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风园出来后，左小凡便和唐浩告别，各回各家，由于今日发生之事，唐浩都还没怎么缓过神来，是以也没留左小凡去益王府歇脚的念头。
左小凡径直去了一趟集市，将乾坤戒里唐浩打来的猎物统统卖了，得了有好几十两纹银。沉甸甸的银两拿在手里，左小凡心里别提多满足了。
凡人银钱虽然比不得神仙钱金贵，但与凡人打交道，这些银子依然是硬通货！
或许是出身商贾大家的缘故，左小凡一直对钱有着特别的好感，无论神仙钱还是凡人银钱，皆是如此。
等左小凡回到缘来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街道上挂上了盏盏灯笼，行人三三两两。
深秋的天气，已经有些寒冷，路上行人多是两件衣装。
店小二手里拎着一个东西从门口顺着街沿往拐角处走去，嘴里骂骂咧咧：“狗东西，怎么这么不长记性？这都多少回了，怕是只有打死你才能让你知道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吧？”
一个如小猫小狗被人拎着脖颈后面的皮而蜷缩在一起的小女孩儿在店小二手里闷不吭声，然后被店小二一把丢在拐角处的街沿下。
小女孩儿身形倒是伶俐得很，刚要摔打在地，娇小瘦弱的身子便就地一滚，以此减低身体和地上石板的撞击力道，经验如此老道，一看便是没少被人这样扔出去。
见左小凡从外边回来，店小二连忙点头哈腰，脸上挂着笑热切的打着招呼。
左小凡只是微微点头，便直接跨入大门，往自己客房走去的路上，左小凡微微一愣，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女声：“狗东西！你们才是狗东西咧！你们全都是狗东西！！此处不留爷，爷还有别的去处！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个声音的主人，赫然便是之前被店小二丢出去的那个小女娃子在低声嘀咕。
一般人自然听不到，因为小女娃子的声音很低很低。
左小凡摇头一笑，回到自己房间。
接下来的时间，随着从丹阳派、水镜山和曼陀园的一条条信息汇聚而来，左小凡心中的计划也逐渐明朗起来，一番查漏补缺之下，如今已经大体上完善。
如此，左小凡的日子便愈发清闲起来。
他已经在私底下叮嘱过唐浩了，让他近段时间都要跟在西风园狩猎出来之时一样操持低调，最好就像从大众眼中就此消失了一般。
而通过他的私底下花钱调查，也将周子诺在狩猎之时为何会于唐德在一起的原因查了个水落石出，其实与他之前的个人揣测大体一样。
在还没正式坐上龙椅之前，任何可能都会发生，太子也不一定就是绝对的帝王，而让唐德和唐浩互相损耗，其余几个皇子都心志不在皇权，如此一来，他这太子才能成为万无一失的皇帝之选！
就各个方面来说，唐谦都是一个很好的储君人选，做事稳重，滴水不漏，又愿意多动脑子做事，唯一可惜的是，他没有先唐浩一步遇到左小凡，否则左小凡肯定会选择扶持唐谦的，当然，落到唐谦这里，说扶持已经不妥当了，只能算是押注。
这一日，秋风萧瑟，夜沉无星。
左小凡独自一人坐在客栈屋檐翘角处，喝着小酒，无聊之下，将就现下手里的资源，推演着未来之事。
如无大的意外，这场论道大会之后，乌鸡国的四个修仙门派各成犄角之势的态势就会大会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是与太子一脉关系最亲近的丹阳派，他们两会与唐谦彻底翻脸。
一个势头隐隐是乌鸡国顶尖的仙门怒火，皇帝唐晟将不得不再三思虑，然后唐谦便会顺理成章的失去太子之位。
在这之后，丹阳派与皇权之间生出的罅隙将会被有意的放大，然后其余仙门一起联手，将丹阳派这块大蛋糕彻底分食。
至于之后的水镜山、曼陀园，都会布上丹阳派的后尘，只是时间晚了点而已。
左小凡小口小口喝着酒，心里盘算着接下来两个月内将会发生的事情，情绪上毫无波澜。
覆灭几个连一个六境修士都没有的小宗门，对他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功绩，也并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
这还只是他整个宏大计划中的冰山一角，只是向着自己的规划刚刚迈出了第一步而已。
道阻且长。
就在左小凡怔怔出神的时候，忽然被一声痛呼声惊醒过来，然后又是那熟悉的店小二声音响起——
“小叫花子，滚远点！！下次再来，可就不是扔你这么简单了，直接打断你的狗腿！”
等店小二脚步声入了客栈，一个稚嫩但满含恶意的声音便低声响起——
“真是一条恶狗！我祝你今晚上就摔断你自己的狗腿，明天都见不到太阳的升起！”
小东西从地上翻爬起来，疼得龇牙咧嘴，一瘸一拐的往别处走去。
深秋的夜，行人都不愿意在大街上行走了，偶有赌鬼酒鬼，也是穿着两件衫，小东西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破布套在身上遮羞，四处破洞漏风不说，破布太大，以至于把小东西罩在里面如同一团肉球。
这是来清风城之后，左小凡第七十六次注意这个小不点儿了。
她应该就住在周围，每天晚上都会在这条街的客栈、酒楼溜进溜出，运气好能在地上捡到着冷菜米粒，运气不好便如在这缘来客栈一般，被店小二发现了直接拎着脖子如提小猫小狗一般扔出去。
小东西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样子，高不过三尺，别看破布笼罩下的她圆滚滚的像个肉球，其实里面精瘦精瘦的，小胳膊小腿儿跟枯木枝都有得一拼！
左小凡都好奇这个小丫头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闲来无事，左小凡如一片秋叶飘落在地，手里拎着酒壶，悄无声息地跟在小女孩儿身后。
今天小女孩儿的运气都不太好，一连溜进好几家酒楼客栈，只是她刚刚进去一小会儿，便被人给丢了出来，甚至有一两次都是被人用脚一点一点如踢皮球一般踢出来。
小女孩儿这个时候都是蜷缩着身子，自己抱成一团，一声不吭，等到扔她或者踢她的人走远之后，她才会露出凶神恶煞的模样，嘴里念念有词，无一不是在咒骂这些人的。
左小凡就蹲在夜色中的小角落里，默默看着这一切。
一直到深夜，小女孩儿才走到偏远地段的一处破败人家处，这处人家早已没人居住，房屋彻底垮塌，一副残破模样。
小女孩儿钻到几根垮塌木梁撑起的小空间里，里面用她不知从哪儿捡回来的几块破布铺着，然后她就抱着双臂，蜷着腿，缩在小角落里忍着饥饿，瑟瑟发抖。
一条皮毛杂乱的野狗嘴里呜咽着发出警告声音从远处跑来，后面还跟着好几条野狗追逐。
前面那条野狗叼着一块已经发白的骨头，藏在破屋的泥块下面，然后大叫着转身驱赶追逐了它好几条街的野狗。
小东西在野狗跑来之后便如老鼠一般快速从她藏身那个小空间里窜了出来，将野狗叼过来的白骨捧在手里便往嘴里送。
好在小东西牙齿劲头足，好歹让她啃了着骨头碎屑下来，混杂着口水吞进肚子里裹腹，骨头上自然是没有丁点儿肉丝的，甚至连半点肉味儿都没有了，也不知道这块还没有被野狗嚼碎吞进肚子里的骨头被多少条野狗占有过。
没多久，之前将骨头藏起来的野狗便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身上还有好几块被咬得翻卷的皮肉，但它能回来，就已经说明了它是胜利者的身份。
野狗老远就看到小丫头在啃食属于它的东西，所以即便身上有伤，它还是呜咽着快速靠近过来。
小丫头将骨头收在裹在身上的破布里，两只手拿起一根木棍，皱起鼻翼，双眼明亮，嘴里发出阵阵低吼声。
一人一狗，在深沉的夜色里便对峙了起来。
出乎左小凡意料的是，小丫头儿在和野狗对峙了几个呼吸之后，竟然选择主动出击，擒着木棒便向野狗冲了过去，嘴里发出与野兽一般无二的低吼声。然后野狗竟然夹着尾巴呜咽着跑开了，在它跑远之后，还一步三回头地看看破败房屋这边，依然不舍得自己辛辛苦苦找到的一块骨头似的。
一直到野狗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小女孩儿才丢下手中木棍，从破布里拿出拿块发白的骨头，边啃便向自己的小窝走去，嘴里哼哼着，颇有几分志得意满。
左小凡看得啧啧称奇，这难道便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
————
随着论道大会的日期逐渐临近，各个仙门都已经离开本宗，带人来到清风城。
六指门也不例外。
在论道大会召开的前一旬时光，孟不为便亲自带队来到清风城，随他一同而来的，有刘子聪、蒲香彩和宸思美三人，至于孟美净，则被孟不为留在了宗门内，以防不测。
他虽然选择相信左小凡，几乎是走上了孤注一掷的路，但任何风险他都可以承担，唯独女儿的安危不能用来做赌注，否则他如何对得起孟美净死去的娘亲？
吕一一之前跟着左小凡走腻了，除了去皇宫找周子诺玩儿，平日里已经很少出门了，如今蒲香彩和宸思美的到来，倒是让这个丫头一下子又变回了麻雀。
打发众人前去休息，孟不为将左小凡单独叫到自己房间，询问左小凡的进展如何，毕竟从左小凡说他可以让六指门之后高枕无忧，但孟不为除了交出自己的眼线和让吕一一为左小凡带路来清风城之外，他可是一分钱都没有出，他之前所说的还有五千银石，左小凡都没有要他的，这让孟不为心中一直如悬大石。
左小凡好整以暇的让孟不为把心放肚子里，为了让他稍稍宽心，左小凡还是将自己的计划揭露了一部分，更多的却是再也不肯多说了，只是让孟不为到时候相机行事。
除此之外，左小凡提前点透了另外三个门派此次前来清风城的人选。
丹阳派的门主谢青舟没有来，带队前来的，是他的夫人何佳洁，然后门下的三个三境弟子汤阳、谢帷、朱衫都来了。
水镜山的两位山主倒是一个不少，龙应台、龙应焕，以及门下弟子虞浩然、赵子曼、商子抚。
曼陀园跟六指门一样，由园主裴卿亲自带队，门下弟子有赵依、柳晴、冯欣、李佳颖。
讲完人选之后，左小凡又将这些人的所有脾气秉性以及身价手段详细说了一遍，让孟不为也做到心里有数。
比如丹阳派的门主夫人，世人皆以为她还是之前的四境御气修为，却不知在半年前，何佳洁便已经突破桎梏，成为了一个货真价实的结丹境练气士！
这个消息一直被丹阳派给死死封锁住，属于不传之秘，在丹阳派中，知道这件好事的人也不过五指之数！
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孟不为都被狠狠地吓了一跳！然后就是一阵脊背发凉，丹阳派这几十年坐龙头老大的位置坐得太顺风顺水了，以至于门中发展才会如此迅猛，想必如此下去不出二十年，丹阳派的整体实力将会再次提升，届时乌鸡国怕也没有什么论道大会了，正片地域都将是丹阳派说了算！
正因如此，孟不为便愈发坚定了押注左小凡的心思念头。
当然，主要还是他自觉自己没有这份心力才智，否则是人都会先信自己再信他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道消息也让孟不为吃惊不已，那便是水镜山的龙应焕一直对曼陀园的裴卿心心念念，想要一亲芳泽。
见到左小凡异常笃定地说出这个小道消息的时候，孟不为看向左小凡的眼光都变了。
如此私密的消息都能打探出来，整个乌鸡国，还有什么能瞒得住眼前这个年轻人的？
只是瞥了一眼孟不为，似乎便已经将他心思看穿，左小凡轻笑道：“放心吧掌门，我不知道的东西还多得很，比如你跟桂香楼老板的二三事，到现在我都还没有彻底明了呢。”
“……”
孟不为黑着脸，一副吃了死苍蝇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