,英气勃发,又刚刚打败自己,刘豹不敢轻视,回了一礼,吩咐道:“给姜将军摆酒上座。”
很快就有人端来了桌案、坐垫、马奶酒以及一只刚刚烤熟的羊腿,姜维也不推辞,大喇喇地坐下,抓起烤羊腿咬了一口,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大呼:“过瘾!谢谢左帅款待。”
匈奴人的马奶酒腥膻浓烈,只是姜维生在边塞,自幼在羌人中间长大,对于异族的饮食也完全没有不适,再加上性格豪爽,让刘豹对他颇有好感。
刘豹笑道:“将军不像那些汉人读书人,扭捏作态,对本王(刘豹是匈奴左贤王,左部帅是汉人封的)胃口。本王也不藏着掖着,将军此次前来想做什么,有话直说吧!”
姜维擦了一把嘴上的油,说:“希望左帅归顺我大汉!”
“哈哈哈哈!”刘豹像听了什么笑话一样,大笑不止,只是当他看到姜维正一脸郑重地看着自己时,笑容逐渐凝固。
姜维淡淡地问了一句:“左帅知道你们是怎么败的吗?”
这一点正是刘豹没想明白的地方,听到姜维竟然有意告诉自己,端坐拱手道:“愿闻其详。”
原来,姜维在凉州长大(那时天水还属于凉州管辖),自幼学习骑射,熟悉战马习性。他见匈奴人在河边的战马皆为公马,便想出一条获取这批良马的计谋来。他让柳隐带人到新兴城中,以高价收购百姓手中带驹的母马,不多时便收到母马、马驹各数百匹。等到匈奴人又把马赶到对岸河边放牧,便传令把收来的那批母马赶出城去,而把马驹留在营中。母马来到营外河边,初时还未有什么,但是过了一阵子,听到马驹的叫声,母马挂念城中的马驹却不得回营,不时回首鸣叫。叫声引起了对岸匈奴人公马的注意,跟了过来,结果全部被汉军捕获。这样一来,匈奴骑兵战斗力大减,刘豹带人追击着了姜维的道,大败而归。
姜维对于这件事毫不隐瞒,毕竟匈奴人也是十分熟悉战马习性,早晚能想到。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反倒会让他们感到深不可测,心生惧意。
一番话听得刘豹目瞪口呆,良久,刘豹叹息道:“我本以为大汉衰落多年,未曾想还有将军这样的英雄人物,将军真天神也,刘豹输给你不冤!”
姜维摇摇头:“左帅错了,姜维驽钝,根本算不上什么英雄。大汉军中像我这样的,不可计数。不过,若要论英雄,我大汉倒确实有两位盖世英杰!”
刘豹饶有兴致地问道:“哦?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将军如此盛赞?”
姜维正襟危坐,说道:“第一位,是我的恩师。他学究天人,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未出茅庐便知三分天下,更兼高风亮节,堪为忠臣典范!”
刘豹惊讶道:“原来你是卧龙的弟子,怪不得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作为。我虽为化外之人,但也多有听闻,诸葛丞相智谋过人,料事如神,本已危亡的汉室因他而中兴,若说英雄,当世恐怕无出其右!”
姜维笑了笑:“左帅又错了,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位,就决不在丞相之下。”
刘豹一愣:“哦?当今天下,还有这种人?”
姜维回道:“说起来,还与左帅同姓。他弱冠即位,胸怀天下,爱民如子,举贤用能,内安黎庶,外御强兵。虽身居高位,但每战必与,身先士卒,街亭之战,挽狂澜于既倒,才使大汉呈现中兴之相!”
刘豹叹息道:“你们这位少年天子,我也曾听说过他的事迹,只是想不到你对他评价这么高!”
姜维说:“年少继位,内忧外患,这其中之艰难,左帅父子应该深有体会。”
灵帝中平年间(公元184年―190年),刘豹的祖父羌渠单于派其子于扶罗(刘豹的父亲)率兵援助朝廷,讨伐黄巾军。当时正碰上羌渠单于遭国人杀害,因此于扶罗将所率领的兵众留驻在东汉,自称单于。昔日称霸草原、漠北的强大匈奴,自此走向衰败,风光不复。
刘豹问道:“但是就凭这样就让我归顺你们?”
姜维说:“当然不是,若左帅肯归顺大汉,就此退兵,则此次被俘的几千匹战马和七八百匈奴骑士都可以还给你。”
刘豹突然目露凶光:“将军身为汉军主将,单人独骑来到我军中,就不怕我抓了你要挟汉军放回我的勇士和战马,然后继续帮助魏人攻打你们?”
姜维笑了笑:“实不相瞒,我来之前已经下了军令,如果不能平安回营就由副将代替我指挥大军,把俘虏全杀了。我已经说过了,像我这样的在我大汉军中不知凡几,死一个不足为奇。可是,你们匈奴人还有多少可以死?”
姜维的话处处打在刘豹的命门上,当年控弦之士数十万的匈奴,如今人丁单薄,跟刘豹出来的这些已经是族中半数兵力。他脸色铁青,如同泄了气一样:“想不到将军除了胆色过人,手段也如此狠绝,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可是,若我就此撤兵,曹魏朝廷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不能为了七八百条性命,搭上整个匈奴的未来!”
姜维说:“这个左帅不必担忧,我已经替你想过了,此事只需推到我身上即可。你就说,我以被俘匈奴人威胁你撤兵,不然就杀光他们,你为救自己族人不得已接受。若此战魏人胜了,你们有先前带路和突袭之功,他们大喜之下只会奖赏;若我们胜了,魏廷要避免动荡,安抚你们还来不及,更不会怪罪。总之,无论如何,匈奴都可以置身事外。”
听姜维分析完,刘豹觉得十分有道理,不由疑惑道:“将军为何这么替我们着想?”
姜维回道:“我说过,这次来是劝左帅归顺大汉。如果连你们的安全都无法保证,我有何面目说这话呢?”
刘豹像听了什么笑话一样:“将军,我如此敬重你,你何必消遣刘豹呢?违令退军已经要冒很大风险了,若是再投了你们,我举族上下还有活路吗?”
姜维说:“左帅多虑了,我说归顺,并不是让你们立刻与曹魏翻脸,只要你答应即可。等什么时候我军进攻并州,届时就是你们正是加入我大汉的时候。”
刘豹喃喃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以考虑一下。”
最终,刘豹答应了姜维的提议,两人歃血为盟,并且立下了纸面文书签字盖印。这是姜维强烈要求的,毕竟有这个在手踏实一些。不过他也对刘豹发誓,只要匈奴人不违约,这份盟书就永远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作为放回被俘士兵和战马的回报,刘豹也把张郃突袭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姜维。这个计划是张郃提出,也是声东击西,由曹真统帅大军在东线猛攻,吸引汉军主力,而张郃则带领包括骁骑营在内的五千精锐骑兵在北地郡与匈奴人马会合,之后匈奴人做向导横跨安定北面的大漠,突袭陇右背后,最终目标则是冀县。
这个计划狠辣、冒险,但是一旦成功,汉军不但无法在陇右立足,恐怕连退回益州的后路都被断绝!
鸟鼠山深处一无人山谷。
谷口一棵树悄悄放倒,从谷中出来一个人,把来人带到谷中深处。
一见到关兴,这人说道:“将军,我见到了白虎文族长,他答应支援我们粮草。”
关兴咬牙道:“好!张郃,你等着,兴国(张苞字)的仇,我一定要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