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我觉得只有在黑夜中我才是我自己。
不必假意欢愉,不必掩饰恐惧,不必故作忠诚,不必虚与委蛇,不必惺惺作态。
我可以独自面对我自己,弱小,无助,恐惧,我可以哭泣,可以拒绝,可以嘶吼,可以咒骂命运的不公。我胆怯,我脆弱,我渴望疼爱,渴望怜惜。
在黑暗中我才属于我自己。
现在,天亮了。
流言不一定止于智者,但智者却很会利用流言。
梦溪就要封妃了,而坊间忽然传闻是林氏梦溪觊觎王妃之位,又恐惧范柳两家的势力,于是暗中挑拨,除了这两位王府中真正掌权的侧妃,范妃之死、柳公子之死都由她一手策划。这些话言之凿凿,就好像看着郑梦溪谋划的一般,但是没有证据,没有丝毫证据。他们已经查出来柳吉没死,可是派去抓柳吉的人却一去不回。无奈之下只能放出这些消息,范家死了位王妃,柳家死了个公子,就算没有证据证明是郑梦溪所谓,他们也不能让她就这样顺风顺水的登上王妃的位置,还继续掌管南平王府。
他们要在郑梦溪身上泼脏水,脏的让她难以洗净,脏的让宇文皓成为南平王之后也要受这样的流言拖累。既然范柳两家已经捞不到南平王府的好处,那这个女人也别想轻而易举的拿到。
可郑梦溪的院子里依旧如常,众人大张旗鼓的张罗着封妃事宜。郑梦溪确实也曾因为这件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林令言给她出了个主意。
范妃在娘家还有个嫡亲的妹妹,但是这个妹妹并不是她的母亲所生,而是范妃母亲故去后父亲续弦的主母生的,范家依仗南平王府的势力才更加风生水起,范妃自然是功不可没,也对自己的继母和这个小妹很是瞧不上眼,这范小妹是范大人老来得的,续弦的夫人又是个悍妇,平日里对这丫头也是娇惯得很,从小娇生惯养的范小妹何时受过这个出嫁姐姐的这种窝囊气,以前就扬言要是自己嫁给王爷,一定过得比这个姐姐过得要好得多,看范妃还敢不敢嚣张。虽然因为这件事范大人狠狠的责备了她,但毕竟已经有了这样的导火索,那如果再有流言说是范小妹自己想要嫁入王府恶心姐姐,父亲不允所以痛下杀手是不是也是情有可原呢?
毕竟大家并不期待真相到底是什么,需要知道的不过是王府中这种风流轶事,两个嫡亲姐妹争风吃醋、痛下杀手,甚至流传到最后都传出来柳公子和范小妹生情已久,为了替爱人出气这才杀死了范妃,最后为了不牵连范小妹而自尽。最后的故事传到林令言和郑梦溪的耳朵里两个人都吃惊了一下,这坊间中的人啊,编故事的能力实在是比他们强上了太多了。
于是,封妃之后南平王府大摆筵席,之前介意范府、柳府面子的人家也纷纷上门道贺,毕竟这些不过是王府内宅的事情,现在南平王府的当家主母可是未来南平王的亲生母亲,老王爷虽然年事已高,毕竟身体看着还依旧硬朗,现在范柳两家翻不起身来,那自当是要先巴结好新女主人了。
郑梦溪,不,林梦溪此时妆容明艳,压住了天生的妩媚,多出了几分威严。很多人自己都是头一次见面,但各府中是否有大夫人压不住家里的莺莺燕燕的,是否有幼子早夭、添丁进口的,是否有嫡庶相争、主人偏颇的,是否有大房和其余房的弟子不睦的,是否有家中出了新贵的,是否家中有老人衰微,虽然林令言刚来到南楚不久,但是已经开始启动旧日静默的谍报网络,从开始到现在的月余,这些事情已经打听得七七八八,甚至年节后应该拜访的人家顺序、应当备有什么样的礼物,小世子适合结交哪些朋友,哪些容易被拉拢收服都已经列好文书,林梦溪游走在这些妇人之间,倒依旧是游刃有余。
马上就要临近过年了,等年节时进宫拜会诸位娘娘,参加太后娘娘的宴席,就算是京都的权贵都承认了林梦溪的身份了。她在酒席间浅笑,越发的自在,而眼神中越发有一丝哀愁。
王爷身体无恙,但在自己入府之前,已然数月没有见过自己。除了命人传来口信,自己请见的要求都被以王爷身体不适挡了回来。林梦溪一边笑着,一边手却在衣袖下紧紧的抓着丝帕,他为什么要躲着自己。
宾客散尽,屋子里静悄悄的,林梦溪依旧是一身华服,可却显得那样的颓败,她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老王爷刚要转身离去,“王爷!”林梦溪高声唤住他,声音却逐渐越发的哽咽,她轻轻咬着下唇,眼泪滴滴的落下,“我终于是你的妻了……”
十年前她刚刚跟了王爷,她趴在他的膝盖上,不想要入府,她说做不了你的妻子,我也不做你众多的妾室,我只在这院子里,哪怕别人说我连个名分都没有,至少这院子里没有旁的女人,你在这里,你就只是我一个人的。
林梦溪并不非得要王妃这个位置,她除掉范妃,又将柳妃打入谷底,她强忍着恶心算计柳公子,只为了报复她的爱人。她可以忍受被人指摘,她可以忍受生不同床死不同穴,但她不能忍受的是他的置之不理,不能忍受王爷要将她为南平王府殉葬的无情无义。
她爱他。哪怕王爷年长她三十有余,她爱他。
或许是爱他将自己从人贩手中救下的恩情,或许是爱他给予自己安身立命的依仗,爱他纵横的过往,爱他已衰败的伟岸。
林梦溪慢慢走到王爷身边,拔下头上那支日日带着的玉簪,那是他第一次送予她的礼物,亲手为她别在了发间。她把发簪轻轻塞到王爷的手中,“王爷要我生,我便生;王爷要我死,我便死;梦溪对你的任何话都决无异议,但我要的不是一纸文书,”她抬眼温柔的看着自己的爱人,“我要你亲口对我说,是刀斧加身、穿肠毒药还是三尺白绫,你亲口对我讲,我便绝无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