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静背着双手走在街道上,有一搭没一搭跟赵思虞聊着天,这次前来断剑山洲历练,本来杨文静是打算一个人来的,她如今才十六岁就已经是五境剑修了,并且在一开始体内窍穴之中便孕育了三粒剑丸,三粒剑丸成了三柄本命飞剑,如今皆是法宝品轶,她的前途必将一片光明!毕竟在整个法礼天下,绝大部分剑修都只能孕育一粒剑丸,能够孕育两粒的便是宗门祖师堂或是家族老祖需要花费大气力来培养之人!
杨文静自然该有她的骄傲。
在她想来,此次前来断剑山洲无非就是一场对自身实力的打磨,又不是送死,只要不出龙城,生命危险是很难遇到的,再加上自己还有一把后天炼化的半仙兵霞妆傍身,无论如何都该自保无虞了,哪里还需要旁人来护卫?然而她的想法却没能得到自家老祖的点头,甚至直接把赵思虞这个九境武夫塞到了她的身边。赵思虞是谁?杨家客卿中战力最高的人之一,同样也是中土神洲战力最拔尖的那一小撮人之一!
杨文静觉得老祖如此安排,实在有些大题小做。只是老祖向来在家中说一不二,即便是深受老祖宠爱,杨文静也没能改变老祖的主意。
她不是拎不清自己对杨家的重要性,毫不夸张的说,她在成长起来以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将撑起杨家的半边天,直至下一个堪当重任的杨氏子孙出现,只是杨文静不认为自己这趟断剑山洲之行会有性命危险。
照着老规矩,杨文静将自己从战场上得来的几枚妖兽内丹去灵丹坊换成了用以恢复体内窍穴灵气的丹药。
左家的丹坊平日里无论售价还是以物换物,利润都在五成以上,堪称恐怖,但一旦到了妖兽犯境的时刻,无论疗伤药物还是增加灵气的丹药,一应都是原价甚至赔本出售,坚决不发战争财这是左家传下来的为数不多的组训第一条。
收好灵丹,杨文静和赵思虞开始往租住的客栈走去,便在此时,地面传来一阵清脆整齐的踢踏之声,初始不甚明显,不一会儿便如滚滚炸雷响起!
杨文静眉头微皱。
在中土神洲杨家堡的时候,她便最是讨厌仗势欺人的年轻俊彦。
说得好听一点是年轻俊彦,其实在杨文静看来,就是一群家里面要么有点臭钱要么有点小势的不学无术的混混!这些人总是喜欢把公共场合当作自家后院,要么纵马狂奔,要么肆意御剑飞行,完全不顾及旁人的安危感受,非但如此,在听到旁人的惊恐呼叫声和看到他们惊慌失措的表情时,这些混账东西还得意洋洋的狂笑不止!在杨家堡的时候,杨文静不遇到这种人还好,一旦遇到了,没有哪一次不是雷霆出手,管你是富家公子哥还是家里有那么点儿能耐的,统统将之踩在地上打得半死,若是及时告饶忏悔还好,碰上了死鸭子嘴硬的,还敢扯出家里势力相威胁的人,杨文静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之背后势力一并拔出!
在杨文静十岁获得出府自由行到如今十六岁的六年间,杨家堡万里地界内的中小型势力因为家教不严而就此衰落荒废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至于为何这其中没有大型势力的缘故,倒不是杨文静动不了那些个大势力,在杨家堡的地盘里,依照杨文静的受宠程度,几乎没有那个势力是她不可剪除的,而是因为那些个大型势力的家中子嗣对杨文静三字如雷贯耳,别说杨文静长什么样了,恐怕她脸上有多少毛发这些人都一清二楚,所以要是哪一天真被杨文静给揪住了小辫子,那些人也会乖乖的认错赔罪,绝不给杨文静闹大事情的机会!
翻船的事情多了,这些人也把杨文静给吃透了,别看她爱管闲事,出手打人毫不含糊,其实也是个顺毛驴,只要不逆着她的心意说话做事,她的怒火撒完也就完事了,绝不会再有更广层面的牵连,正因如此,杨文静其实在坊间还有个外号——杨顺毛。
杨文静驻足下来,脸上挂着一丝冷意。
没想到这断剑山洲跟杨家堡也差不了多少,纨绔公子哥同样存在啊!
不多时,街道尽头拐角出冲出整整齐齐的六匹白马,白马头上还长有长角,街道之上的行人并无任何慌乱,其实在马蹄声响传来之时,他们就早已经分流两旁,将整个街道给让了出来,以至于如今还站在街道中央的杨文静和赵思虞二人便显得尤为突兀!
排场还挺大!
杨文静见状心中冷笑,感受到那拉车的六匹马并非凡物,而是正儿八经的六境纯血妖兽,她也没有托大,心念一动,霞妆便从体内窍穴激射出来,悬浮身前,绽放彩光。
赵思虞面色微变,杨文静对这断剑山洲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看了个表面,但他踏上修行数百年,不说自己当年还在修行一途奋力攀登时便来过断剑山洲,便是成为杨家客卿的之后两百来年,他护送杨家子弟出来历练,来这断剑山洲也有四五次之多,断剑山洲的势力根源,他心如明镜。
虽然上一次来这断剑山洲还没有六匹纯血白马拉车一事,但来之前他也做了一点儿功课,知道这是近年来才有之事,更是对马车里面的正主身份一清二楚,马车里的主人身份,虽然只是断剑山洲四大顶尖商贾家族之一的少主,这都还没把那些个庞大修道家族势力算进来,好像比起杨文静的身份低了不止一筹,可这种类比之法在法礼天下其余八洲都成立,唯独在这断剑山洲,行不通!
这个洲很奇怪,抗住妖族犯境的是修士,死得最多的也是修士,其中尤以剑修为多,偏偏整个断剑山洲的话语权,大部分掌控在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商贾大家之中,而这些商贾大家里面,掌控着丹药买卖的左家又是其中的龙头!
左家少主,哪里会比杨家的杨文静身份低半点!
“小姐!”
赵思虞拍了拍杨文静的肩头,在对方扭过来来的时候对她摇了摇头,“这里是断剑山洲,别人都没有异议的事情,咱就不要插手了。况且你刚刚从前方战场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杨文静以为赵思虞是在担心她力有未逮,斩钉截铁地说道:“虞伯,有你给我压阵,怕什么?再者说,路不平有人铲,理不平有人辩,公众场合这般狂野飙车,被我遇上了,自然得好好教教马车主人如何做人!”
车厢之中,百无聊赖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窗口观望模糊倒退街边景的于川忽然轻咦一声,然后将脑袋伸出窗子,待看清前方居然有人胆敢拦路之后,不禁来了兴致。
这断剑山洲还有人敢拦左小凡的专车,实在是……有趣!
于川将半个身子都探出车窗,距离的不断缩短,让他看清了拦路之人竟是一个姿色出众的女子之后,双眼更是放光,忍不住吹了一个嘹亮的口哨。
眼看着马车疾驰而来,赵思虞苦笑道:“小姐,还是别多管闲事了,车里的主儿,招惹了会有不小的麻烦,这里毕竟不是中土神洲,更不是杨家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杨文静露出诧异神色,能让赵思虞都认为是个麻烦的,那就真是一个不小的事情了,“虞伯的意思是,车里面的人,咱杨家招惹不起?”
赵思虞道:“那倒不至于,只是……”
“那就没有什么好只是的了,这件事我还偏要管一管,真要惹出事来,你我解决不了,就让老祖宗来解决,我看他成日里在密室闭关,一把老骨头再不动动,还不得散了架?”
于川将半个身子从车窗撤了回来,搬着凳子一溜烟回到桌旁,对全神贯注看书的左小凡说道:“小凡,你猜外面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左小凡不为所动地摇摇头:“不猜。”
于川早就料到会是如此结果,丝毫没有不满,竹筒倒豆子一般说道:“外面有个秀色可餐的妞儿站在大街中间,竟是要拦你的车,这都多长时间没有遇到这种事儿了?如今还有人敢拦你左大少爷的车,还是个女子,今儿跟你一块出来算是没白跑,有趣!真是有趣!走,到前面看看去?”
左小凡神色自始自终都没有任何变化,闻言只是摇摇头:“你去吧,适时招呼一声,别让雷马弄出人命即可。”
“喂,那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美女剑修,你成天看这些个鸟书,能看出个大美人来嘛!”
于川一拍桌子,气呼呼的说道。
只是左小凡再不搭理他,这让于川感到无奈,只是一想到街上还站着个大美人,他的郁闷也就一扫而空,转身掀开车帘就走了出去。
车夫是个面色木讷的背剑汉子,相貌普普通通,打扮更是毫无出彩之处,属于丢在人群中就再也找不出来的那种人。
见到于家少爷从车厢出来,车夫不为所动,依旧专心赶车。反倒是于川笑着对他抱拳一笑,这个普通到与平常家庭中的汉子无甚区别的男子,可是一位由左家出资培育而出的货真价实的九境剑仙,汉子是西南区出身,父母皆是外地前来断剑山洲历练而最终双双遭受重创被宗门摒弃之人,在汉子四岁时便纷纷离世,然后他便做了五年的孤儿,在西南区如老鼠一般艰难苟延残喘,直到被左家线人发现资质带到了东南区左家,赐名左大。
左大确实没辜负左家的栽培,由自身窍穴孕育出两把本命飞剑,一名渊鱼,一名斩龙,一防一攻,滴水不漏,在断剑山洲,左大不是战力最拔尖的剑修,却绝对算得上剑修中的铜墙铁壁!这也是为何左家老祖会放心让他来担任左小凡车夫的缘由。
看似平静的断剑山洲,其实处处藏有杀机,一些个妖族于不知不觉间埋下的暗线伏笔,往往在年代久远的掩藏下让人族修士找不出跟脚,这些棋子埋藏很深,轻易不会露面,往往针对人族修士中的佼佼者或是身份超然之小辈动手,不动则已,一动雷霆!无数年来,死于妖族藏下的棋子之手的青年俊彦真不算少。
有左大跟在左小凡身边,后者才能真正心神如一地安稳坐在车厢之内看书,而不是靠着车窗左右摆设的两盆花树。
“来者止步!如此在大街之上横冲直撞,罔顾他人性命财产,你可知罪?再不停下,别怪本姑娘剑下无情!”
杨文静娇喝一声,身前悬浮的霞妆如同陀螺一般滴溜溜旋转起来,阵阵彩光从剑身迸发出来,绚烂夺目。
“好!小娘子,好样的!就是要敢于与邪恶作斗争,出剑出剑,把这个罪魁祸首拆他个稀巴烂!”
于川站在马车前面的平台上跺了跺脚,拍手叫好。
“可恶!”
杨文静彻底怒了,与之心意相通的霞妆顿时光芒大放,剑身已经破空而去,直奔马车上的锦衣公子哥而去。
与此同时,拉着车辇的六匹雷马头上触角开始嗡嗡作响,一阵紫色的电弧在上面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眨眼间便有一个人头大小的雷球在六匹雷马正前方凝聚,然后雷球直直地迎上破空而来的飞剑。
半空之中,轰的一声,雷球猛然炸开,电弧四射,地面被炸出许多坑坑洼洼的小洞,两旁的建筑被波及到的也立刻缺胳膊断腿!
尘埃四起,电蛇乱窜,于川一时间只觉得眼花缭乱,竟是什么都看不真切了。这把他急得滋哇乱叫,喊道:“几位马兄弟,你们稍微悠着点啊,那么一个细皮嫩肉模样佼好的小娘子,脾气泼辣了一些,也不至于到要被你们串通一气给电成一具焦尸!”
然而于川话音刚落,一道彩光从烟尘朦胧之中投射而出,吓得他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凉气,混杂着烟尘的气体被猛吸入口,差点没把他这个少爷给呛得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