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电视里的男女主持人开始一大串一大串地讲新年祝词时，关杪才意识到自己不理肖澈已经有好一会儿了。
都说债不能过年，冷暴力这种东西肯定也不能拖到来年解决啊！
于是关杪当即跳下沙发，拿着手机就跑回自己房间并把门锁好。
“干嘛去？都倒数了！”
其间，身后传来的她爸的呼唤当然是被她选择性地无视了。
她一个跨步跳上床盘上腿，将电话拨给了肖澈。
等了没一会儿，那边就接通了。
“喂？”
“肖澈！”
关杪大叫一声，完全忘了上一秒自己还在和肖澈单方面冷战。
“嗯，怎么啦？”
“新年快乐！”
关杪坐在床上，在仅有自己一人的空间里笑着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出新年祝福。
“希望你新的一年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哦！”
她说完这句话后，只听到电话那头先是传来一阵轻笑，酥酥的，麻麻的，很好听，然后是起身时羽绒服的窸窣声。听到关门声后，那边杂音少了很多，应该是出了病房走到走廊了。
“房间开着窗，有鞭炮声，怕你听不清楚所以出来了。新年快乐！希望我们关杪同学新的一年也能一直开开心心的。”
“好！”关杪甜甜应了声，开始关心肖澈的休息问题：“诶，那你待会儿是在医院睡还是回家睡啊？”
“病房吧，这儿有陪护床的。”
关杪皱眉：“可是那种床不是都很小的嘛，你躺着肯定不舒服的啊！”
“嗯……没关系，都差不多，习惯了。”
一听就是为了让她放心的借口。
关杪一想到肖澈连着好久都陪她妈妈在医院治疗，吃吃不好，睡睡不好，整个人心疼得都蔫了。
她看着窗外五彩斑斓的烟火，几乎想要立刻飞到肖澈身边去，陪他、逗他、照顾他。
“啊——怎么办啊？好想你啊肖澈同学！真的好想、好想、好想你！！”关杪忍了大半个月的对肖澈的想念，在此情此景之下全部喷涌而出，每个字都带着令人心悸的思念。
像是不够尽兴，她又大声喊了几遍，一句比一句响。
“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啊！！！”
到了最后，尾音已经沾上了哭腔。
肖澈的耳朵被电话那头响亮的呐喊震得发酸，但他并没有把手机拿远，而是一直贴在耳朵边上。
他想要最大程度地去感受关杪对他的感情。
尽管是通过电话线的传播。
尽管他爸一直在催促他尽快工作。
尽管……他在经济压力下不得不妥协。
好一会儿没听到回应，关杪不禁慌了起来。
她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有点太任性了，肖澈妈妈生病了，他不得不在医院过年，这不是他愿意的，她这样说，只会给肖澈更大的压力。
可是，她是真的很想他。
很想很像……想得忍不了的那种。
“肖澈……你说话。”关杪颤着音。
好在，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这样一句话：“我也好想你，关杪同学。”
“……”
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关杪听到后，竟瞬间湿了眼眶。
他说他也好想她。
在迎接新一年到来的这一刻，她远在他方的心爱的男人，直白地向她倾诉着对她的思念，这比任何情话都来得动人。
关杪捏着手机，立马哭得不成样子，一边打着哭嗝一边冲着肖澈絮叨：“肖澈，你真的很想我吗？啊……我真的太高兴了！你这段时间看起来心情不好，我都嗝……我都不敢跟你联系，怕打扰呃……打扰到你。啊——我真的好心疼你啊……你一定要记得好好休息嗝……知道吗？虽然，虽然你要陪妈妈，但是……嗝，也要照顾好自己啊！不然……我要难过的！唔……”
关杪把这一大段话陆陆续续说完后，还止不住地一直哭，哭得满脸的鼻涕、眼泪，但是因为没空去找纸来擦，只好不停地吸着鼻子，拿袖子去擦。
肖澈听着那边传来的嚎啕大哭的声音和时不时的几个哭嗝、吸鼻子的声音，觉得自己的心都塌下去了。
这个人都这么想他，想得哭成这个样子了，还只知道让他好好照顾自己，一句不提让他多联系她，实在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肖澈想象着关杪这十几天来，小心翼翼地回复着自己的消息，没消息的时候拿起手机又放下，怎么都不敢给自己发消息，怕打扰到自己的样子，心口又是一阵酸涩。
“傻丫头，哭什么？明天眼睛得肿啦！”肖澈低低地叹息道，很想像往常一样，抬手在关杪的脑袋上摸一摸。
“你放心，我一定听你的，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行吗？然后，你也不要因为担心打扰我就不敢联系我，我每天在医院呆着可无聊了，所以你每天至少和我打一通电话，知道吗？”
“真的？你觉得无聊？”
关杪半信半疑，倒是没有再哭了。
“是啊，不用给我省话费。”
关杪闻言，立刻笑开了嘴，“那我以后每天给你打三通电话！”
“好，可以。”
打十通都可以。
“哎呀算了，还是一通好了，剩下的两通电话，一通一小时，你每天要多休息两个小时。知道吗？”
“……好。”
肖澈心里一悸。
关杪，你知道吗？你的懂事和退让，是我此时最为心动最为珍惜的东西……
“那……都说得差不多了，你还是快去休息吧！”关杪没聊几句就说了再见。
肖澈也不纠缠，顺着她的意思准备早点休息。
“嗯，好梦。”
待那边收线后，肖澈揣着手机进了屋。
床前的电视没有关掉，但是被调成了静音，当成了哑剧放着。他妈已经睡着了，他爸斜着坐在床头灯边上。
“爸，你回去睡吧，我看着妈就行了。”肖澈低声说。
“不用。”肖侯天看了他一眼，“今天晚上你就回去睡一觉换身衣服，好歹是除夕。之前你连着守了三个晚上，脸色那么差，以为你妈看不出来？到时候睡醒了看到又得心疼。”
“……那行，我回去睡一觉，然后明早再收拾点东西过来。”因为实在不想让关杪和他妈妈担心，肖澈倒也没有固执地要陪床。
“去吧。”肖侯天说着轻轻起身，开始收拾折叠床上的东西。
肖澈临走前看了眼他爸勾着腰的背影，发现这人竟然比想象中的伛偻了不少，全身刻满了岁月的痕迹，让人看着有些心疼。
*
除夕夜的晚上，或者说，大年初一的凌晨，肖澈拎着一个装着换洗衣服的大包走在回家的路上。
这个时间点，马路上几乎就是没有出租车。白日里那些出来赚翻倍车钱的司机，这会儿也都回家吃饭过年了。
好在肖澈家离医院不是特别远，他这么走回去也费不了很多时间。
深冬的半夜，寒意更甚。
肖澈走在街头，看着孤零零站着的一根根路灯，觉得一股没由来的孤独。偏偏因为现在还不太晚，旁边的小楼里还依稀地传出别人家的欢声笑语，更衬得他形单影只，分外凄凉了。
肖澈为了躲开这突如其来却也格外猛烈的孤苦，逃也似的冲回了自己家。
然而推开自家大门后，那股许久未住人的冷清感扑面而来的瞬间，他不禁一阵恍惚，只觉这偌大的天地间，他竟像是没了个温暖的去处。
这么怅恍着，他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举步向前。
接着，一声叹息在这个小而空旷的居室里轻轻响起，回荡，然后消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