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最脆弱不堪的,只有人心。
林令言站在王府的大门外,终究是没有迈进去。他人的怀疑理所应当,可她心里依旧有一点点小疙瘩……许是自己与王府走得还是太近了些,反而让这不必要的情绪牵绊了。
“我去大掌柜处接世子回来。”林令言说。
“我派人……”
“大掌柜不见我,未必会放人。”林令言顿了顿,“王爷已经苏醒,太子这局败了,京中局势要乱上一阵子,你家王爷主持大局,我也需要南下去办些事。有事的话随时传信与我。”
林令言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郑梦溪站在王府门口痴痴的望了一会儿,心中竟有些惘然,看着那清瘦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又不免笑了笑,终究令言还是太过年少了,还是不得不在意,可……郑梦溪苦笑着转头进了门,从入了这府门,似乎怀疑就成了家常便饭,自己又何尝不愧疚呢……
按时日算,博衍此时应该已经到了码头,从杭州出发的商船应该还在路上,为了防止海盗袭船,沿途都会与陆地传递信鸽确认安全。此时京城诸事暂时可以告一段落,尽快把花老爷和夫人安顿妥当才是正事。
林令言正担着心,走出个拐弯儿刚看不见王府就被人拦下来,“姑娘!大掌柜有急事!快随我来!”
能让大掌柜慌张的除了郑梦溪就是花无忧,此时王府的事情告一段落,难道是花老爷他们的行踪出了问题?!如果有人查出花家商船上居然藏着花家老家主和夫人,那南楚官府必然不会放过他们!花家是商贾大户,通晓经营之道,南楚皇帝断不会害他们性命,肯定会重用花家来兴旺南楚百业、聚拢银钱,但如此一来还在大梁的花无忧和花家上百口人怕是就要人头落地了!可这只可能是有人告密才能泄漏行踪的!难道花无忧在大梁的筹划出了漏洞?
林令言急忙赶到锦绣客栈,推开门见大掌柜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大掌柜见着林令言倒还安定了些,“姑娘!我先告知姑娘,此事我并非有完全把握,只是事关家主全家性命,我不得不谨慎,如今京都内盯着我的人太多,我又不能亲自去验证,只有等姑娘抽……”
“到底怎么了?”林令言平复了下情绪,震惊的说。
大掌柜见状也仿佛有了些定数,坐下来饮了一大口茶,安定了些才说,“大梁发生了时疫。”
时疫有大有小,每年南境梅雨之后,气候湿热,容易再加上些泥石流、溃坝的天灾,常有几个村子家家户户得病,最终几乎死绝的情形。但这些也大多是在乡野荒林,死上几十口子倒也是常事;因为山高水远,就是得了病外面的人也不知道,若在城镇中爆发了时疫才是会出大祸的,当年也有过京都十户九空的惨状,提到疫病那都是人人避之犹恐不及。如是押镖走亲的路上遇见个荒败倒孤村,多半是哪次时疫中绝了户的庄子。
而大梁的这次时疫,和别的却有不同。早在年关前就有沿途的渔户生了病,没几日便病死了,只是赶在年关上家里没有人大操大办,乡里乡亲的也没几个人知道,照常卖着吃食。可是还没到除夕呢,这家男人剩下的孤儿寡母居然也相继患病,每两日夜撒手人寰了,可毕竟家里也没了人口,被发现的时候人都死了几天,臭的不成样子,坊间管事的就直接找人埋了,也没料想疫情便这般开始了。
年节后先是帮着抬人的大小伙子相继生了病,又染了整个村里的人,好在这村子并不偏远,消息很快传到杭州,这当地倒父母官有过防疫队经验,当即派人封锁了染病的村落,花家也遍请四处名医前来诊治,许以重金酬谢,这疫情好歹是控制住了,不再蔓延但也没有完全遏制。大家的情况大致稳定后管事的拿着花名册挨家挨户的对名字,生怕有人不知情出去上工、访友而扩散疫病,而这般盘查还真的发现了两人,这两人都是年轻体壮,有一人也是帮着渔户家孤儿寡母收敛尸体的。
而要命的,这两个忍正是花家商船的运货工,此时正和花家老爷、夫人同乘一船,开往南楚。
疫病的消息年前就递到了南楚,但时间赶得太过凑巧,正是南平王府有出着变故,花无忧计划调走聂心的时候,那会把这疫病考虑在内?等到管事的把有人在商船上的消息报上去,商船已然离港一天一夜,早就脱离了大梁管辖的范畴了。
“商船到如今还没有消息吗?”
大掌柜摇摇头,“本来就是三日往岸上派只信鸽,第一封信中说明了船上有人染病,今日这封信才递到京都的,沿岸又没有几个大镇,等到了下一个镇子不知道船上的病情会严重到什么程度!就是中途停靠找不到城镇、没有郎中那也是死路一条啊!关键是离第一只信鸽报信已经过去两天了,第二只信鸽明日才到,我们根本不知道商船如今在什么方位,就是想救也是来不及的啊!”
花无忧此时在杭州必然会被聂心看的紧紧倒,况且夫人和老爷刚刚假死,如果他在杭州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动作怕是会让人起疑心,他根本无从派人大肆寻找营救。
“你出京不便,我去寻一寻!博衍前两日出发,陆路也要比水路快些,他绝不会在终点等候,商船会在淀州补给,他定会在淀州登船!船上有他,如果真发生了大规模的时疫,他定会带着老爷、夫人下船!我先去淀州,一路追船,确保老爷、夫人的安危!你立刻修书花无忧,治病的药方立刻通过钱掌柜寄到各州府!记得,如果一旦有人感染疫病,拿出药方时定要说出自南平王府!”林令言说完站起身来,大掌柜处总有备齐的行囊以备不时之需,倒也走得方便。
“那商船如果靠岸……”大掌柜低声问。
林令言只停顿一瞬,“无论大梁还是南楚,百姓毕竟无辜!商船靠岸,只允许郎中登船!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上岸!只有确保好疫情不能再度传染才可令船员登陆安置!”
林令言看着大掌柜的眼睛,“必要派可靠的人去安顿,令不可改,但不能寒了花家侍从的心!”