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罚三杯之后,唐浩笑道:“不知仙长和这位仙子来自何处?今日让位一事,是我唐浩承情,他日若有闲暇,二位可去我的府中做客,让我有机会还了人情。”
唐浩自然不能点明自己知道两人的身份,否则他指不定就得落得个欺软怕硬的名头。
左小凡对这些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之前拢起衣袖给自己斟酒,可不就是暗中给唐浩一个梯子下高台么。
笑了笑,左小凡拱手道:“我与一一均是过客,今夜与兄台相遇,薄缘而已,没有耽误二人的谈情说爱就很不错了。”
周子诺低垂脑袋,脸上闪过一丝羞愤。
什么叫谈情说爱,这厮也太不斯文了!
心中郁郁难平,周子诺却不好说什么,周围这么多人,她又是女儿身,说多了怕是得越描越黑。
唐浩则是哈哈一笑,左小凡这句话,对他追求周子诺可是助力不少,他之前只是对周子诺百般示好,但情爱一说,从来都没摆在明面上。
“仙长这个朋友,我唐浩是交定了!”
左小凡也没有再摆什么架子,以免过犹不及,微笑点头:“好说好说。”
一桌四人,当然不再适合谈情说爱。
吕一一有些拘谨,也不再趴在窗台赏景了,有一筷没一筷地夹着菜,话都不太敢说。
周子诺则因为左小凡的一句`谈情说爱`而陷入尴尬境地,加之本就性格柔弱,说话同样不多。
席间,聊得最欢的反而是唐浩这个乌鸡国三皇子和左小凡两人。
如果不是熟识之人见到二人聊得这么火热,定要以为这两人关系亲密无间,哪里会想到两人不过才刚刚认识。
与生人熟聊,自然很是考究功力,话不能说得太满,奉承不能说得太过,需要从三言两语之中找出对方的喜好,说话内容趋利避害。
于人情世故,左小凡已经非常熟稔,加上他自小喜欢钻研人心脉络,一个唐浩而已,几乎没有花费他多少心思就被吃得死死的。
两人一直将桌上的花生米、茴香豆以及凉菜猪鼻孔都吃光了,酒也喝净了,还觉得没聊尽兴,唐浩便提议去河里坐船,好好再叙。
左小凡欣然点头。
唐浩的出现,让他的计划可以往前推不少时间,这个人脉好不容易搭上了,他自然也想在极短时间里让这条线牢固下来。
一行四人下了楼,自有唐浩的随从去结账,倒是省了左小凡一笔小的开支。
唐浩十分大气,直接将那五层楼船的第五层给全部租赁下来。
与在岸上酒楼不同,在舟船之上,自是坐得越高越好,这样才有那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楼船上面很宽敞,中间是个极大的平台,有技艺者在上面献艺,歌、曲、舞样样皆有;靠近尾端则是一个装饰豪华的双开房间,正面可以观赏中间平台的才艺,背面则可以看到河面上的情景。
一行人入了最后房间,早有酒菜摆好,侍女们分立左右,又有一大群身着彩装的女子从五层楼口涌了上来,一些人怀里抱着各种乐器。
好不容易得了空间,吕一一便自顾自地跑到了背面,趴在开窗处看起了河面上的景象,身处其中,看到的自然更加美妙,惹来吕一一一阵大呼大喊。
周子诺在落座之后不久,便借着赏景由头离开了席间,跟两个大男人,她实在没什么话好说的,倒不如跟那个六指门的女弟子待在一起自在。
到最后,席间又只剩下左小凡和唐浩两人。
两人一直聊到凌晨,船家催促散场之后方才终止。
下了船,唐浩递给左小凡一块玉牌,说是让他有空去益王府做客,左小凡欣然接下;非但如此,连吕一一都跟周子诺互赠信物,似乎在舟船之上的几个时辰,两人聊得很投机。
大街之上已经很少人迹了,一轮皓月当空,撒下清清淡淡的光辉,将街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吕一一心情很是不错,故意与左小凡拉开一段距离,蹦蹦跳跳地去踩前者的影子,自得其乐。
左小凡则望着天上那轮高挂的圆月,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其实今夜的月亮一样很圆,家家户户都团圆,也不知道断剑山洲如何了。
也只有在夜深人静时候,左小凡才敢想家。
他也曾扪心自问,自己听从曾祖安排,撇下家中长辈远走他乡是对是错,走了,代表着生,却得跟大家别离;不走,代表着死,但有一家人陪着;
左小凡自认为自己并不怕死,只是不愿辜负曾祖看向自己那双眼睛里的期盼神情。
所以他走了。
如同一粒蒲公英的种子,漂洋过海,跨越数十万里路程,来到水行洲扎根,在这以后,他不仅要活着他自己,跟要活着的,是左家在另一个新土地上的重生!
所以,左小凡的信念便无比坚定,思路也是格外的清晰。
眼下他有两件事必须着手布局,一件便是乌鸡国内修道势力的统一,结果当然只能是六指门并吞另外三个修道门派。另一件,便是打入皇朝内部,然后以乌鸡国为助力,连同周边几个小国,一起将琉璃国这个宗主国给推翻,让乌鸡国最终摆脱藩属国的地位!
第一件相对来说比较简单,只要手腕得当,布局精细,最多两年时间应该就可完成。
第二件事情相对来说比较繁琐,一来是如何让周边小国拉入到对抗琉璃国的战圈之中比较繁琐,二来是如何不让金凤门这个周边地域之中最大的修道门派插手其中同样很是重要。
左小凡如今只是把大致方向捋清楚了,具体如何实施,关键还得落在`情报`二字上。
又是大半月过去,左小凡除了每日打坐修行之外,便是带着吕一一去大街小巷走走转转,不然就是去酒楼闲坐。
期间,左小凡已经通过一些小手段笼络到了五个通窍境散修,说是小手段,对付这些个散修,无非就是撒钱的事情,当然,如何能让自己的钱落在散修手里不打水漂,那就是一份内在修为。
期间,左小凡去益王府做客两次,吕一一由于对唐浩没什么好的印象,便没有同行。
通过三次接触,左小凡对唐浩的为人和他在皇宫里的身份地位便已经有了七七八八的了解。
唐浩这个人,好面子,喜欢玩,没什么长处,也没什么心计,性子刚烈,所以在宫中不太得皇帝的喜欢。
让左小凡觉得有趣的是,唐浩对周子诺倒真的是痴心一片,堂堂一个皇子,二十来岁了,不说正妻,侍妾总该有几位了吧?这位可好,为了向周子诺表决心,竟是一个妾都没纳,甚而至于连周边服侍他的人,也从宫女全部换成了太监!
倒也不能说唐浩这份爱太过卑微,他有着自己身为王朝皇子的骄傲,但他同样有着只是一介凡人的短板。
想要在皇室里能说上话,左小凡眼下有几个选择,那就是通过唐浩,再认识另外的几位皇子,最好是太子唐谦;另一个则是让唐浩能够在皇朝上有更多的话语权,换句话说就是让他能够得宠。
选择前者要省事许多,因为一国太子,那就是半个皇帝,许多事都已经能够参与其中决断;选择后者则要多费些时间精力去谋篇布局,而且还有一定风险。
不过在大概了解了一下唐谦这个人之后,左小凡便选择了扶持唐浩。
相比于太子唐谦,三皇子唐浩则要更为简单、纯粹一些,左小凡不需要有太多心思的人,因为他自己就能付出很多心思,别人只需要去执行就好。
大量的时间花费进去,大笔的神仙钱也砸了进去,在左小凡来清风城的第二个月,他的付出便开始收获回报了。
有关丹阳派、水镜山和曼陀园的信息开始不断汇聚,最终为左小凡制定完善的策略提供依据。
而通过之前他自己笼络到的五个散修,如今也各自拉起了一批精壮可靠的凡人,在左小凡的授意下,五名修士分别对他们各自拉起来的队伍进行了长达半月的秘密训练,主要还是教他们在收集信息过程中如何隐蔽自己的身份、如何能够收集到有效的信息以及信息收到之后,如何将之安全高效的进行传达。
对于组建信息网,左小凡完全是手到擒来。
还有两个月便是乌鸡国的论道大会,到时候,丹阳派、水镜山、曼陀园和六指门都会前来清风城,左小凡估摸着,到那个时候,他的各种策略也将完善得八九不离十了。
这一日,正在客栈翻书的左小凡忽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他不紧不慢地收好书籍,打开房门,原来是唐浩派人来告知他,明日西风园有狩猎活动,唐浩真诚邀请他去参加。
左小凡让来人回去复命,明日一早他便去益王府。
西风园左小凡是知道的,是皇城后面的一处皇家园林,里面有各种奇珍异兽,是每年皇家狩猎的必选之地。
之前左小凡便听唐浩提过这么一嘴,今年的狩猎不同去年,因为今年将有论道大会,诸多皇子当中,成绩最优者,便可成为到时候接待众门派仙家人物的主导者。
唐浩对这个主导者之位并不在乎,但对于狩猎他还是非常在意的,毕竟他骨子里还是喜欢玩儿的,而皇家狩猎这种场所,是其他任何玩的场所都比拟不了的。
次日一早,左小凡便独自一人赶到益王府,然后跟着唐浩和他的一众侍卫赶去西风园。
每个皇子都会有自己的左膀右臂,像这种大规模的场合,每个皇子都可以带上数人参加。
西风园里,锦旗招展,皇子七位,加上文臣武将在内,十几个阵营渐次铺开。
唐浩带着人来到属于他的营地,视线扫过,忽然眉头一皱,双腿一夹马腹,一人一马便离开了自己的阵营。
等唐浩再返回来的时候,脸上的愤怒之色溢于言表。
左小凡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唐浩对左小凡已是无话不谈,听到他问,便愤愤道:“也不知父皇是哪根筋搭得不对劲,竟然下令让子诺随唐德一起,这算什么?!”
左小凡想了想,“那你刚才去问出什么了?”
唐浩冷笑道:“能问出什么?唐德就是一个小人,一定是他去找的父皇,我去问他,他还装作一脸无辜,我喜欢周子诺,整个皇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说他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人可耻不可耻?!”
左小凡不了解内情,也不会因为唐浩气头之上的三言两语而妄下论断,只是低声道:“先忍一忍,查清真相再说,眼下人多耳杂,你说话也应该谨慎一些,当心祸从口出。”
唐浩气冲冲道:“了不起被父皇训斥一顿,他还能杀了我不成?都是他的儿子,他凭什么这么偏心?偏了心还不让人说了?”
左小凡便没再接话。
以唐浩的脾气秉性,你再接话,他还能说出更大逆不道的话来,被有心人听了去,到时候可就真不好收场了。
等了小半个时辰,皇帝唐晟的圣辇便浩浩汤汤而来。
坐上高台主位,一番勉励之后,狩猎在唐晟的一声令下之后拉开序幕。
马嘶声后,铁蹄踩踏土地道隆隆声便响彻大地,十几个阵营的人纷纷调转那头,往西风园深处驰骋而去。
十几个阵营,几百号人,扎进西风园里,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根本溅不起多大浪花。
狩猎时间截至下午日落之前,胜负以最终猎物斤两论。
很多队伍在园林之中转悠一天,很可能连别的队伍的面儿都碰不着!
唐浩一身甲胄,背负巨弓,发髻高挽,颇有几分男儿本色,他一马当先,风驰电掣。
左小凡一身青衣,头别木簪,胯下一匹大红骏马,紧紧跟在唐浩后面一步。
在这之后,还跟着一大群人,这些人便负责在必要时递弓、箭以及收拾打中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